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梓驍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面容英俊,薄脣微抿,面無表情,左胸口處彆着新郎胸花,身側的新娘顧影,穿着一襲皎潔的白紗,婚紗下襬是長拖尾,頭上披着白紗,一手挽着許梓驍的胳膊,一手捧着花束……
身邊的女人,不是他所愛。身邊的男人,亦不是她所愛。
他們都是權勢利益下的犧牲品,很現實,也很殘酷。
許梓驍自小到大就知道,自己將來的婚姻會是怎樣,有父母做先例。他們相敬如賓、貌合神離,卻忠於婚姻,忠於家族利益。
顧影此刻也活在一種混沌中,甚至還沒完全意識到今後將會是一種怎樣的人生,她只知道,顧家目前在權勢上面臨困境,需要一場利益聯合來扭轉情勢。作爲顧家的一份子,她";光榮";地被送上了";戰場";。
沒有愛,沒有心動,年紀大了,一種順其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行爲。
許梓驍站在臺上,淡淡地看了眼坐在角落的一隅,席位上的,那個曾經的心底明月,唐淺央。
她是他年少時心動過的女孩,即使心動,也從不曾爭取過,默默地守候,因爲知道將來不會跟她在一起。
腦子裡也會浮現起柯羽茜的臉,那個已經遠在天國的女孩,只是很多喜歡他的女孩之一,但,柯羽茜到底是給他帶來過震撼的。剛開始,在他眼裡,她只是個譁衆取寵的小憤青,帶着那羣村民,做着最愚蠢的事情。
後來發現冤枉了她,但這並沒能改變什麼。
他這次升職,她功不可沒,雖然知道她並不是爲了幫他。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但,愧疚又能怎樣,她已經死了。
已經慢慢地接受了現實,慢慢地撫平心裡的愧疚,將那個小漁村發展好,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了吧。
彼時,英國
倫敦大學,查爾心臟研究所的一間病房裡,昏睡了數個月的女孩,終於醒來,她便是柯羽茜。
她茫茫然地坐起身,眼皮沉重,渾身無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難不成就是天堂,或是,地獄?她緩緩地伸手,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臉,感覺右邊臉頰上的肉都緊巴巴地皺緊在一起了。17LNj。
緊繃着,有些疼。
撫摸,是一片瘮人的奧凸感!
";我還活着嗎?";,嘶啞的聲音響起,喉嚨裡散發出濃稠的血腥味,鹹澀地令人難過。
這時,銀色的泛着金屬光澤的門打開,一行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進來,她心裡一緊,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了?!
那些醫生說了很多話,是英語,但她聽不懂,躺在那,接受檢查。
";有,有會說中文的嗎?";,良久,她怯怯地問道。腦子裡浮現起出事時的一幕,一陣心驚肉跳。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都是有呼吸的,不像是天堂或是地獄,好似還在人間。
";這裡是英國,八個月前,你被送來這裡,一直昏迷。這位是你的主治醫生,查爾博士。";,一位男醫生摘下口罩,是一張東方面孔,操着流利的中文,對她說道。
";嫂子……我嫂子怎樣了?!亦修哥呢?!他們在哪?!";,柯羽茜一聽說是英國,而且是八個月之後,心裡一陣焦急,腦子裡盡是車禍時的驚心動魄畫面,她不知道唐淺央怎樣了?!
當時她也在車裡!
她的問題令人一時無法回答,";你說的人應該都在中國,你的心臟還很脆弱,需要保持平靜樂觀的心態。好好休息吧。";,看着病牀.上,骨瘦磷柴的人,那位華裔醫生又說道。
柯羽茜沉默,努力地冷靜下來,將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全部聯繫起來,後來一個男人進來,在看到她的臉時,有些不忍地別開,牀.上的女孩,那張臉,真的只能用,半面天使半面魔鬼來形容。
他告訴了柯羽茜這幾個月發生的一切,當她知道裴亦修坐牢了,跟唐淺央離婚了後,激動地差點暈過去,很久很久才消化,";我要回國!手術是我自願要做的,他是爲了救人!我要爲他申訴!";,激動地吼,說話時喘着粗氣。
";裴先生交代過,他一天不出來,你一天不能離開這。";,男人沉聲道。
柯羽茜閉着眼,深深地呼吸,讓自己保持平靜,她撫摸上右邊發燙的臉,坑坑窪窪的感覺,令她的心又狠狠地一扯,毀容了嗎?
