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厲害!”
白解也覺得自己的演技無比拙劣,可對方既然沒有揭穿,白解就只好繼續表演下去。
可離邑已經不像陪着白解繼續這種拙劣的把戲。
“夠了,今天你既然代表滅國之矛而來,就把他們交給你的所有籌碼都拿出來吧!”
雖然離邑已經很久不與滅國之矛打交道,但這並不意味,他沒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白解突然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膛,看着對方,從身上取出那份聯絡信紙,然後朝前面扔了出去。
“籌碼都在上面,我想你會滿意的。”
說實話,和這種活了幾百年的老傢伙打交道,白解彷彿如履薄冰,雖然他很不想露怯,但事實他得承認,在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面前,他還是太嫩了一些,尤其是這種雙方實力不對等的狀態。
其實他也不是特別理解,爲什麼滅國之矛硬要他來和對方完成這場交易,如果只因爲他是和平衛隊的大首領,他覺得不是,這個身份還不至於讓滅國之矛如此看重。
“你是千家的女婿?”
離邑突然眸光閃爍地看着白解,語氣奇怪地問道。
白解完全摸不着頭腦,只能試探着反問道:“什麼千家?我根本就不認識。”
這時,那張信紙上似乎顯示出了某些白解不知道的訊息,離邑快速看過之後,看向白解的目光顯得尤其微妙。
“小子,你真不認識千面王?”離邑有些忍不住地問道。
白解聽到這個名號覺得尤其耳熟,仔細回想了一會,突然一拍大腿,脫口而出。
“是那位東海聯盟的王者存在!”
白解曾經聽人說過,東海聯盟曾經有兩位雙驕般的王者,一位便是這千面王,另一位則是龍族上上代族長的同胞弟弟。
當時東海聯盟認爲這兩位王者能夠突破成禁忌存在,振興東海聯盟,可是後來這兩位王者突然反目成仇,在那座無極島進行了一場大戰,結果不得而知,但自此以後,千面王便銷聲匿跡,幾十年後,遠遁華國,從此再也沒有蹤跡。
說起千面王,讓白解記憶尤爲深刻的還是千葉語,那也是白解從未見過的強勢女子,外方內剛,就像折不彎的青竹,什麼時候都不會放下那副驕傲的神色。
“你知道他在哪?”
離邑突然閃到白解面前,按住白解的雙肩,目光攝人地問道。
白解感覺肩上彷彿是兩根燒紅的鑄鐵,忍着不適,努力地搖了搖頭。
“我只是聽說過,但從沒有見過。”
離邑臉上的失望溢於言表,白解開始還以爲是假裝的,可當對方的手臂像玩偶般輕輕鬆開時,白解這才意識到,原來表情不是假裝。
“我答應了他們,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千面王的蹤跡,我就幫他們一次。”
離邑重新目光如炬地看着白解,碧綠色的瞳仁彷彿冒着火焰,讓被目光盯住的白解,身體彷彿產生些許灼燙。
“你怎麼就肯定,我能夠找到千面王?”白解百思不得其解。
“你身上運行的是拔刀術的秘法吧,這天下,只有千面王才擁有這門秘法。”
白解對於驚訝已經有些麻木,離邑竟然能夠一眼看出他身上的秘法運行路線,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離邑知道他身體上的秘密。
白解很不想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但對方的目光看起來似乎掌握着一切,也包括他在內,雖然已經承認了,但白解還是有些自艾,他的經驗原來如此弱不禁風。
“好吧,我承認我修煉了拔刀術,但我並不知道怎麼尋找千面王。”
“嘿嘿。”離邑眯着眼,像個老狐狸,“前面這傢伙向來把拔刀術視作最重要的珍藏,如無意外,根本不會留給他人。小子,你仔細回想一下,是怎麼得到它的?”
