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曙光初現地平線上,一輛簡樸大方的馬車停靠在一座清靜幽雅的府邸大門處,天藍色的車簾在陽光下越發顯得乾淨明亮。
這座府邸便是當今少年帝君賜予上官飛燕的上官府邸,只是因爲剛剛入住的關係,府邸的牌匾還未落實。
本來上官飛燕吩咐寒烈隨意找個製作牌匾的地方做一副匾額來,奈何梅子楓看過之後,便要親自動筆,爲上官飛燕的府邸提筆書寫匾額,上官飛燕本要推辭,梅子楓卻堅持,當下她便由着他去了。
這不上官飛燕一大清早地起來,剛剛洗漱完畢,便聽到寒烈來報。“大人,梅大人已在書房等候大人,請大人移步過去一趟。”
上官飛燕神色微愕,她道:“他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大人怎麼忘記了?昨日梅大人答應給大人的府邸提筆書寫匾額,今日如此早到,便是讓大人親自在旁看着,如有不妥當的地方,梅大人說大人也好當即提出來讓他修改。”雲翩翩拿着一套柔白色的外袍過來,輕柔地披在上官飛燕的身上,替她打理整齊,而後拿了一款梅花着痕的白玉帶,合身地替她繫好。
上官飛燕聽罷,又是一驚。
“傳聞梅子楓的書法素有鐵畫銀鉤之名,筆走游龍,飄逸隨風,是很多閨閣千金,甚至是金枝玉葉登門拜求都拜求不來一帖的,他竟然如此謙虛,讓我在旁看着不妥的地方修改?”上官飛燕嘴角一扯,差點翻動白眼。
“此話傳出去的話,那京都一半以上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也罷,小家碧玉也好,甚至是柳巷花街的花魁娘子,可不是要朝着我上官府邸扔雞蛋,扔臭菜,扔石頭?這梅子楓究竟是真心想給我寫匾額,還是想要害我啊?要報復我當初不肯給他彈奏一曲而耿耿於懷的話,他就實話說好了,何必用這種招式害我被人追殺啊。”上官飛燕大有一副捶天捶地的悲憤。
“大人,收住!”雲翩翩好笑地一拍上官飛燕的肩膀。“要是梅大人聽到大人此話,依我看來,他倒該傷心地捶胸捶背了。”
“翩翩,沒見你這樣的,胳膊盡往外拐,就算那梅子楓姿色比我勝出許多,你也不能見異思遷,當着我的面幫他的,好不好?”上官飛燕揶揄着雲翩翩。
雲翩翩羞惱地瞪了她一眼。
“你們正在聊什麼呢,聊得那麼熱鬧,本公主大老遠就聽見了。”門外一嬌俏女子明媚的大眼睛裡充滿着好奇光彩,她直直地望着上官飛燕道。“難道那梅大人真的長得比大人還要好看嗎?”
上官飛燕一見來人,額頭開始隱隱作疼。“安樂公主,下官有禮了。”她躬身一拜,心中暗道,這一大早的,她是着誰惹誰了,盡惹麻煩上門。
安樂公主既然到了上官府邸,那麼另外一個形影不離的人也該來了。果然,海明月剛跨步入了房間,那卡特隨後便到。
“卡特拜見師父老人家。”卡特畢恭畢敬地朝上官飛燕行了一禮,他喚老人家三個字特別來勁。
上官飛燕嘴角抽搐了一下。老人家?她擔當得起這三個字嗎?別以爲她不知道卡特那小子心中盤算着什麼算盤,當她不知道他拜她爲師安了什麼心思呢?
只要他甘願降她一個輩分,他就認定海明月不能對她懷抱任何幻想。但是問題是,就算卡特不拜她爲師,那海明月跟她之間也是絕無可能性的嘛。
可是卡特卻忘記了,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所以上官飛燕非常頭疼,明明他們夫妻二人已經恩恩愛愛,羨煞旁人了,沒道理還將她當夾心餅乾一樣地夾在中間亂吃飛醋的,莫非他們夫妻二人是商量好的,還對她當初的隱瞞耿耿於懷,到現在依舊是時刻地提醒她,要害她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不成?
也罷,既然他們這對夫妻喜歡玩一招,那麼她也不妨陪着玩上一玩。上官飛燕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着,她眼睛突然之間亮堂了起來。
嘴角淺淺流淌會心的笑容,她擡手勾了勾手指頭,召喚海明月。“公主是真的想要知道梅大人是不是比下官長得好看嗎?”
海明月一聽,當下來了興致,她連連點頭,眼中流露着無比的興奮之意。
她以爲像上官飛燕如此俊逸清靈的男子已經是絕無僅有的美男子了,錯了,其實是個女兒家。所以她想不出比上官飛燕相貌勝出許多的梅子楓那該是怎樣的相貌?當下自然心懷好奇之心,忍不住想要親眼看上一看。
那卡特在旁側,瞬間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朝着上官飛燕警告地飄了一眼。
上官飛燕卻無視卡特的警告眼神,她淡淡地笑道:“公主此時來得正好,梅大人正在書房給下官這座府邸提筆書寫匾額呢?不知道公主有沒有興趣陪同下官一同前去觀瞻觀瞻?”
