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趴在年代久遠,油漆斑駁的木質窗棱上看水上的風景和對岸青石街道上的熱鬧景象,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
一陣清風拂過,一股清幽的河水味道撲面而來,她的長髮在舞動……
河對岸,戴着遮陽帽,穿着深藍色牛仔,白色t恤的男孩坐在畫板前,正在描繪對岸的風景。
色調偏冷的畫面上,青青地河水,河面上有三兩隻烏篷船,河邊,坐落着一排白色牆壁墨青色磚瓦的房子,窗棱朝外開着,穿着藍印花布襯衫的長髮飄飄的美女趴在窗棱上,正在欣賞這邊的風景……
她不知此時的自己以成爲別人眼中的風景,成了畫中的焦點。深吸口氣,那股清涼的味道緩解了她反胃的不適。這淡淡的不適也彷彿在提醒她,那些很現實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對卓君天還算不算是愛,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就好像回到了最初。但是,這樣的快樂抵不過那些世俗的事。出了公寓,一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有他的白龍堂,他要顧及很多。他爲了他的白龍堂,可以犧牲自己的婚姻,他們甚至都不敢在陽光下牽手。
他還要讓她等他,在他已經是別人名義上的未婚夫的前提下,讓她繼續做他的情人。
每每想到這一點,她便覺得可笑。爲什麼她要受這樣的委屈?
如果不快樂,爲什麼還要在一起?
她做不到,不是聖母。忍受不了自己的男人是別人的未婚夫,哪怕是名義上的!她覺得她做得沒錯,他一天是別人的未婚夫,她就一天不與他在一起。
也或者,當他某天真正排除萬難,可以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他了。
她倒希望能徹底不愛他。
卓君天還在阿富汗搜尋裴亦修的下落,通訊常常斷了信號,根本沒法第一時間和國內取得聯繫!每天都活在心急如焚的煎熬裡,最害怕的是,她被他仇家弄去。
不過,阿龍在電話裡說,查過,她對家人說是出去旅行的。這讓他鬆了口氣。
出入境登記,飛機、高鐵、火車都查過,沒發現她的蹤跡,這樣的消息又令他心緊。怕她被綁架,遇害……
“啊”,他站在似火驕陽下,沙漠邊,抱着頭大吼。
不怕她逃跑了,只怕她被壞人弄去。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令他慌亂。
“這是我未經你允許,畫了你的畫……”,公園裡,一株參天的古樹下,許梓芸穿着一身寬鬆的白色連衣裙,坐在的石椅上,接過章一凡遞來的油彩畫,她嘴角微微上揚,“畫得真好,惟妙惟肖!”,她讚道。
“所以,你不介意我用了你的肖像權?同意這幅畫作爲我的畢業作品之一?”,章一凡淡笑着問道,許梓芸擡首,陽光有些刺眼,恍惚間,又好似看到了那個十九歲的卓君天。
她的心悸動了下,轉瞬拂去這個念頭。
“隔得這麼遠,別人也看不出是我吧,你當然可以用!”,許梓芸柔聲道,雙眼彎成了月牙形。只見章一凡又從畫筒裡抽-出一幅畫,“還有這個,你的素描像,送你!”。
許梓芸接過那幅畫,放在畫筒裡的關係,四個角捲曲着,她展開,畫面上正是一個惟妙惟肖的自己,素描線條十分細膩,將她臉上那股淡淡哀愁感刻畫地很生動。
右下角有他的簽名。
“畫得很棒!謝謝啦!”,許梓芸開心地說道,臉上洋溢着爽朗的笑,看起來如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章一凡說,爲了表達對她的感謝,中午做東,請她吃飯。許梓芸推脫不掉,跟他一起,去了鎮子上一家很有名的江南美食店。其實許梓芸更喜歡吃這附近小吃一條街裡的食物。
什麼糖藕啊,臭豆腐,生煎包,冰糖葫蘆……
可她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個孕婦,肚子裡有孩子呢,不能亂吃東西。
“蟹黃包!這裡最有名的,嘗一個吧!”,章一凡夾了一顆誘人的蟹黃包放在她碗裡,柔聲道。
許梓芸看着那橙黃色的快要溢出來的蟹黃,不禁咽口水,但是
“我懷-孕了,不能吃這個。”,她淡淡地誠實道。
“啪”,許是她的話震驚了對面的章一凡,他手裡的筷子掉落,呆愣着看着她。
“對,對不起。”,許久,他有些侷促地說道,“你結婚了?”,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許梓芸微笑着說道,“嗯,這個豆腐不錯!”,嚐了一口,鍋塌豆腐,她讚美道。章一凡這時也恢復了正常,跟她有說有笑地吃了午飯。
兩人吃過午飯後,稍作休息,在鎮子上散步,走了很久,章一凡細心地讓她在椅子上坐下休息,他給她買水去了。
跟這樣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一起,你不自覺地會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很多,許梓芸看着章一凡的背影,暗暗地想,仰着頭看着藍天,心情好了很多。
之後的幾天,他約她去了鄉下,在他寫生的時候,她坐在田野邊發呆,偶爾會想到卓君天,想到他那晚的那句,說只是氣話。
一句氣話的解釋,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可笑的辯駁。
不過有也無所謂了,他始終沒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而她要的,就是這個,他給不了。13acv。
“你又在想他嗎?”,章一凡擡首,看着陷入愁緒裡的許梓芸,問道。
“沒有。你畫好了嗎?我有點困了,想回去休息了。”,這兩天心情放鬆,孕吐不算厲害,嗜睡地厲害,出來一會,被陽光曬曬就犯困了。
“好!我陪你回去!”,即使還沒畫完,他也十分爽快地說道,站起身。
“你還沒畫好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許梓芸連忙說道,怕影響他。
“畫不好,明天可以再來,孕婦才最大!”,章一凡爽朗道,許梓芸笑了笑,“謝謝。”,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阿龍到處查過,許梓芸沒被對手綁架,聽到這個消息,卓君天的心總算稍稍安下。是他多慮了,他都沒跟她公開在一起過,那些人怎麼會知道她是他的至愛?