白解故意冥思苦想一番,然後斷斷續續地把得到拔刀術的經過,向離邑大致描述了一遍。
“百毒深淵?怎麼是那······”
離邑陷入沉思,就這樣在白解面前,蒲扇般的手掌在光禿禿的下頜處細細摩挲。
白解倒沒有想到,一個百毒深淵會讓離邑逐漸露出凝重表情,那只是一處高等異常區域而已,距離異常禁區還差得遠。
“看來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離邑脫離了思索,看向白解,張開的巨口中露出兩排尖銳獠牙。
“從現在開始,你就暫時留在這,等我準備好,就帶你去百毒深淵。”離邑的語氣似乎不容反對。
“不行!”但白解可不是離邑的什麼人,儘管名義上他是離邑的下屬。
“小子,你要反抗我的決定?”
白解退後幾步,高高地擡起下頜,“你如果不怕我在路上給你使壞,那就把我囚禁在這吧!”
見白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離邑眯着眼,一雙又粗又長的濃眉透出猙獰,“你不怕我把你殺了,拘禁你的靈魂?”
“怕。”白解說,“但那又怎樣,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
嘶——
一抹寒光如月色般掠過,白解胸口的衣服頓時撕裂出一條小臂粗的破口,在白解身體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離邑的巨大蒲掌已經按在白解胸前,食指尖那如金屬般黝黑髮亮的指甲,像利刃般一寸一寸地滲進白解的血肉。
“以爲你是他們的人,我就不敢殺你!小子,死亡的滋味怎麼樣?”
那二十多釐米的食指已經大部分沒入胸口,白解只感覺到胸口陣陣涼意,一根無形的鎖鏈,正串連着自己的性命,在前往死亡的路上不斷邁進。
緊咬着牙關,白解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可臉色直轉其下,紅潤的面頰完全黯然起來,眼前真的好像出現了死神的輪廓。
“唰——”
離邑隨意地從白解胸口抽回了手指,放在嘴中吮吸了一下,將那幾滴深紫色的血液完全咽入喉嚨。
“多麼美味的本源之血。”離邑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白解就像被拋棄的玩偶,重重地倒在冰涼的地板上,臉色終於沒有繼續糟糕下去,可是身體受到的傷害卻暫時無法恢復完全。
“小傢伙,這是給你的懲罰,如果不是看在千面這傢伙的份上,懲罰就不只是這樣了。”
本以爲離邑會把自己丟在這裡不管不顧,白解已經有所覺悟,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對離邑有了更爲複雜的印象。
因爲離邑把他送回了拉法特城,出現在他原本消失的位置。
蓋坦的回答,讓白解感覺寒意如電流般遍及全身,蓋坦的話還猶在耳邊,現在想想,那個“蓋坦”的確有些古怪,他的身上似乎蘊藏着可怕的寒氣,因爲非常靠近篝火,所以給人的感覺不太明顯。
見白解的臉色像染了油墨般難看,蓋坦皺起眉頭,向他問起具體發生的事情。
畢竟這件事情太過怪誕,白解也希望和人交流,就全盤托出地告訴了他們。
聽完白解的描述,他們的表情大不相同。
“你確定是晚上十二點左右?”
白解點了點頭,“我那時候碰巧看了一眼聯絡器,上面正好顯示的是十二點。”
“恐怕你是遇到了死神的使者。”
“死神使者?”
“那是流傳在羅亞馬大盆地的傳說,在很久以前,這裡曾是死神的城市,突然,有一天,從天空降下大如山嶽的隕石,將死神連同它的城市一起埋葬在這片盆地的深處。從此以後,每到晚上十二點,死神便會派出它的使者,到處尋找擁有特殊體質的人,將他們的靈魂帶入被埋葬的那座城市。“
白解和齊天賜漸漸聽得入神,都沒有注意到蓋坦的結束。
過了一會,白解最先反應過來:“然後呢?”
