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妖孽的聲音從飛檐的方向迴響起來,先前被穿透的身體也化爲煙霧,僅剩下一絲意猶未盡的青痕。看來不僅僅是一名妖女了,還是一位奇女子啊!傳說僅存於天星界金字塔宮石壁上的幻術,竟被她習得如此嫺熟。
“你究竟是誰?”聶寧忍不住大聲問道。
“我?你管不着!嘿嘿……”妖女擺動着身子,身形斷斷續續地在四周顯現繼而消失,手腳亂舞,作出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口中叨唸着:“我是妖女,我要吃掉你們哦!”
“妖女!”聶千允一邊喊一邊作印,十七法陣對陣而出,除了中間一個護着大家,剩下的十六個兩兩相對構成八個漏斗,將妖女的身體束在其中,實難動彈。緣冥鏡在一旁看的臉色發白,這便是自己在那個黑暗之城裡使過的一招神剎裂縫,之所以只召出十幾個法陣,恰好避開了走火入魔的風險,但看其勢頭卻是絲毫不減。
“嚓!”黑光暴漲,直衝妖女虛影,強勁的氣勢將整個白天隔離在這黑光之外,轉眼之間,大家便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欻!”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股猛烈的極寒氣流,將那黑光一擊衝散。妖女得意洋洋地衝着他們做起鬼臉來。卻在此時,更上方緊跟着衝下一股更加強盛的氣流,直愣愣地打在妖女的虛影之上。一聲嬌吟,看似妖女受了重傷。轉身化作虛無離開。空氣中卻輕輕飄起她銀鈴的聲音:“傷離人,幾番悲苦無人解,叫那廝,凌雲壯志隨花謝,七層月,重影疊疊開絕界,恨難夜,閻羅死水心神滅……”
衆人癡癡的盯着妖女消失的地方,終究還是沒說出一句話,最後經聶千允一聲號令,大家才繼續向瓊樓頂走去。
但是,大家畢竟肉體凡胎,又沒習過御空之術,走到三分之二就已汗流浹背,再加上今日的陰天氣候,剛剛穿雲而出的時候,身體又溼了幾分,便又停下來擰乾衣服、歇歇腳。
緣碎冰身爲一個女生,哪好意思在衆人面前寬衣解帶,便走下一層擰乾衣服,莫凡修習幻姬之術,久居迷霧之城,自有避溼之策,停在這一層,先前對緣冥鏡生的氣,上了這麼長時間的瓊樓,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下倒有意無意地向緣冥鏡這邊瞟幾眼,看到緣冥鏡眼光並無拒絕,就再次大膽地走上前來。
“小夜?”莫凡試探着衝緣冥鏡叫出聲來。
緣冥鏡一臉茫然的注視着她,懷疑的問道:“你是在叫我麼?”
莫凡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故作堅定地說:“你真的失憶了麼?”
“你怎麼……”緣冥鏡話說了一半停在那裡,淡淡的道,“我不懂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你記不記得你爹夜凌?”