這麼說,她就是在躲他了。
她說累了,那麼冷漠的樣子,刻入他的心底。
他又何嘗不累,有時候真想一腳踩在地雷上,死了一了百了。
卓君天從阿富汗回來時,渾身被曬得退了一層皮,將裴亦修安頓好後,他立即開始尋找許梓芸。
洛川被他翻了個遍,沒有任何線索。
許家人也知道許梓芸不是簡單地出去旅行,也開始找人,不過,杜澤鎧落網,許家人都在忙着許秉承的案子。卓君天跟相關方面打了招呼,對許家還是心軟了,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再插一腳,他跟許梓芸算是完全不可能了。
非但沒報仇,還得幫許家!
這不符他有仇必報的性子,爲了她,還是忍了。那鄒萍對他的態度依然很不客氣,一副盛氣凌人,瞧不起他的樣子,他也忍了。只想早點找到她,怕她一個人會出事。
一連半個月過去,無蹤。
再一次去了長江邊,在那坐了一夜,想起當初也是來這找她,坐了一夜,那種心慌失落的心情,再次折磨了他。
時光回不去,他也回不去,那份愛被在殘酷的現實中掙扎,他募得發現,這六年,他失去了很多。
當初的願景是,讀完技校後,找一份汽車維修的工作,當一名技術工人,在這座城市裡能夠買得起一套房子,給她一個家,兩人可以過着安穩的小日子。
如此簡單……
他在長江邊坐了一夜,抽了一包煙,思考了很多。
第二天,睡了一天。第三天,開始出洛川找。
去了長江對岸的蘇城。
許梓芸在網上聯繫了大哥許梓驍,得知裴亦修被找回來了。
裴亦修回來了,那麼,卓君天也回來了吧?
半個月過去,他並沒找她。她淡然地笑笑,無所謂他來不來找,她的心也徹底地沉澱下來。
她終於明白,跟卓君天即使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爲什麼還會做噩夢,不安了……
原來,是因爲,卓君天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單純的卓君天了,現在的他,即使是個無所不能的黑道老大,也沒法給她帶來那種踏實和安定的感覺。
所以,她真正愛的,還是以前的那個單純的大男孩吧……
跟着他一個江湖人物,萬一哪天仇家找上門
放棄吧!
一個人帶着孩子,起碼可以過平靜踏實的日子。
不遠處,穿着白襯衫,頭髮略長的大男孩雙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身側跟着一穿着白襯衫,牛仔藍色長裙,白色平底皮鞋的女人,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一身黑色的卓君天站在橋頭,深邃的眸子鎖着不遠處的一幕,心一點點地被撕痛。
他雙眼裡佈滿了紅血絲,雙-脣乾燥,兩腮和瘦削的下巴上都爬滿了青色鬍渣。
那一幕,令他仿若回到了那個悶熱的夏天,他提着她的東西,從市中心走到了大學城,熱的滿頭大汗,嘴上抱怨,心裡卻甘之如飴。此刻,眼睜睜地看着她掏出面紙在幫那個男孩擦汗,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累嗎?休息一下吧!”,她的聲音傳來,他看到她滿臉關心地看着那男生,他的心在抽-搐。
彼時的她,和六年前沒什麼兩樣,而她身邊的男孩也像極了十九歲的他!
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令他心口抽痛,疼得沒法呼吸。
“我沒事,一點都不累!”,章一凡揚聲道,嘴角帶着淺笑,繼續跟她向前走,走着走着,只見她的腳步停下來,木然地愣在那,“怎麼了?”,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橋頭,橋頭邊站着一個穿着短皮靴,黑色靴褲,黑色襯衫的男人,男人手裡拿着一根香菸,在看着她。
章一凡心口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許梓芸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就在不遠處,橋頭邊,邊抽着煙,邊睇着她,她全身豎起防備,生怕他上前,當街,當着章一凡的面,做出些出格的舉動。
因爲他是卓君天,放-蕩不羈,囂張地目中無人的男人。
她有些怕他,是怕。
這個認知,令她也有些錯愕。
她什麼時候開始畏懼卓君天了?
