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一年前,我們受梅君鶴的邀請,雖然沒有大辦婚宴,但是秦楓跟離歌還是與他醉了一番。那位姑娘是個溫溫婉婉的小家碧玉,很賢惠的樣子,漫漫跟離歌也在邀請人員中。梅君鶴將這個姑娘保護的很好呢,除了我們四個人,誰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其他人只知道梅君鶴是跟自己的屬下南長老好上了,可是誰又能想到,他只是用南長老當藉口,來保護這個髮妻而已!”說着,莫清茶淚光點點地望着她,“鬧鬧,你生產的時候,梅君鶴能去看望你,也是這個姑娘親自提出來的,她說畢竟那也是梅君鶴的親生孩子,而你又是梅君鶴原配……”
許鬧冷笑一聲:“所以,她故意讓梅君鶴來給我找不痛快?”
莫清茶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那姑娘看起來不像那種人……”
許鬧輕啜了一口茶,眸子沉了沉:“是呢,你自然看不出來,他纔不會!”
清茶的確是個沒心機的純良女子,梅君鶴卻不是,他怎會不知道人心?這女子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想趁自己生產,好讓梅君鶴故意走一遭,一個不小心,自己可就難產掛了呢!
可見,梅君鶴到底還是有良心的,沒有趕盡殺絕啊!這是他最後一次手軟了吧?他是希望她自取其辱,讓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看自己的笑話吧?真是夠狠!
自己沒本事護住心愛的女人,還要把一切錯誤都責怪在女人身上!
可是,她爲什麼想落淚?
秦楓靜靜地望着許鬧,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正低眉品茗,脣邊有一抹冷然的笑意,心底的悲傷化作一條河,逆流而上,直入心扉。
如若說以前不曾對誰動心,他不會覺得君鶴這般有何不妥,可如今他同樣心有所屬,自不會再輕看了感情這東西。
只是他覺得很難過,明明君鶴跟許鬧不必要走到這一步,可再想來,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一生,果真情義難兩全!但是,心底有些不服,他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君鶴一定還有什麼連他都不曾訴說,卻是一人承擔了下來!可究竟會是什麼,他一時也猜不出。爲何要這般?
莫非……
他霍然擡眉,望向許鬧的眸子多了幾許驚訝和心酸,原來如此麼?
許鬧同樣看向秦楓,滿臉笑意:“秦樓主,有件事問問你。”
秦楓英眉淡淡一蹙,心裡有了幾分盤算,明知故問道:“許谷主請講。”
許鬧細細地打量着秦楓,良久纔回:“清茶身上的冰蠱解了麼?”
莫清茶不等回答便急切道:“解了解了!我們是在滇國蒼山之頂找到母蠱的,後來由秦楓拿着母蠱,親自交給梅君鶴的!”
許鬧見秦楓神色自若便心知肚明,又問莫清茶:“那你們現在可以生兒育女了吧?”
莫清茶羞紅了臉,點點頭:“我……剛有孕,約摸一月,不知男女。”
許鬧錯愕地在二人之間看了又看,竟是沒由來地紅了眼眶,笑得分外心疼:“是該有個孩子了,畢竟你們也成親多年了。”
莫清茶穿越前就是比較保守的女孩子,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一輩子,幸而秦楓不急,待她這般好,成親五六年了,也沒納妾,反而對她是百般嬌寵。
她此時像極了新婦,臉上朵朵紅雲:“是,前兩年秦楓一直在給我找母蠱,花費了不少時間,後來解了蠱毒又調養了兩年,一來二去耽擱了好久,虧得他沒有怪罪。”
秦楓適時地颳了刮她的鼻子,滿眼的寵溺溫情:“傻,怪你作甚!”
許鬧看着秦楓這般倒也開心:“你們這樣和睦,我也安心了。”
莫清茶似乎這才明白許鬧問自己的原因,直接回了她:“梅君鶴的火蠱應該是解了的,且不說秦楓從未失手,就說若沒解,他是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飲酒的。可是我前些日子見着那位女子,已經有了身孕,像是已經三四個月的月份了呢!”
許鬧神色晦暗,低頭自問自答:“是麼?”
