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降臨。┡.『m
在這個沒有電燈照明,荒野缺乏開的年代,入夜之後的世界鮮少會有光明,僅有的燈火輝煌都集中在城市中央的貴族區域以及教堂附近,一旦出了城,能指引旅人方向的唯有月光與星光,就如現在這樣。
郝仁和莉莉輕而易舉就在入夜之後離開了城市,巡邏的普通士兵對他們而言如同擺設。沿着城外的大道走了沒多遠,兩人便注意到路旁有一片空地,那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株已經枯死的櫸樹,臨近滿月的明亮月光照耀在櫸樹幹枯的枝頭,一隻烏鴉正站在那裡,用烏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兩個在夜色下出城的人。
郝仁跟烏鴉對視了一會,泰然開口:“你是來給我們帶路的麼?”
烏鴉受了驚嚇,出嘶啞難聽的叫聲,撲棱棱地從一根樹枝飛到另一根較遠的樹枝上。
莉莉撓撓頭:“房東我覺得好像不是它誒……”
郝仁皺皺眉:“那個瑪麗夫人說讓咱們跟着烏鴉的指引,她總不至於連這點都是騙人的吧,這可有點惡劣了,完全就是損人不利己的……”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又傳來一陣撲打翅膀的聲音,緊接着一個嘶啞的彷彿烏鴉叫聲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嗨!嗨!蠢貨!蠢貨!你們在地方!偉大的科多大人在這個地方!”
郝仁扭頭一隻比普通烏鴉至少大兩倍的醜陋怪鳥正在不遠處的一座草垛上跳來跳去,怪鳥腦袋上立着一根醒目的黑色羽毛,跳來跳去的同時還一邊用神氣十足的語氣聒噪着:“嗨!那個可惡的老太婆,總是讓偉大的科多來給你們這些腦子不清醒的蠢傢伙帶路,嗨,嗨!”
郝仁頓時就有點愣:“所以你纔是給我們帶路的烏鴉?”
“當然是我!當然是我!你們還見過比偉大的科多更漂亮的烏鴉嗎?”巨大烏鴉一邊大叫着一邊撲騰起翅膀,“你們剛纔竟然在跟那隻又瘦又小的病癆鬼說話,真是個笑話——嘎!那個老太婆也是個笑話!明知道荒野裡到處都是烏鴉,還要堅持讓科多負責給陌生人帶路!”
“行了行了我們知道你很偉大了,”郝仁趕緊讓這個喋喋不休的醜鳥閉上嘴,“現在帶我們去見你的主人,這是事先約定好的。”
“科多知道,科多知道,科多比你們大多數人都聰明,所以閉上嘴巴,科多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大烏鴉聒噪地嚷嚷着,廢話喋喋不休,然而它終於還是要服從女巫的命令,於是撲騰着翅膀飛到了半空,帶着郝仁和莉莉在夜幕下的荒野中奔跑起來。
這隻腦子不怎麼正常的烏鴉一開始就飛的很快,似乎是誠心想要甩掉自己身後的兩人,全然不顧主人交代下來的命令,然而很快它就現自己的飛行度對於地上的兩人而言完全不值一提,不管它把翅膀拍的再快都不可能脫離那兩人的視線,莉莉甚至還有功夫一邊跑一邊收集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石頭並用野地裡採到的花草編了個花環——說實話要不是有正事兒,這狗甚至能順便打個獵去……
大烏鴉終於放棄了戲弄這兩個人的想法。
但它的聒噪可是一刻都沒停下,或許女巫在開啓這隻鳥的靈智時還給它餵了點別的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這隻鳥的神智始終處於不受控的狀態,它一邊飛一邊高談闊論,談論人類的收成,談論領主的怪癖,談論城市和鄉村的規模,談論天氣和水土,甚至談論自己去年下的第二顆蛋的名字,郝仁無數次想借莉莉一塊石頭把那隻混賬鳥砸下來,但好歹是剋制住了……
而在科多一路的聒噪中,郝仁注意到周圍的月光漸漸暗淡下來。
他們偏離了大道,在一片荒野上奔行,四周開始起霧,霧氣朦朧中就連方向都變得飄忽難辯起來,慢慢的,甚至就連半空中的烏鴉都被霧氣遮擋了身形,只有那不斷傳來的廢話聲在空中響起,指引着接下來的方向。
一座墓園突兀地出現在濃霧中。
幾段東倒西歪的鐵欄杆擋在前方,鐵欄杆對面可以稀落落的墓碑與石像,幾株枯樹橫倒下來,乾枯的枝幹壓倒了墓園的圍牆,枝椏搭在幾座孤零零的墓碑上。
大烏鴉撲打翅膀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科多從濃霧中落了下來,它站在鐵欄杆上對着墓園的方向大叫着,伴隨着刺耳的烏鴉叫聲,那些橫七豎八的柵欄和樹幹立刻長出無數手腳,一邊大呼小叫着一邊匆忙地向兩旁跑去。
郝仁和莉莉提高警惕,跟在大烏鴉身後走進了墓園。
一張長桌搭在墓園中央的空地上,長桌上擺滿了形形色色可疑的食物,粗大的白色蠟燭立在杯盤之間,蠟燭頂端的蒼白火苗在霧氣中彷彿靜止一般安靜地燃燒着。
長桌周圍雜亂地放着幾把黑色的高背椅,幾個穿着黑色長袍的女人正站起來,她們轉過頭,一雙雙帶着猜疑和警惕的眼睛緊緊盯着郝仁和莉莉。