“我爹?”緣冥鏡爽朗地笑開了,“我和碎冰從小相依爲命,別說父母了,連姓氏都沒有!我想你認錯人了。”
“從小就在一起?”莫凡吃驚的注視着緣冥鏡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懷疑,“那你運功的時候,和那個三心墜也沒有一點反應麼?”彷彿在最後時刻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莫凡滿懷希望地再次問道。
“有!”緣冥鏡肯定的回答:“不過是些幻象,彷彿看到一個海灘,還有兩個人在打架,還有……”
“還有什麼?”莫凡激動地抓緊緣冥鏡的雙手,眼神裡充滿的渴望。
“聽到過一種聲音,和你的一樣。”
“哈!沒錯!是你,你就是夜,你就是……”莫凡的眼前再次顯現出當初美好的時光:
澄碧潔淨的海面上,陽光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海鷗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時而向正下方尋找着今日的午餐,隔着一層水面,魚蝦們的靚影一覽無餘,鷗兒們望着這美味的午餐嚥下一口餘味無窮的津液,迫不及待的俯衝下去。
“噗!”平
靜的海面忽然現出一個大小適中的漩渦,一隻罕見的碧藍海豚歡快地竄出水面,看那一身油亮的肌膚,矯健如飛的身姿,一眼便可以看出不是凡品。海豚乘着浪花,自由地迎向金黃的海岸線,臉頰微微鼓起,像是含着什麼東西。
金黃的海岸線,風姿綽約地站着一位鮮白色長裙的女子,胸前袖角都點綴着深紅的花瓣,不是別人正是幻姬莫凡,她的旁邊是一位精神抖擻的少年,碧衣長靴,一身死冥術士的裝扮,但看其氣宇軒昂,儀表不凡,便知到必非池中之物,此人名叫夜輪蘇,是死冥術創始人夜凌的獨生子,二人相戀已久,早已定下婚約,如今婚期及至,小夜決定令二人私養的“海風之魂”下海去尋來上古神物“三心墜”作爲對莫凡的禮物,而這三心及代表着小夜、莫凡,以及如同骨肉的“海風之魂”,其實不知不覺間,他們早已將這隻靈慧平和的小傢伙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海風之魂加了加速度,直衝到海岸線,此時才安心地將三心墜吐出在海水中洗涮了幾遍遞給小夜,小夜歡喜地撫摸着它的小腦袋誇讚道:“好樣的!”說罷親自鄭重地爲莫凡帶上去。莫凡擺動着身姿,對着小夜的眼睛調皮的問道:“好看麼?”然後欣喜的鑽進小夜懷裡,雙目純情的說道:“小夜,我愛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麼?”
小夜溫柔地撫摸着莫凡的秀髮,輕聲答道:“當然,天長地久,與卿永隨!”
當初的回憶是多麼的美好,陷入回憶的莫凡禁不住泛起了朵朵淚花。
回到現實,雖說緣冥鏡初見莫凡時便覺得要與她投緣,但是卻也沒想過會和她像這樣緊緊的握着雙手,一種尷尬猛然竄上髮梢,於是急忙縮回雙手,低聲道:“莫小姐,……”
冰冷的稱呼瞬間把莫凡再次拉回現實中,“你叫我什麼?”莫凡不解地注視着緣冥鏡,時隔兩年,你便不再記得我了麼?還是正如玄主所說,你已背叛了我們,走上了一條斷情絕意的不歸之路。
“莫小姐!”緣冥鏡再次說道,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表情,你果然不再愛我。莫凡懸在空中的雙手漸漸放下來,純情的她再次迴歸冷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小夜,那爲何他們之間如此相像,也許他只是一個有緣人,也許……莫凡轉過身,黯然神傷。
“莫小姐,不知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在下在此道歉,只是看來我並非你要找的那個人,這三心墜救過在下一命,在下深表感激,如今物歸原主。”說着,緣冥鏡取下三心墜遞給莫凡。
莫凡回過頭衝三心墜看了看,乾笑了一聲,單手接住三心墜,又回到了古歐一羣人中。
此時緣碎冰也已運功烘乾衣服,走了上來。剛纔在下面還擔心莫凡又跑過來賴着緣冥鏡,但上來時看到緣冥鏡一個人站在那裡,纔算是鬆了口氣,興高采烈地向緣冥鏡跑了過來。一會猜個謎語,一會議論着瓊樓風景,別提多開心了。
大家稍作休息,便又要更上層樓,然而剛想往上上時,卻發現階梯在此處已然斷裂。僅剩下四條繩索垂直耷拉下來,以剛纔大家登樓的情況,如果徑直攀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都走到這一步了,誰也不願意就此罷手,無奈之中,大家只能一層一層的攀爬了,間歇性的休息是唯一的方法。