卓君天並沒上前,只是狠狠地吸了口煙,然後隨意地將菸頭丟在地上,擡腳,狠狠地在地上碾了碾。
“他是”
章一凡終於開口,許梓芸連忙轉身,拉過他的手腕,“一凡,我們走!”,沉聲道,生怕卓君天會發狂。
卓君天看着她拉着那個男孩調頭,心冷了冷,並沒追上前,木然地站在那,感覺,有什麼東西已經失去了。天在斑的遮。
許梓芸沒想到,卓君天竟然沒有追來,這太超出她的意料了,繞了條街,回到民宿。
“他就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爸爸?”,章一凡關上門,看着她,沉聲問道。
“一凡,你先回客棧吧!別擔心我,沒事的。你快回去!”,怕卓君天找來,連累到章一凡,她連忙說道。
“你怕他?不行!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感覺她不愛那個男人,而且還畏懼,章一凡連忙說道,對她心生起一股保護欲和憐惜。
“一凡!你就聽我的,走吧!他不敢對我怎樣!”,許梓芸沉聲道,卻不知,她的話,已經傳到了門外的,卓君天耳裡。
“不!作爲男人,我該保護你!”,章一凡按住她的肩膀,低下頭看着她,沉聲道。
“嘭”,木質的門板被推開,一身黑色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只見章一凡連忙將許梓芸護在身後,卓君天踏着門檻進來,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出來玩這麼多天,該回去了。”,他走到章一凡的面前,沒看他一眼,睇着躲在他身後的許梓芸,沉聲道。
像是對着鬧彆扭,離家出走的妻子那般的語氣。
“卓君天!你不必這樣的語氣,我就算回去,也不會跟你的!”,許梓芸從章一凡的身後出來,擋在他面前,仰着頭對卓君天嚴詞道。
“這麼多天,還沒消氣啊,乖,別鬧了。”,他睇着她,嘴角上揚,笑着說道。語氣裡帶着濃濃的寵溺。
“一凡,你先回客棧去。”,有些話,不想當着章一凡的面說,她轉身看着他,低聲道,章一凡看着她,不肯離開,但是,看着她那央求的眼神,他還是選擇離開。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卓君天挪動步子,打量了下這乾淨清爽的房間,隨即,在牀邊坐下,看到了貼在牀頭的一張素描畫,他扯了下來……
看着右下角的簽名,他眸子一凜。
“卓君天,我這段時間認真地想過了,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吵,也不想跟你再互相傷害,我只求你放過我。”,她站在他跟前,平靜地說道。
不適合……
她的話,總是能輕易地刺痛他。擡起頭,嘴角還掛着淡淡的笑,“不適合?說說看,怎麼個不適合法?”,忍着將她拉入懷裡的衝動,看着她那白-皙的臉,以及那一身少女般的打扮,此刻的她,如二十二歲。
“第一,我發現我愛的其實是十九歲的你,現在的你,完全變了;第二,你是黑道大哥,我家從政,背景勢不兩立;第三,我父母不同意;第四,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第五,最關鍵的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她異常冷靜道。
卓君天擡首看着她,心酸地閉了下眼睛,又睜開,像是控訴般地看着她。
“別鬧了……你這麼說,我會傷心的。”,伸手,想拉過她的手,被她甩開,她退後一大步,防備地看着他,眼神淡漠,決然,毫無情份。
“我沒鬧!我是一個二十八歲的成熟-女人,不是小女孩,我說出這些話,不是腦子發熱,一時衝動。我這段時間在仔細地想,仔細地總結出來的。卓君天,從開始就註定了今天……”,吐出這些話,鬆了口氣。
分分合合這麼久,才發現有些東西,你無法擺脫。
她說的,不像是假話,他站起身,“想要名分是吧?我現在就回去,我卸任,不當這個堂主了!好嗎?”,他沉聲問道。
不當,豈是一句話的事?
但是,只要她點頭,他寧願拼死一搏。
“不!你還沒理解我的意思!是我累了,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以後的事,跟我沒關係!”,許梓芸沉聲道。
“口是心非!”,他沉聲道,低下頭要吻住她,她快速地後退,“沒有!這次絕對沒有!我不會反悔今天說的!永遠都不!”,她沉聲吼道,態度異常堅決。
“我不信!”,他大吼道,心一點點地沉下,她那堅決的態度,折磨地他難以喘息,感覺抓不到她了,即使就在眼前。
“不信也沒辦法,看在曾經的情份上,饒了我吧。不然。跟在你身邊的許梓芸,也會是具行屍走肉。”,她淡淡地說道,那話,讓卓君天的心一點點地涼卻。
ps:今天八千字完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