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淺央有些傻眼了,有點不相信他所說的,呆呆地看着站在病牀一側,垂着眼眸,一身落寞的裴亦修,她的臉上漸漸地染上一層難以置信的表情。
剛剛,就在聽到徐芷珊不是他的媽媽時,她心裡還是竊喜的,那樣的話,便代表他真的跟唐家沒仇。可是呢,他肯定了唐皓南的話,說唐振興可能是他的生父。
光線通亮的病房裡,十分地安靜,只有窗外的小鳥在不停地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也許不是呢……就算是,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終於打破沉默,說道,有什麼關係?如果真是,裴亦修對付起唐振興肯定會有所顧慮的,也將會是他的一個弱點。
“是,跟我沒關係,你別多想,別中唐皓南的計了。”,裴亦修平靜地說道,剛剛有些激動的人,現在已經很冷靜。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冷靜。
“我不多想,你也不要多想。就算他是你的父親,做錯了事,犯了法,肯定也要接受懲罰的。就跟我媽一樣……”,她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來。
大義滅親固然需要,但那畢竟是生.母。
裴亦修聽着她說的話,心裡好受很多,他們兩個還真像。
“還不一定是呢,但願不是,我寧願自個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兒。先回唐氏一趟,你繼續休息,哪也不準去!”,裴亦修淡笑着說道,她點點頭。
他走了,她扯開被子,小心地下了牀,去了趟洗手間,身下的衛生棉上只有一滴深紅的血。
換了只新的,刷了牙,洗了把臉,回到病牀邊時,只聽手機在響。
怎麼也沒想到,杜澤鎧會再打電話給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她心裡一凜,那杜澤鎧還想搞什麼?!
募得拿起手機,想掛斷,猶豫了下,又接起。順便把錄音鍵也按下。
鎮定地開口:“喂”,聲音很不客氣,感覺自己也不需要畏懼杜澤鎧。
“住院了?懷.孕了?”,杜澤鎧那略帶嘲諷的聲音傳來,她一手握緊了拳頭,“是啊,杜澤鎧,事到如今大家也不用再裝了。從我手術後,和裴亦修見面開始,就是在演戲!”。
終於可以不用再演戲,說出這些,她着實解氣了不少!
杜澤鎧沉默。
“你以爲我們夫妻倆信任度那麼低嗎?你錯了,爲了揪出謀殺我爸的兇手,爲了揪着你的把柄,我才故意接近你的!”,她冷笑着說道,從裴亦修被冤後,她便試圖接近他了。
“呵呵……”,杜澤鎧冷不丁地開口,“你以爲我一直沒懷疑你?從裴亦修出獄開始吧……你現在到陽臺上,此刻,洛川滿天的魚鱗雲呢……”,杜澤鎧說着說着話鋒突然一轉,居然說起了地震雲。
“你想怎樣?我不會聽你的。”,防備性地說道,深知杜澤鎧這個人的爲人,他很容易讓你卸下防備,跟他談笑風生。
“這麼害怕?可不是你的性子。”,杜澤鎧幽幽地說道,“真沒騙你,出來看看雲吧。”,他又說道,那語氣就好似在跟一個老朋友說的般。
她就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口,只需一步,就到了陽臺,朝窗外看去,募得發現對面那棟樓裡,陽臺上好像站着個人。定睛仔細地看了下,竟是杜澤鎧。
她連忙退後,“這麼怕我?應該是我怕你纔是,我都中了你的毒了。”,他幽幽地說道,話裡藏着話。
“是啊,我怕你,每次跟你在一起,如坐鍼氈,杜澤鎧,我那麼怕你,還得小心翼翼地接近你。爲的是什麼?就是要抓.住你的狐狸尾巴!爲我的父親,我的丈夫報仇!”,她激動地說道,演戲真是太累。
“害他們的,可不是我”
“不是你?到現在了,你還不承認。不過,事實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縱使你有再大的能耐,也總會遭報應的!”,她一字一句,咬牙道。
“你說的,句句是真理,不過對我不適用。把錄音關掉吧,以你的智商套不到我什麼話的。”,這個女人,也不簡單,她做事小心謹慎,也很有心計。淺有相他還。13acv。
這也許就是他所賞識的一點,最要命的是,她看起來是那麼單純。
她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開了錄音,“我沒什麼想跟你說的,杜澤鎧,趁早自首去吧。如果你沒有做違法,喪盡天良的事的話,其實還算個真男人!”,她又說道,是刺激,同時也是真心話。
“這就是你對我的評價?”,他連忙說道,嘴角擎着一絲苦澀的笑,“如果沒有裴亦修,你會不會愛上我?”,隨即,他又問,聲音低沉,透着一絲感傷。
“就算沒有裴亦修,我也不會愛上你!對我來說,一個人的底線就是,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所以,你一個販毒分子在我眼裡,還不算個人,我又怎麼會喜歡?!”,她又刺激道,不過說的還是真心話。
想起母親費瑾瑜被毒品坑害成現在的樣子,她的心便一陣翻.攪,杜澤鎧這樣的人,坑害了多少人,多少家庭,他死不足惜!