莫清茶自顧自地打嘴巴:“瞧我這張嘴,老是說些讓你傷心的話,對不起啊!”
許鬧看到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滿是歉疚,小嘴還癟着,快要哭的小模樣,好不委屈。
她竟是沒緣由地落了淚,擡起手背狠狠地咬了一口,卻又擡起頭笑得清淺:“無妨,左右也是幾年前的光景了……倒是你,你還是這個樣子,天真爛漫,像孩子一樣!可見秦楓是有多寵你,是好福氣!”
莫清茶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淚,一邊小聲哄着她:“鬧鬧,對不起,我原以爲這幾年,你會忘了他……都是我不好!我當初沒讓秦楓看住他!不過話說回來,漫漫也說,不能因爲一棵歪脖樹,放棄整片森林。對吧?你別難過了……好不好?”
許鬧忙擦了擦眼淚,拍了拍她的手,笑容變得明媚,聲音變得爽朗:“傻瓜,姐姐可是經歷過多少風吹雨打的人,還怕多一個負心漢不成麼!”
秦楓的眸子有一抹晦暗閃過,他似乎不太樂意承認那三個字——負心漢麼?
君鶴,你究竟如何作想?當初母蠱是親手交與你的,萬無一失。可是,爲何你要這般待許鬧?難不成真的與那些俗人一樣,如此這般,不覺得冤枉了許鬧麼?抑或,你真的有何難言之隱麼……罷了,如今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他明白,莫清茶很是看重這幾個朋友,於是也寬慰了一句:“往事如煙,莫悲莫哀。”
許鬧知道秦楓的性子,讓他安慰自家的小娘子是沒問題,但是安慰旁的人,夠嗆!怎麼說也是刀口舔血過,不太會煽情。
好歹這人也是不錯,她便笑道:“沒事,無非一場過往雲煙,我也是放下了。”
莫清茶見她不那麼難過了,便又笑道:“那我們去錦華城看看漫漫怎麼樣?”
有些少言少語的秦楓皺了皺眉頭:“清茶,你的身子才一個月,不宜奔波。”
許鬧也不怎麼放心:“你老老實實待着,秦楓都三十歲了,可得小心伺候這小傢伙呢!前三個月胎兒都沒成型,多少不穩,不敢這麼折騰~”
莫清茶苦着臉:“這麼嬌氣啊?”
許鬧自不能說她懷孕的時候都經歷了些什麼糟心的事,省得這小婦人又犯愁,秦楓更不爽。可如今的莫清茶又豈是自己能比的?
秦楓將她疼到了骨子裡,想來也是不願意莫清茶出現什麼意外吧?
她真是替莫清茶開心,畢竟秦家已經百年基業了,樹大根深,而秦樓威名赫赫,亦無人敢小覷,是以秦楓才能給莫清茶這般幸福安穩的日子。看來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幸福,求不得,羨不來!
這時候她哪裡會想到,有些福氣,多了,便再也不會有了。
她只管笑嘻嘻地望着伉儷情深的二人:“我後日便去離府,今日還請秦樓主替我跟離府主打個招呼。”
秦楓也不客套:“好說。”
入夜,她望着李園小築的李子林出神,不知不覺的,她發現也沒有最初的時光難熬,想來,人還是得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世界這麼大,真是得去轉轉啊!
風夜燈倚着門框,望着如水的月光,心裡一片荒涼。
她驀然輕笑,笑着、笑着……
便哭了——
那些過往,便如塵緣,一笑置之吧!
梅君鶴……
你像一陣風,來去無蹤。
原以爲,是穀雨瞞了我的,是你發生了什麼意外,卻不想,你過得這般好……
是我想太多,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事到如今,這十分的柔情,終歸化作灰燼!
暫且,祝你前程似錦,祝我同樣輝煌。若有一日,我們可重逢,願你安康無恙,願我喜樂如常……
穿越來的這七年,前任府主過世,離歌便成了離府的現任府主,竹梅亭亦將竹家交由竹塵賦全權負責,成爲竹家主。
許鬧已經修習功夫五年多,本就有天賦,加之後天的勤奮,已是不可多得的箇中高手,她卻可惜着自己懷孕坐月子耽誤了近兩年的時間,否則還能更精進!