";那,你知道許梓驍的消息嗎?";,她沒死,又活了,有希望了……這是令她唯一能感受到,欣喜的一點。
";許梓驍已經於北京時間今天中午12點,完成了婚禮,你想知道的洛川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只要別離開這裡。";
";婚禮?";,腦子轟然炸開,大腦裡,金花四濺,坐在牀.上的她,竟倒了下去——
經過一番的搶救,她再次甦醒,";你千萬要保持冷靜,你的心臟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損耗太大,這顆心臟支撐不了你到五十歲。";。
這樣的消息,對她來說,又是一個無情的打擊。但,病人有知情權,醫生們也只是實話實說,即使這麼殘酷,但也得慢慢地接受。
";五十歲,還有二十六年,好長啊……可以再活二十多年,可是,可是那個人已經是別人的了,我沒法追了……";,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怔忪地看着天花板,眼淚不斷落下。
她對於許梓驍來說,終是雁過無痕的,八個月,他已經娶妻了。
沒有怨,只有悲哀。
當看到自己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容時,她已經淡然。所有的打擊也沒有許梓驍結婚的打擊大,這條殘破的生命啊……真是讓她又愛又恨。
當面臨死亡時,只要多活一天,都是滿足的。
現在,還可以再活二十多年呢,她卻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她輕飄飄地躺在病牀.上,整個人陷入一種迷惘和痛苦裡。
痛苦的到底是,那個你愛的,他不愛你,他結婚了,你連追他的權利都不再有。
柯羽茜一直住在那個研究所裡,每天接受着治療,漸漸地,已經習慣了那裡的生活,裴亦修不讓她離開,她便聽話地不離開,復健,看書,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唐皓南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出院前一天,杜澤鎧終於出現,";你害我的?!";
";你胡說什麼!";,杜澤鎧冷冷地說道,唐皓南冷笑,";殺我滅口?";,他又說道。
梓筆頭披抿。";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坐牢坐地腦子糊塗了吧你!";,杜澤鎧又反駁道,丟了根菸給他,不過轉瞬又撿起,";忘了你的肺有傷了。";,將那根菸丟進了垃圾桶。
唐皓南心裡還有着疑,但並沒再糾結,不是糾結的時候,坐在病牀.上,假裝相信了他,";聽說是裴亦修救了你?";,杜澤鎧又說道。
唐皓南睇了他一眼,沒說話。
";聽說那小子立了很多功啊,有減刑機會,就怕到時候比你先出來啊——你何不利用這次機會,反咬他一口……";,杜澤鎧湊近他耳邊,小聲說道。
毒啊!比他還毒!
唐皓南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他都沒想過要借這個機會反咬裴亦修一口,也從沒懷疑過是裴亦修所爲,那傢伙,在他眼裡,簡直就是個活菩薩,太他媽不真實!
但他卻又是那麼真實地存在,治病救人衝在最前面!
";你跟唐淺央進展地怎樣了?";,唐皓南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睇着他,幽幽地問道。杜澤鎧心裡一凜,";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唐皓南厲聲道,總算明白了,他也喜歡唐淺央,而且現在,正是他追求她的大好時機!
";唐皓南,我看你現在是胳膊肘往外拐!別給我起內訌!";,杜澤鎧憤怒地說道,隨即,大步離開。唐皓南睇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
唐皓南這一個多月被養得白胖了不少,裴亦修看到他時的第一反應。
";不怕我反咬你一口?還救我?";,唐皓南睇着他,幽幽地問道。
裴亦修冷哼,";隨便。反正不是一次了。";,他淡淡地說道,然後欺近他,";唐伯到底是誰害的?";。
唐皓南沒想到他突然這麼問,心裡一凜,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我怎麼知道!";,他沉聲道,但那眼神已經泄露了秘密,他知道!