“我可不是你說的什麼販毒分子,我相信,如果沒裴亦修,你肯定會愛上我。又或者,這兩年多裡,你爲我動過心……”,杜澤鎧笑着說道,那聲音穿透耳膜,令她全身不自覺地發顫。
“沒有!防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動心?你太擡舉自己了!”,她厲聲地說道。
“唐淺央,你比我毒……真比我毒。”,杜澤鎧突然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
腦子裡浮現的是那一片火紅而妖冶的罌粟花,花心是紫黑色的,就如她對他的心。那麼美,那麼妖冶,明知心腸是黑的,他還是忍不住去碰觸。
像是一種挑戰,也企圖征服,沒想到最後,他仍然敗了。
杜澤鎧一直覺得,沒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但凡一個再矜持的女人,在他的三番追求下,肯定會被征服。然而,唐淺央是個例外。
他也清楚,不是她太是個楨潔烈女,而是,她對裴亦修的愛太深。
深得眼裡只有他,而他之於她,只是個報復的目標!
“我不毒,我沒故意害人之心,你的所作所爲都是你自己種下的因,怨不得我。我也從不會覺得愧疚於你,因爲這是你的報應!”,她冷笑着說道。
“唉……這麼慷慨大義,說得我好像是個卑鄙小人似的。我斷定,如果沒有裴亦修,你會愛上我。”,杜澤鎧又說道,唐淺央的心一凜,“你要做什麼?!你要殺他?!”。
他三番兩次地說,如果沒有裴亦修,令她心裡發毛。
“我可沒這麼說,咱是守法公民,怎麼會做殺人放火的事?”,即使此時,他說話仍然小心翼翼,每一句都滴水不漏。但這並不代表他真不會那麼做,唐淺央心裡更加害怕。
“杜澤鎧,我告訴你,你要敢動裴亦修一根汗毛,我讓你陪葬!我說過,就算沒有他,我也不可能愛你!”,她握緊拳頭,冷聲警告,然後,率先掛了電話。
恨恨地瞪視着窗口,對面,已經沒了那個人的身影。
她心慌地在牀沿坐下,撫着心口,杜澤鎧被逼急了的話,會不會真的殺了裴亦修?亡命之徒肯定不怕多背一條人命的!
不會的,裴亦修身邊有卓君天的人保護着呢,杜澤鎧沒那個能耐……
心惶惶的,害怕裴亦修出事。她早就跟他一樣,沒他,她沒法活,沒她,他也沒法活。這就是兩個惺惺相惜的人的幸與不幸。
辦公室裡,裴亦修走到玄關處,穿上筆挺的西服外套,看了下時間,“各股東到齊了嗎?”,衝一旁的喬森問道。喬森點點頭,“只差杜澤鎧,其他都到齊了。”,喬森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看着他,恭敬地說道。
“上官那邊怎麼說?”
“他只說,讓您看着辦!”