“本公主有興趣,非常有興趣。”海明月笑得跳了起來,她爽朗地拍着上官飛燕的肩膀道:“趕緊帶本公主去,本公主要去看看梅大人。”
卡特一聽,臉色更加難看了,可是海明月此刻好奇心正盛,她隨着上官飛燕一同前去書房了,哪裡還會注意到身後的卡特已經臉色鐵青了。
那梅子楓此時呆在書房內,正細細地研磨着。他一襲月牙長袍,衣衫如雪,髮色如墨,微風吹拂,卓然飄逸,仿若神仙公子下凡,丰神玉潤,令人只能遠觀而不能靠近,生怕褻瀆了他那一身聖潔出塵的氣息。
他的眼神很溫柔,似一池溫潤的清流,清流之上落滿星光,像是溫暖的陽光落在眼睛裡一般,折射出這世上最溫柔最溫暖的目光。
他動作不急不緩,有條不紊,就算是研磨這樣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得優雅而高貴。
上官飛燕帶着海明月踏入書房的時候,梅子楓緩緩擡眸而笑,他輕輕地放下手中的墨硯,揚手取了筆筒之中的一支狼毫玉筆出來,落筆在已經鋪展整齊的雪色宣紙之上,洋洋灑灑,落筆揮灑而成。
海明月望着梅子楓的那一剎那,她有仿若見到仙人般的感覺,只是她也發現了,當這位神仙公子望向上官飛燕時,他眼裡的笑容特別絢爛,是溫暖如春的笑容。可是當他的視線輕移落在她這邊的時候,他的眼睛裡依舊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卻攏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變得有些疏離而不可親近。
“上官兄,你身側的這一位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樂公主吧。”梅子楓不緊不慢地從書案中走出來,他朝着海明月淡淡一禮。“下官參見安樂公主。”
海明月忙道:“起來吧,趕緊起來吧,不用那麼多禮了。”她吃驚地望着梅子楓,圍着他走了一圈,細細地打量着他。
“梅大人,你是真的男人嗎?”忍不住海明月脫口而出,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到如此俊逸出塵的美男子,生怕是第二個上官欽。
在場的衆人臉色微變。
梅子楓依舊笑得溫和,他彬彬有禮道:“公主爲何有此想法?”
海明月目光閃爍不定,她視線有意無意地飄了上官飛燕一眼,而後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就隨口問一問。梅大人不要介意,當本公主什麼都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
那忍耐許多的卡特此刻已經按耐不住了,他上前拖過海明月到一旁,臉色隱隱發青,暗暗生着悶氣。
海明月這才注意到卡特臉色不對,當下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凝視着他。
“卡特,你就別生氣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了。”她靠在卡特耳邊,壓低聲音道。
卡特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下來,他扣着海明月的手指,不許她再瞄梅子楓一眼。
海明月暗暗發笑,卻礙於場合,只能隱忍不發,心中卻是甜滋滋的,跟吃了蜜蜂一樣甜進心裡頭去了。
上官飛燕看着他們二人這副情景,在旁笑了笑,其他衆人見梅子楓並沒追問什麼,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腹內。
“對了,子楓兄,你給在下新宅的厚禮呢?可是備妥了?”上官飛燕淺笑着將話題轉了開去,她不想衆人還圍繞着上一個話題打圈圈。
梅子楓將衆人的眼神一一地收在眼底,他並沒有說什麼,依舊是溫文爾雅地笑着,只是視線落在上官飛燕素淨的容顏上,停頓了一下,隨後又轉移了開去,眼波平靜,不見波瀾。
“上官兄,親自看上一眼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他脣瓣揚起一抹輕笑,踏步過來,自然地牽過上官飛燕的手,低眉側頭的瞬間,那一眼的眼神特別的溫柔,特別的明亮,只是上官飛燕不曾發現。
梅子楓牽着上官飛燕的手來至書案前,他一手輕柔地攬着上官飛燕的肩膀,一手指向書案上的落有他筆跡的宣紙上。
“上官兄,看看是否滿意?”他的動作如此自然而不做作,驚到了在場的一干衆人,只是他們驚訝過後,權當眼花而已。因爲任誰都不敢去想一個神仙般的出塵公子會對上官飛燕有什麼曖昧的想法。
這其中,自然包括上官飛燕本人。
所以上官飛燕並沒有避開梅子楓,只當他是同窗之友善的表示,並沒有往深處追究。她明亮的眼睛專注在宣紙上的飛揚字跡上,嘴角不由地流瀉淡淡的笑容。
“好字,真是好字!”上官飛燕擡眸而笑,她朝着梅子楓豎起大拇指。
門外此時卻有一道低沉魅惑的音色穿透進來。“上官大人此處真是熱鬧非凡,本王倒是祝賀得有些遲了。”妖嬈的單鳳眼忽閃忽閃,視線直直地望向梅子楓按在上官飛燕肩膀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