我想,我此刻的激動應該是來自於高熙的,是高熙那持久而高亢的悲傷情緒影響到了我,以至於我也和高熙有同樣的感覺,期待着高強,期待着那個一直住在高熙心中的男人的迴歸,期待着他將自己女兒抱起的那一刻。
高強轉過了身子,往外面走去,我就跟在高強的後面。
不過我這纔剛剛走了不到兩步,剛剛那個被高強砸了一瓶子,暈倒在地上的傢伙就又暈暈乎乎的站了起來,手指指着高強,好像是要叫人的樣子。
我不想這個時候再橫生什麼枝結,所以非常乾脆的就從桌子上提起了一個酒瓶子,然後狠狠地砸了下去,再一次砸在了這個傢伙的腦袋上。
這非主流立馬就跌倒了過去,再一次暈在了地上。
高強只是轉過頭向我這邊看了一眼,步子卻是一下都沒有停。
出了酒吧,我本想叫個出租車的,高強卻是阻止了我,說道:“讓我多背一揹她吧,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背過她了。”
“恩。”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一路上,我一直都跟在高強的身邊,不過我和他卻是再也沒有說話。
或許是因爲背上有自己的女兒吧,高強走的時候臉上始終都綻放着笑容,即便是走的很累了,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汗,他也是沒有停止那燦爛的笑容,更是沒有停下腳步。
時間就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無聲無息的走着,而我們距離我們的目的地也已經越來越近了。
終於,我們還是到了樓下,高強擡頭看了一眼,微微嘆息一聲,然後踏上了樓梯。
一步一步地,在高強的後面看着,我能夠想象的到,這個看似倔強而堅強的男人,在面對自己的女兒的時候,他的心是有多麼的脆弱。
已經到了房間的門口,我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跑上去打開了房間的門,高強就這樣將高熙背進了高熙的臥室裡面,將高熙放在了牀上。
給高熙蓋好被子,高強用手輕輕撫摸着高熙手上的皮膚,那一雙粗糙的手在這個時候代表的是一種父愛,是一種父親對自己女兒最真實而又感人的愛。
“這些年來,我很對不起她。”高強突然說道。
我走進了一些,沒有說話,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傾聽者,只需要靜靜地傾聽就夠了。
“我剛進去的那年,她比你還要小些,好幾次,我都收到了監獄方面給我的通知,說我女兒要來探監,可是我沒有辦法去面對她,好多次,我都殘忍的拒絕了。”高強說着話,撫摸着高熙的手臂。
我繼續聽着。
“你知道嗎,其實每次拒絕她的時候,我的心都會很痛,是那種抽緒的痛,揪心的痛,我也很想見她,很想看到她的摸樣,或者,像現在這樣,撫摸着她身上的皮膚,看着她熟睡的樣子。”高強情緒稍稍有那麼一點點的激動了。
“可是你最後還是沒有同意見她。”我說道。
“是的,我沒有辦法,我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父親進了監獄之後憔悴的樣子,更不想和她在那樣的一個地方見面。”高強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淚。
我從口袋裡找出紙來,遞給了高強,高強拒絕了我遞過去的紙,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然後繼續說道:“我知道,作爲一個小女生,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進了一個她進不去的地方,她肯定會缺乏安全感,我也想將這種安全感給她,可是我沒有辦法,所以,我只能選擇這種殘酷的辦法,讓她自己給自己尋找安全感,可是,當我看到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知道,她自己還是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如果她有足夠的安全感,也就不會跟你在一起了。”
聽着高強的話,我仔細想了想,感覺高強說的也挺對的,不然,以高熙這樣的條件,她要找個什麼條件的找不到,怎麼可能會來找我這樣的一個窮屌絲呢?
“當然,這也足以說明,你是一個優秀的小夥子。”高強補充了一句。
我呵呵一笑,對於高強的這個優秀,我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行了。”高強突然放下了高熙的手,將高熙的手塞進了被子裡面,然後站了起來,“我也該走了,如果她醒來了,不要告訴她我來過,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然會出來和她相見的。”
高強說完之後轉身就要走了,我趕緊跟了上去,問道:“合適的時機是什麼時候?”
這是一個現在的我非常關心的問題。
高強轉過頭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凝重而嚴肅,過了片刻,他握緊自己的拳頭說道:“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就會回來見她。”
說完之後,高強猛然轉身,不再給我留任何說話的機會,打開門之後立馬就走了。
我趕緊追了出去,聽到的,卻又是那快速下樓的聲音。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追上高強,所以,我也沒有下去,在門口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我就又回到了高熙的那個臥室裡面。
看着高熙,我突然發現她的眼角流出了眼淚,就好像她父親剛纔說的話她都能夠聽到一樣,那淚滴包含着她的渴望,或者說,是她的期望。
我用紙巾替高熙擦掉了眼角的淚滴,然後,轉身關上房間的燈,從高熙的房間裡面走了出來。
這一夜,我是在沙發上度過的,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正在盯着我看的高熙。
因爲睜眼前並沒有預料到高熙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這猛然的一下因爲我的心理準備不足,把我嚇的立馬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大清早的,不要嚇人好不好!”我趕緊說道。
高熙微微笑着,沒有說話,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兩個指頭的中間夾着一個吊飾,這是一個雄鷹的吊飾,雖然嬌小,但是卻顯得異常霸氣,讓人看了之後就會有一種敬畏的感覺。
“你拿這個幹什麼?”我問高熙道。
“這個是我爸爸隨身攜帶的東西,今早起來就在我牀上,說實話,我爸爸昨天晚上是不是來過。”高熙的表情有些期待。
這讓我瞬間就有些難辦了,想到昨天晚上高強說過的話,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除了當時我把他帶進來過一次,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你騙我!”高熙有些急了,“這東西明明就在我的牀邊上,你還說他沒有來過,你這樣說,沒法讓我相信你!”
“可是你爸爸真的沒有來過啊!”說着謊話,我心裡有些沒底,但是這個時候我只能是這樣說。
高熙的情緒瞬間就變的低落了起來,她輕輕哦了一聲,拿着手中的那個吊飾無神地站了起來,往自己的臥室裡面走了。
我從沙發上起來,給自己點上了一根菸,坐在沙發上冥想着,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會給高熙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是我知道,既然高強不讓自己的女兒知道他的存在,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敢妄自菲薄!
這天中午,我去到下面給高熙提了點飯,高熙吃了一點就不吃了,正當我發愁着怎麼讓高熙的情緒好起來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人是林夕。
我看着電話發了一陣呆,然後就去到了洗手間裡面,接通了電話。
“我爸爸和媽媽今天有事兒,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了,說今天一天都不會回來,我家裡沒有人,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過來看我啊!”林夕在電話裡面顯得非常的興奮。
可是這個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卻是興奮不起來,因爲,隱隱的,我總是感覺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正在發生着一些什麼。
“你怎麼了?說話啊,你到底過來不過來,你要是沒時間過來,我去找你也行啊!”林夕在電話裡說着。
“不用,我有時間,待會兒我就過去了,你在家裡等着我就好了。”我對林夕說道。
“恩,那你趕緊過來,我先掛電話了。”
說完,林夕就將電話給掛斷了。
我將手機裝好,回去看了看屋子裡的高熙,發現她依舊還是在發呆,這讓我感覺自己的心都是一痛一痛的。
“我都聽到了,你去吧,和林夕妹妹見一面也不容易,不要浪費這個機會。”高熙躺在病牀上對我說道。
我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默默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讓她吃飯的話,然後就從臥室裡面出來,準備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