";做了個頂罪羊,值嗎?";,裴亦修嘲諷地說道,隨即,大步離開。
唐皓南這次沒有反咬他一口。不過每次見到他,還是會存心刺激刺激他,以尋求心理上的平衡感。
";裴亦修,別把自己弄得跟聖人一樣!虛僞!";
";爲唐家付出那麼多,到頭來呢?不還是被送進了牢房?最悲哀的是,唐淺央都不信你!";
";你以爲你救人,就可以減刑了?省省吧,你只有比我後出去的份!";
每次,面對他的嘲諷,裴亦修只有";呵呵";兩聲,繼續做他的事情。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聖人,只是一種職業習慣,習慣而已。在面對每一個人受傷時,他眼裡看到的,只有病人!包括唐皓南。
時間一天天地在忙碌和充實中度過,唐淺央一直想找個機會去探視裴亦修,但又不得。怕費瑾瑜、杜澤鎧懷疑。
那個令人惆悵而傷感的十一月又來了,面對着昏迷了一年的父親,她仍然無奈。費瑾瑜似乎從沒進入這房間一次,不進來也好,免得她真的再害爸爸。
";爸爸,我想他,無時無刻不想。";,邊幫父親擦着身子,邊說道。
她的頭髮又長長了不少,已經齊肩,看起來知性了不少。
";杜澤鎧狡猾啊,大伯更狡猾,你根本摸不清楚他們在背後做些什麼。不過,您放心,唐氏現在是蒸蒸日上,有幾次遇到幾位老股東,都很看好唐氏的發展。";
";媽媽說的事情,我不相信的,我仍然相信您。";
";前不久去了茜茜的墓前,說了幾句,告訴她,我是她的姐姐。";,說到這,她又哽咽,那次去是偷偷去的。
";想想她真命苦,出生便流落在外了,還不知道生父母是誰,就……喜歡的男人也結婚了,聽說阿驍的妻子已經懷上了,好像兩個月了。";,嘆了口氣,又說道。
";董嫂去哪了,我擔心,總感覺她出事了。爸爸,你快醒來吧,你醒了,一切就好了。";,她喃喃地說道,企圖將他喚醒,但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沒有奇蹟的。
低下頭,在他老人家的額上輕輕地吻了吻。
某天下班回家,看護偷偷地拉着她到一邊,在她耳邊悄聲地說,";唐小姐,我,我昨晚見着太太是被一個男人送回來的,那男人看起來也有五十歲以上了!光線太暗,看不清!";。
唐淺央聽了看護的話,蹙眉,";是嗎?不過也正常吧,我媽媽跟爸爸早就離婚了,謝謝你的關心。";,她多了個心眼,說道。
";那幹嘛還在這,當自己是正妻似的……";,看護嘀咕道。
";喵喵——喵——";,唐淺央被一一的聲音嚇住,那聲音裡帶着悲鳴和痛苦,只見一一在她的腳踝邊,撕扯着她的褲腳。
然後,她又跑開,朝着後門跑去,唐淺央蹙眉,這情形跟她出車禍那一晚似的,一一也是,拉着她的褲腳,不讓她去,但這次好像是十分急切地想要她去。
它的小爪子扒着門,激動地撓着,不停地叫着,另外一隻跑到它的身邊,也跟着叫着,唐淺央這才發現,老二不知哪去了!
她連忙開了後門,一股強風灌入,只見一一飛快地跑了出去,她連忙追上,其它兩隻也跟着。
當在後花園的人工小池塘邊,看到老二那僵硬的屍體時,唐淺央的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刀!
";貝貝!";,她抱起那僵硬的屍體,痛苦地喊道,";喵——喵——";,一一不停地叫着,其他兩隻蹲坐在那,仰着小腦袋衝着天空喊叫,那樣子,悽慘不已。
貝貝應該是被人掐死的,頭耷.拉着,全身僵硬,身上的毛髮仍然白得似雪,她第一反應就是,費瑾瑜所爲!
PS:應該還有更新,雖然沒大推,但每天都在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