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顯得不慌不忙,似乎沒有聽到太子的話,繼續指着皁靴說道,“如若仔細看的話,不難看出,靴子的材質乃是產自賀州極北之地的貂裘,貂裘極爲珍貴,哪怕是達官貴人也少之又少,而賀州這塊寶地生產貂裘,當年太子殿下爲了慶賀母后生辰,特意親赴賀州尋找千年雪貂……”
顧離似笑非笑的瞥了太子一眼,頓時,太子臉色慘白,強行掩飾着心裡的翻江倒海,故作鎮定的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太子殿下很清楚,”顧離笑了笑,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充斥着無盡的冷意,“太子殿下,這些貂裘到底代表什麼,你應該很清楚纔是。”
此時屏風後傳來重重的兩聲咳嗽聲,誰都不會看到皇后此時的臉色已經極爲難看,她輕柔嫵媚的聲音飄進了衆人的耳朵,“皇上,臣妾有些話想要跟楚王單獨談談。”
染傾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她擡起頭直視着那道屏風,烏黑的眸子含着一層深幽沉鬱的光芒,皇帝略略點了點頭,皇后起身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顧離隨着皇后來到偏殿,皇后穿着一身鮮紅色的鳳袍,慢悠悠的坐在雙龍戲珠的鳳榻上,絕美的面上無比華胄雍容,“你倒是聰明的很,跟那南宮家的女兒真是絕配。”
顧離烏黑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任何光彩,只是一望無際的冷漠,他站在不遠處,頭也不擡,卻透着與生俱來的硬氣、霸道,“母后過獎了。”
皇上神色冷淡下來,突然變得無比陰冷,連嘴角溢出的一抹笑都變得極盡諷刺,忽然,她一掌拍向一旁的桌案,硬生生的將鑲金護甲都拍碎了,“豈有此理,你當真以爲我不敢對你動手嗎?”
“母后難道動手還少嗎?”顧離不徐不疾的道,擡起頭高傲的睥睨了皇后一眼,一字一頓的道,“母后應該很清楚,賀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子爺中飽私囊,從中取利,半個月前父皇派人巡查賀州,沒想到太子殿下慌忙之中竟然編造假賬,企圖矇蔽父皇,這個賬簿如今就在我手上。”
皇后聽到此處已經眯起了眼,神色冰冷如霜,“你果
然厲害,居然抓到這個把柄威脅我放了定安王府的人,你可知道你父皇生平最痛恨的人就是南宮武,你居然幫他!”
顧離並不驚訝她會說這樣的話,淡淡一笑,“若是父皇看到這個賬簿,恐怕母后想保護太子都無能爲力。”
皇后神色依舊平靜,眉心卻不由自主的顫抖,冷冷道,“那你想怎麼樣?”
“母后知道該怎麼辦的,”顧離直視着她,平靜的眸子裡沒有絲毫異樣,“母后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太子登基,兒臣可以告訴母后,兒臣絕不會登基爲帝,也不會成爲太子的威脅,還請母后不要爲難定安王府的人,否則兒臣一定不會坐以待斃。”
皇后強壓着內心的顫抖,露出不動聲色的寒芒,嘴角輕輕勾起,“好啊,陛下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背叛自己,不知要生多大的氣呢。”
顧離淡淡的看向她,眼睛裡是一覽無餘的冷漠,“母后若是想賭一把的話,那麼就大可將此事告訴父皇,兒臣只是一個閒散王爺,無兵無權,而太子殿下位高權重,母后也要爲他打算。”
皇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卻見到一雙深若寒潭的眼睛,“楚王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居然敢威脅本宮。”
顧離平靜的眼睛依舊冷冽,“兒臣先行告辭了,母后仔細考慮考慮吧。”
他說罷轉過身已經離開了偏殿,皇后就算再好的定力,此刻已經滿腔怒火,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眉眼間添了幾分凝重,“豈有此理!”
她頹然的坐在榻上,蘇公公前來傳召了兩次,皇后也沒有出來,只是淡淡的道,“本宮身子不適,還請皇上改日在商議此事。”
蘇公公回了話,皇上眉心冷挑,目光在顧離身上逡巡片刻,這個兒子居然能把宛若嫣逼到這個份上,果然有幾分厲害,衆人揣測着皇后究竟爲何不再追究下去,倒是十分意外。
“罷了罷了,都回去休息吧。”皇上起身理了理龍袍,神色中帶着幾分難以捉摸的輕鬆。
染傾望着皇帝的背影,她回頭疑惑的看了顧離一眼,他究竟做了什麼,居然能讓皇后妥協,倒是讓她捉
摸不透。
偏殿裡層層高垂的幔帳下,皇后疲倦的靠在榻上,過了一會才道,“出來吧。”
一個嬌羞可人的女子從滿漲後盈盈走出,跪拜在地,“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瞥了她一眼,露出前所未有的憤怒,想都不想就將身旁的青花瓷瓶摔在地上,“雲奴,本宮派你潛伏在楚王身邊,就是爲了讓你窺探他的事情,可是太子落了賬本在他手上,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向我彙報?”
雲奴跪在地上,身子又伏倒下來,“奴婢不知楚王殿下藏有賬本。”
“混賬!”皇后揚起手一掌揮過去,將桌上的瓷器通通打翻在地,“本宮費盡心思將你送到他身邊,如今可好,當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雲奴聽皇后這麼說,已經背脊發涼,掩飾着心底的驚錯,“皇后娘娘,若是奴婢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楚王一點會有所懷疑。”
皇后眉心一挑,冷凝的神色變得極爲猙獰,“楚王到底想要做什麼,本宮很清楚,他不過是護着南宮家的那個丫頭罷了,只不過他中蠱已深,本宮不信他可以撐過幾時。”
雲奴臉色刷白,戰戰兢兢的跪在原地,強行撐着自己的身子,悄悄的擡起頭窺視了皇后一眼,膽戰心驚的道,“皇后娘娘,如今楚王殿下的蠱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恐怕時日無多了。”
皇后冷哼一聲,一臉的得意,“他自願服下蠱毒,不就是爲了救那丫頭一命,可是那丫頭不知好歹,一心想要手刃了他,恐怕這世上沒有比着對楚王來說更殘忍的事了。”
雲奴在心底悄悄的嘆了一口氣,楚王決勝千里,爲人冷漠,內心卻極爲瀟灑不羈,只是他太過心繫南宮染傾,而南宮染傾,就成了他最大的軟肋。
人都是有弱點的,一旦一個人想要保護另一個人,那麼她就會成爲他的弱點,楚雲離是這樣,而染傾又何嘗不是呢。
皇后揮了揮手,不悅的道,“罷了罷了,你且去吧。”
雲奴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來,見滿園景色凋敝慘淡,風吹起層層落葉,她終究長嘆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