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西太后的大吵大鬧,驚動了頤和園其他殿裡的人,光緒皇帝的皇后也身在其中。當她聽說老佛爺爲皇上之事震驚時,她不禁爲丈夫捏了一把汗。她知道,一旦丈夫出了事兒,她在宮裡的低位也就沒有了,所以,她戰戰兢兢地來到了西太后面前。
一見隆裕皇后,西太后便把氣撒到侄女身上,她大吼道:“沒用的東西,連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鬧到今天,他要殺你親爸爸,你說,親爸爸能繞過他嗎?”
隆裕皇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嚇得臉色蒼白,哭着求饒:“親爸爸息怒,孩子自知有錯,還請親爸爸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請親爸爸高擡貴手。”
“哼!要哀家高擡貴手,皇上呢?他要殺哀家,他怎麼不念骨肉親情呢?”
想到這裡,西太后再次嚎啕大哭:“大清的列祖列宗呀,你們的不孝子孫載湉要殺母,嗚嗚——他好狠毒啊。”
西太后蒙臉大哭,隆裕皇后趁機使了個眼色,一位小太監偷偷溜了出去。西太后哭了一陣子,突然,她止住了淚水,狠狠地說:“回宮,哀家要他說個明白!”
卻說光緒皇帝正在用早膳,忽見太監王商神色慌張的帶着一位小太監走了進來,只聽那小太監說:“萬歲爺,不好了,老佛爺馬上會回宮的,看來她要興師問罪。”
“慢慢說,從頭說來。”
珍妃親自爲小太監送了個矮凳,並安慰他不要慌張。小太監哪裡敢做,他跪下來,哭着講述了一切。說罷,他退了下去。光緒皇帝愣愣的望着窗外,罵道:“狗賊袁世凱,你出賣朕,有朝一日,你落到朕的手裡,朕叫你粉身碎骨。”
珍妃示意所以太監、宮女全退下,她溫柔地走進光緒皇帝,輕聲說:“皇上,此時不是咒罵袁世凱的時候,太后即刻回宮,該如何面對她呢?”
光緒皇帝呆呆的說:“實話實說,朕只是變法,以求富國強兵,並沒有忤逆之心呀!”
“可是,剛纔那位小太監說,太后罵朕皇上欲殺母,難道袁世凱從中添油加醋了?”
“一定是”
“這樣一來,太后當然震怒。皇上,珍兒勸皇上一定要忍讓一步,等會太后責罵皇上時,請皇上千萬不要頂撞太后。”
“不爲自己辯解,豈不成了刀下之肉”
“不,不可辯解!太后的脾氣,皇上是知道的,萬一太后盛怒不止,有可能立刻廢了皇上。”
“廢了朕,朕不足惜也,只是珍兒跟着朕受苦了。”
說罷,他將愛妃摟在懷裡,‘嗚嗚’哭了起來,珍兒也沉浸在悲哀之中,她喃喃的說:“珍兒一心愛皇上,皇上真誠對珍兒,珍兒的幸福是皇上給的。今日,皇上有難,珍兒當捨命相救,可是,珍兒的力量太薄弱,無力救皇上。若珍兒以死能求太后息怒,珍兒願爲皇上獻身。”
“愛妃說什麼傻話。如果太后廢了朕,朕只求做一平民,朕將帶着愛妃平平淡淡的生活,生上一大羣兒女,相親相愛一輩子,豈不比現在更幸福。”
珍妃止住了淚水,就在這時,只聽得宮外有人大叫:“老佛爺召皇上進殿。”
珍妃渾身一哆嗦,她拉緊皇上的手不放,光緒皇帝吻別了愛妃,急速的說:“朕走後,愛妃快回宮,這幾日,朕不能召你了。”
“皇上,千萬忍讓一步啊。”
兩個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相別。
光緒二十四年八月六日,即《明定國是》詔書頒佈後的第一百零三天,戊戌政變發生了。西太后歸政十年後,她終於從幕後走到了前臺,在她的一手策劃下,她實現了第三次‘垂簾聽政’。
當光緒皇帝神色匆忙至大殿時,西太后已端端正正地坐在龍椅上的右側了,只見慶親王奕劻、端王載漪以及幾位軍機大臣、御前大臣全跪在丹墀下,他們個個低頭不語。光緒皇帝昂首闊步走向龍椅,西太后猛地怒吼一聲:“跪下。”
光緒皇帝猛地一愣,丹墀下的大臣們沒有一個敢擡頭張望的,西太后又叫道:“皇上,你是聾子嗎?”
光緒皇帝立住未動,西太后一拍龍案,大吼:“不孝之子,跪下!”
光緒皇帝猶豫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珍妃的叮囑,於是,他緩緩地跪了下來。當他跪下時,他發現西太后手中握着一根長長的拄杖,那是皇族處以家法的象徵。
不容光緒皇帝開口,西太后便厲聲問:“皇上,你不是想殺母嗎?你的母親此刻正在你的眼前,來,動手殺母吧!”