“這個混蛋!”,裴亦修沉聲道,嘴角勾着一絲笑,“他就不怕我把他的公司玩垮了?”,玩笑道。
“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想williams現在心裡只有女人。”,喬森淡笑着說道,裴亦修挑了下眉,“我不信。”,在他眼裡,上官翊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怎麼可能在女人身上栽了跟頭。
“時間到了!”,喬森笑了下,提醒道。
裴亦修這時闊步地走出辦公室,朝着會議室走去。
剛到會議室門口,迎面遇到了杜澤鎧。
他一身黑色風衣,頭上戴着帽子,臉上染着淡淡的笑,裴亦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裴總,下午好啊。”,杜澤鎧開口,幽幽地說道,裴亦修衝他點點頭,隨即,不客氣地帶頭進了會議室。
杜澤鎧睇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下。
董事會上,喬森先將凌晨發生的事情向股東們做了個彙報,算是交代。
“具體事實如何,警方在調查。我們仍然會積極配合警方的調查,也懇請各位股東配合調查。”,喬森說道,董事們紛紛點頭。
“另外,還有一件事,裴總要跟大家宣佈的。”,喬森又說道,然後看向裴亦修,裴亦修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他則氣定神閒地端起茶杯,喝了口,只聽喬森開始慷慨陳詞。
“……換言而之,董事會主.席上官翊先生,ceo裴亦修先生,希望將以下股東請出董事會,分別是,唐振興、杜澤鎧、金至誠。”,喬森說得十分直白,也着實囂張,只見唐振興的臉上浮現起一絲嘲諷的笑,杜澤鎧更是冷哼。
“你們憑什麼?!若我沒記錯,杜總是集團第二大股東,僅次於上官翊!”,禿頭金這時站起,厲聲道,他向來是唐振興和杜澤鎧的爪牙。
“金總別急,我們這麼說,自然是有道理的。”,喬森說完,走到大屏幕前,不一會兒,一幅幅數據圖在屏幕上滾動起來。
“這是唐氏這兩年來的融資圖,如圖所示,今年三月,上官先生再次注入兩個億資金給唐氏,當時是通過董事會一致投票決定的。那麼上官先生現在所佔唐氏股份比例是,60%,今年六月,又有兩個億資金注入……”
在說這些時,杜澤鎧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是,股份稀釋!
他狠戾地看了眼裴亦修,裴亦修這時也睇着他,嘴角上揚。這一舉措,沒經過上官翊那邊,但他知道,上官翊即使沒有明說,他肯定會想到,他會這麼做!
上官翊這兩年不是沒所作爲,表面一直在壯大唐氏,暗中也在想方設法將杜澤鎧和唐振興踢出董事會。
“目前,杜澤鎧所持有唐氏的股份只有8%,而唐振興只有5%。”
“我反對!”,一直氣定神閒的唐振興終於站起,面部表情抽.搐,“我們從沒答應過股份稀釋!你們這麼做,是違法!”,唐振興沉聲道。
喬森笑了笑,“唐總請淡定,您忘了,這是您三月份簽訂的同意書了?”,喬森說完,在大屏幕上滑了滑,果真出現一份融資同意書,右下角,正是唐振興的簽字,還有一份,則是杜澤鎧的!
杜澤鎧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被騙了!
努力地回憶當時的情景,拼湊出被騙的經過,然後看向對面的唐振興,唐振興的臉上帶着殺人的表情。
其他董事也都面面相覷,這時,進來兩名外籍男子,分別是唐氏的第二、第三大股東,這個時候,杜澤鎧和唐振興不得不讓位。而且,董事會還做了個形式投票,經過投票表決,杜澤鎧和唐振興以及金至誠被踢出了董事會。
裴亦修目送着杜澤鎧和唐振興離開董事會,看着唐振興的背影,他的眸色幽深,微微地有些失神,轉瞬又回神。不管怎麼說,杜澤鎧和唐振興被踢出了董事會,他心裡還是十分暢快的。
他不知道上官翊用了什麼法子,騙他們簽了那份同意書,只知道,上官翊比他們還要狡猾,陰險。
就好似設計好的一樣,杜澤鎧和唐振興剛下樓,被一羣記者圍堵住,紛紛地問,他們是不是被踢出唐氏董事會了,這次販毒案是不是也和他們有關?
“無可奉告!”,杜澤鎧氣憤地吼完,被保鏢護送着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