而此刻,某人毫不含糊地邀請:“秦樓主乃絕世高手,不知可否讓我請教一二?”
秦楓也許久不曾與旁人切磋:“這又何妨,青冥亦多時未出鞘了。”
許鬧笑了:“還望,不吝賜教~”
秦楓清淺一笑,伸手擱在空中,待莫清茶將那柄青碧色的長劍放在他手上,這纔對莫清茶溫聲叮囑:“夫人去屋裡歇着便是,我與許谷主皆有分寸。”
莫清茶安靜地站在門口,倚着門框欣賞,她聽竹清遠說過,許鬧的身手早已在他之上,怕是離歌都只能甘拜下風!
因爲許鬧最近的一次交手,是與北狄第一勇士万俟嶽對戰,居然打了平手!她很佩服許鬧,渠漫亦不過是會騎馬射箭而已,葉廉清貌似也只跟竹塵賦持平,許鬧卻能贏了他們這幾人!
漫漫說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若許鬧不變得更強,那麼就會無時無刻被殺死或者被威脅,唯一能自在活着的基礎,就是變強、更強!
許鬧喜歡這樣陰涼的天氣,沒有夏日的暑氣和炫目的日照,趁着清風徐來,心情都變得分外舒暢。
秦楓白衣飛揚,三尺青鋒,薄光流轉,青色劍光攜着七分劍氣掠來。
許鬧飛身,提劍而上,宵練的光影在梅影之間投放,從見招拆招,變成了迎刃而解。
莫清茶雖然不怎麼會武功,但是跟着身邊的高手久了,也能看出來一些——比如許鬧最初的試探已經換成了胸有成竹的對打,竟絲毫不落下風!
她見識過梅君鶴的身手,對秦楓是壓倒性勝出,即便秦楓使出秦家絕招“霜寒八絕”,亦只能與梅君鶴打平。只不過,梅君鶴因爲蠱毒的掣肘,無法使出全部的實力,與秦楓平分秋色已是九成功力的極限。是以,梅君鶴雖然贏了,卻修養了數月,那次比試從未有旁的人知曉,除了自己。
而許鬧,居然也能跟秦楓對戰至此,倒是教她驚訝不已!
第八十四招,許鬧漸漸處於下風,攻勢減弱,卻依舊沒有敗下陣來!
墨傾駐足,冥夜駐足,渠漫駐足。
連前來拜訪的竹塵賦與離歌都驚呆了!
一百三十六回合,許鬧被秦楓上撩之劍震開數丈,到底練習功夫時日短,內力始終是硬傷。
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扶着梅樹才勉強站住身形。
待穩住身子,她亦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脣角的血跡,由衷地感慨:“多謝承讓。”
秦楓自然是震驚,許鬧不過數年便能有此成就,多年後怕是與君鶴不相上下了吧?
他略略一笑:“許谷主當真是習武奇才!”
渠漫愣頭愣腦地說:“真是大開眼界了!”
離歌隨着他老爹的性情,豪爽極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一個抵我跟塵賦兩人呢!”
許鬧想起當年梅君鶴說過,離歌與竹塵賦兩人同時在秦楓手下,也不過走了二百一十二招,還是發揮最佳的時候!
她調穩了內息,便衝幾人拱手輕笑一聲,只回了句:“過獎。”
再回眸,才發現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怔怔地瞅着那人:“漫漫。”
渠漫燕子一樣飛過去,一把抱住她:“想死你了!”
許鬧沒好氣地接住她:“滾遠!是想我死吧你!抱這麼緊,來感覺了腫麼破?”
渠漫擡起腿,二話不說就是一膝蓋,直接踹到肚子上:“你妹!”
許鬧笑着擋了擋:“還說去離府找你玩呢,倒不請自來了!”
渠漫抱着她不鬆手,又發神經似的把她拉出梅亭:“你們自己吃,不用管我,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跟她說!”
許鬧被她拉到了秦樓對面山坡上的迎風閣,她不驕不躁地望着對方,愜意地抿了一口小酒,這座迎風閣年代久遠,甚至超過秦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