光緒皇帝嚇得臉色蠟黃,他連連罷手說:“沒影的事,沒影的事兒!此等不屑之事,孩兒連想也沒有想過!”
西太后一錘龍案,責問道:“那皇上諭令袁世凱派兵包圍頤和園怎麼解釋?”
“這個——”
光緒皇帝一時結舌,西太后步步緊逼:“不用皇上巧舌解釋了,這分明是一場弒母陰謀,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親爸爸,孩兒只想講一句,乞求親爸爸聽下去。”
光緒皇帝露出哀求的目光,西太后似乎平靜了一些,她說:“說說,衆愛卿全聽着呢。只是皇上不要露出破綻。”
“孩兒,只是實話實說,一句謊話也沒有,何談露出破綻”
西太后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你少囉嗦,有什麼話快說吧。”
只聽得光緒皇帝說:“太后,孩兒真的沒有殺母之心,孩兒的確諭令袁世凱派士兵守衛頤和園,但並非是去弒母。”
“去幹什麼?”
“去看守那些上躥下跳的奴才們,朕推行變法處處受阻,就連親爸爸身邊的太監們也行插上一腳,很令我反感。所以,朕不願他們來回傳話,盡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
說着,光緒皇帝狠狠地瞪了一眼西太后身邊的李蓮英,李蓮英並不示弱,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也瞪了皇上一下,並‘哼’了一聲。西太后說:“大清祖制,哀家不會忘記的,哀家從未讓太監干預過朝政。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皇上有必要嚴加防範嗎?”
“朕欲通過變法使國家富強起來,可是,不少奸黨小人處處作梗,朕不得不防。”
西太后冷笑一聲:“哼!口口聲聲變法,哀家不明白你變的什麼法!”
“當然是剷除弊端,實行新政,以求富國強兵。”
西太后一點也不退讓,她依然是咄咄逼人,她的口沫噴了光緒皇帝一臉:“皇上的天下是大清的天下,是祖宗的天下,你怎麼敢任意妄爲!這些朝廷重臣是大清朝多年來歷選的人才,他們對朝廷鞠躬盡瘁,有的甚至是嘔心瀝血,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忠孝皇上,可皇上任意罷免他們。皇上,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於朝廷有利者,朕仍在重用他們,至於那些腐朽、頑固之徒,阻擾變法維新者,當然要革職罷免了。”
“放肆,誰是腐朽、頑固者。”
西太后幾乎咆哮了,因爲光緒皇帝的話讓她接受不了。她大叫:“皇上偏聽小人讒言,康有爲是什麼東西,他哪一點比這些朝廷重臣強?你說,你說呀。”
光緒皇帝渾身發抖,他剛想開口,西太后便又大叫,她望着丹墀下戰戰兢兢的大臣們,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一個個都啞巴了嗎?皇上年幼無知,你們爲甚那爲什麼不稟告於哀家?你們以爲皇上親政,皇太后就撒手不管了,對嗎?哼!不對!哀家要管,皇上是哀家的兒子,兒子犯了錯,母親當然要嚴加管教他,總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鬧下去吧!”
大臣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吭一聲的,西太后見狀,心中十分高興,這說明衆臣已經默認了她的觀點,以對她極有利。西太后繼續厲聲道:“皇上,有人要你變祖宗的家法,以亂你的天下,你好糊塗,不但不認清他們卑鄙無恥的嘴臉,反而袒護着他們,任他們去亂天下。親爸爸問你一句:是祖宗的家法衆,還是康有爲重!”
光緒皇帝沉默不語,西太后步步緊逼:“親爸爸相信,皇上心中也不願違背祖制,讓外人亂了家法,是嗎?”
光緒皇帝力爭爲維新派說幾句公道話,他戰戰兢兢的說:“康有爲等人並不是企圖亂我家法,只是洋人逼得太緊,朕想振興大清,才任用他們學習西法。”
“還敢狡辯!難道說祖宗的家法不如洋鬼子的西法,依皇上之言,我大清不如外國了。”
光緒皇帝生怕落賣國之罪名,他糊里糊塗地說:“當然不是,西法怎麼比我大清祖宗家法。”
西太后心中大喜,說:“既然皇上是位明白事理的聖君,那康有爲等人以西法蠱惑皇上,該殺頭了。”
“不,不,親爸爸,求您高擡貴手,放過他們吧。”
光緒皇帝幾乎是哀求了,他的眼裡閃着淚花。
西太后端了一杯茶,說:“皇上年幼無知,哀家不與他計較。只是皇上近來身體欠安,今日起,哀家管理朝政,等日後皇上龍體康復了,哀家再去頤和園養老去。衆愛卿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