墓園中的霧氣慢慢減淡了,郝仁可以場每一個人的模樣,女巫們有的妖豔嫵媚,有的青春靚麗,也有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農婦模樣,然而這些外表都毫無意義——郝仁很清楚,女巫在神話時代作爲異類神明的僕人最主要的職責就是服侍主人,取悅賓客,她們最基本的能力就是用魔法重塑自己的形體樣貌,每一個成年的女巫都至少有十幾副面孔,甚至就連她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本來應有的長相是什麼模樣,所以要從外表來認識一個女巫是沒什麼用的。
但至少在這次“做客”的過程中,這些女巫應該不會改變自己的面貌。
所以郝仁很快就在女巫中認出了那個“瑪麗夫人”,她就站在最靠近長桌盡頭的靠背椅前,穿着一身黑色的簡單長袍,胸口懸掛着銅質的掛飾,大烏鴉“科多”站在她的肩頭,正在津津有味地撕扯一塊鮮血淋漓的生肉。
“很好,你如約而至,”瑪麗夫人擡起下巴,面無表情地說道,“神秘的巫師,還有神秘的狼人女士——如今時局艱難,希望你們不要介意這個簡陋的待客之所。”
“你可以叫我郝仁,”郝仁並沒有給自己起個西式的名字,而是直接用了這個在當地人聽來會莫名其妙的名字,“這位狼人名叫莉莉。”
“郝仁……奇怪的音節,”瑪麗夫人生硬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眼,然後果然將其當成了一個行走在外時使用的假名,巫師雖然不像女巫那樣精於僞裝千變萬化,但基本的易容和假名字還是很常見的,“外來的巫師,希望你能理解我們在這個時局下的謹慎,在如今這個年頭,接待一個陌生人要冒巨大的風險——我希望你能先證明一下你的巫師身份。”
“可以理解,輕信他人的傢伙在這年頭總是死的很快。”郝仁笑了笑,隨手一招,無數刀劍和奇形怪狀的武器立刻伴隨着空氣中的波紋浮現出來,金屬的冷光在空中連綿成片——他當然不會巫師的戲法,但堂堂一個審查官五花八門的手段可不少,要僞裝個巫師還是毫無難度的,更別提地球上的巫師體系亂七八糟,都是當年的各種異類神明用近似人體試驗的方法強行製造出來的“魔法學徒”,要分辨起來就更困難了。
女巫們也沒想到郝仁證明自己的“巫師身份”竟然是這麼個場景,頓時有點騷動,瑪麗夫人的臉色更是微微變化了一下,隨後便認爲這種“製造兵器”的巫術確實應該是巫師的手段。
最起碼不是獵魔人的。
莉莉也興致勃勃地站了出來:“哎哎我用證明一下自己不?你們這耳朵,這牙——這可都是貨真價實!”
離她最近的幾個女巫下意識地紛紛後退,然後有個年輕的女人不太自然地彎腰致意:“這位狼人女士的身份就不用證明了,我們可以感受到您強大的氣息。”
莉莉頓時特別高興起來。
郝仁的眉毛動了一下,意識到雖然此刻神話時代已經結束,人類巫師已經脫離奴役成爲一個獨立的羣體,但具備正統血脈的異類在他們面前仍然有着一定威懾力,莉莉雖然並不是個真正的狼人,但她仍然有着狼人的威壓和極端近似的氣息——對於只具備一半非人特性的女巫而言,是完全無法分辨這其中細微差別的。
帶着莉莉行動還挺有意料之外的好處嘛。
“你帶來了獵魔人的消息?”
確認了身份之後,瑪麗夫人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郝仁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長桌旁隨意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下,他子對面還坐着一個身穿黑袍臉都隱沒在兜帽中的神秘人,從身形判斷那應當是一名男子,應該就是之前灰鼠提到的那個男巫了。
帶着兜帽的男巫對郝仁微微點頭致意,算是打過招呼,郝仁也回了個禮,這纔回應瑪麗夫人的問話:“先我想知道關於那個被捕的女巫的消息。”
瑪麗夫人的臉色陰沉下來:“我說過,那是……”
“那是一個糊弄人的騙局嘍?”郝仁擡起眼皮個女巫一眼,“那你們爲這個騙局還挺盡心盡力的——甚至專門去城裡的刑場上刻了一堆符文吧?”
中年女巫的表情終於驚訝起來:“你竟專程去確認了那些東西?”
“如果連這點謹慎和細心都沒有,怎麼跟你們這羣狡猾的傢伙打交道,”郝仁攤開手,“我覺得咱們應該更開誠佈公一點,獵魔人在四處遊蕩,人類的教會也聲勢浩大,以魔法的名義,難道敵人還不夠多麼?我竟然還要分出精力去分辨你們的話。”
瑪麗夫人陰沉着臉不一言,她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巫終於站了出來:“你應該理解我們的謹慎,巫師,因爲我們要去解救的人至關重要——她是來自一個大勢力的代表,我們期待能通過她得到那個勢力的庇護。”
郝仁其實並不怎麼關心女巫們要解救的人是誰,他更想直接打聽此地附近是不是有什麼遺蹟古堡,但爲了更進一步和這羣女巫拉近關係,他還是要讓話題繼續下去,甚至要考慮幫她們救人:“哦?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她叫海瑟安娜,一個強大的血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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