緣碎冰手握繩索,絲毫不敢再像先前一樣向下方望去,他們這是在無限高空,稍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也正因如此,緣冥鏡不放心碎冰,就先讓碎冰爬在上面,自己在下面也好有個照應,相比之下,青冥的情況就好多了,憑藉着一雙輕盈矯健的翅膀悠閒地飛伴在主人身邊,還時不時的衝碎冰作些手勢給她加油打氣,弄得碎冰哭笑不得。
千雨爬在上面,心中卻一直在爲莫凡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過不是因爲莫凡的冷漠,倒是將矛頭對準了緣冥鏡,可惡
的傢伙,每次莫凡師姐看到你就會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你到底有哪個地方好的,等着吧,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敗倒在我的面前,像師姐證明到底誰纔是最強的。
高閣悽清,瀰漫的是冰冷而朦朧的霧氣,聶千允的替身囑咐大家千萬小心,便加強戒備,小心翼翼爬了上去,“呲——”“嗒”一聲尖肅聲和鈍響從上方傳來,衆人懸在後面,即便是盡力的張望,也難以分辨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有跟在聶千允身邊的聶寧看得清楚,是一道冰刃,是剛纔那名妖女所爲麼?本來瞄準了聶千允的心臟卻被凌空衝來的一束魔法光束擊偏了方向。難道將軍那裡發生了什麼異變。替身立時冒出這樣一個想法,於是嚴肅道:“寧兒,我們得快點趕過去。”兩人便加快速率朝着上方急攀。
與此同時,下面的人也感覺到形勢有所改變,用各方術士的話講,上面存在着強勁力量在暗暗的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想要將他們置之死地,看來此次之行實在是兇險萬分,大家正這樣想着,上空忽然降下數道冰刃,刀鋒凜冽,寒氣逼人,而且愈加密集,猶如天降冰雨,夾雜着兇猛的煞氣,鋪天蓋地而來。各方人傑及時運作真氣,在周身構成一道防護圈,卻還是猝不及防的被冰刃擦傷,不過還好,都是些小傷而已。
聶千允仰望着天空,默默的注視着冰刃降下的方向,口中默默的道:“來了麼?”聶寧扭頭注視着他,會意地道:“是藍晶石開鋒了,沒想到威力會這麼大……”
冰刃尖利,斜擦着碎冰的那道繩索飛過,瞬間割裂了半截,糟糕!緣冥鏡心中大喊不妙,緣碎冰更加厲害,登時花顏失色,驚得叫出聲來:“啊!”驚慌失措的她竟然忘了抓緊繩索,垂直墜落了下去,風越發的狂熱,彷彿就要將這朵嬌花徹底吞噬,“碎冰!”緣冥鏡手疾眼快,就在碎冰墜落的一剎那緊緊抓住了碎冰的玉手,這才讓碎冰死裡逃生,不過危機並沒有過去,繩索依然在一點一點的脫解。緣碎冰的心神未定,只聽得“啪!”的一聲,繩索破裂之處一下子斷裂開了。緣氏兄妹的身體便如兩瓣深秋的楓葉搖曳着身子在空中直直的墜落下來……
天風如烈火一般燎燒着兩人的臉龐,冰刃、迷霧,依稀在他們的身體周圍久久不散,若不去考慮隱藏其背後那肅殺的天性,這樣的情景也稱得上是一種唯美。碎冰努力的靠在緣冥鏡溫暖的懷抱之中,盡情的享受人生中最後一份美好,也是她盼了整整兩年的幸福。而緣冥鏡心中卻似有一種久久的歸宿,那片大地,貌似冰冷卻又充盈着永恆的解脫。可是,爲什麼心裡還是放不下,另一條繩索上曾經爲自己流淚的人。如果我死了,她也許會很傷心吧!也可能不會吧,畢竟我不是她要找的人。然而之前的回眸,仍顧不上看清她眼中的淚語,急速下降的身體便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可惡!”莫凡冷冷的注視着煉魂鞭下救下的人,暗自責備自己沒出息。明知道自己認錯人了,卻還是忍不住……緣碎冰窩在冥鏡懷裡向上張望着莫凡的身影,此時的她也顧不得想太多,身下便是萬丈深淵,仿如惡魔一般在向他們張牙舞爪呼嘯而來。而莫凡便是將她們從惡魔手中救下的人。再怎麼討厭也忽然變得煙消雲散了。
聶千允替身眺望着身下的騷動,霧迷高閣,已經看不太清,但隱隱約約還是猜出了發生什麼事情。不過看來是虛驚一場,下面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樓臺最上,隔着霧氣,一對父子如神一般默默注視着眼下的一切。
“爹,這藍晶石威力果然非同小可,我們真的要把他拱手送人了麼?”
聽話人並沒有發生任何觀點,只是暗暗的注視着那片微微發暗的雲,輕輕地道:“這天氣,是快要下雨了吧!”眼眶氤氳,彷彿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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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