“然後?那些失去靈魂的人會長睡不醒,身體保持原樣,一直到壽命自然終結。”
怕兩人真的相信了這個傳說,蓋坦接着說:“不過它只是傳言,讓人長睡不醒的方法有很多種,你遇到的事情,或許和這個傳說沒有半點關係。”
白解也想這麼認爲,但他隱隱有種感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和這個傳說有莫大的關係,至於他爲什麼沒有長睡不醒,恐怕另有原因。
當隊伍繼續出發的時候,萊絲夫人以及宮甲和歌司雅,也隨後知道了這件事情。爲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萊絲夫人把大家叫到了她的指揮車。
指揮車內的秘密會議室,衆人相對而坐。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白解,你能把事情還詳細描述一遍嗎?”
除了蓋坦和齊天賜,其他人只知道大概內容,他們保持沉默,認真地聆聽白解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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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那個人假冒了你的身份?”
面對萊絲夫人的目光,蓋坦面色一正:“我敢發誓,那個人絕對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我相信你,但是,他爲什麼要假冒你的身份?”
白解對此倒有點眉目,但他不好當着萊絲夫人的面直說,看他欲言又止,萊絲夫人看向他,問道:“你還有別的什麼發現嗎?”
“沒什麼。”白解改了口,“我只是想問問夫人,那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從發生在你身上的情況看,那個傳說不是空穴來風,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有許多人爲誇大的部分。以我的看法,那可能是某種潛藏在盆地深處的神秘生物,可以變幻人類的外形,並通過一些手段讓人陷入沉睡。”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會議室的門。
“進來!”
而碰巧的是,顧施施暫時沒有離開這,所以當白解出現的時候,顧施施接住了他。
“你這是怎麼了?”
顧施施嬌俏的面頰上浮起焦灼的神色,讓白解靠在自己的懷裡,百般擔憂地看着白解。
白解這纔剛恢復少許力氣,都無法掙脫顧施施的懷抱,只好就這樣被她溫柔地抱着,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說着,白解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我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顧施施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狠狠剜了白解一眼,“那你這是怎麼造成的?”
或許顧施施自己也沒發現,她竟然更在乎白解的安危。
面對與自己有過共患難的人,白解沒有刻意隱瞞,除了略去一些細節,其他與離邑產生的對話,都一五一十地講述給了顧施施。
“那傢伙竟然是聖族的聖者!”
顧施施還是有些忍不住,吃驚地道。
“你也是天方聖族的後裔吧?”
白解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確是聖族的後裔。”
“我們這一脈原來是聖族的守墓人,畢生都要陪伴着聖墓。也是因爲如此,那場大戰我們能夠逃離生天,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顧施施的語氣充滿唏噓,彷彿那段歷史對他們來說是無法抵禦的磨難。
“但我們的血脈中銘刻着聖族的印記,沒有了聖墓,我們從此以後就開始遭受詛咒。”
顧施施頓了頓,抽出一隻手在臉上細細揉捏了一會,白解好奇地看着,嘴巴漸漸張大。
顧施施的左臉竟然撕下一塊細膩柔滑的薄膜,背後則是一塊彷彿充滿溝壑的灰色大陸,數不清的黑色紋印,像蛛網般密佈,讓人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顫。
“原來它只有雀斑大小,現在卻已經變成這樣了。”顧施施的聲音充滿空洞。
“難道沒有什麼辦法解除?”白解忍不住地問道。
對於任何一個擁有漂亮臉蛋的女人來說,這種情況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
“不用了,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顧施施一邊淡然道,一邊將那張薄膜重新粘上。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解除詛咒,你會接受嗎?”
白解突然有些衝動,但他並不後悔。
顧施施的那雙明麗的眸子,突然緊緊盯着白解,眨也不眨。
白解也絲毫不怯地和她對視,只是眼中多了幾分鼓勵。
最終,顧施施向白解投降,眼神避開,語氣飄忽地問道:“那你要怎麼做?”
“我曾經救過天方聖族的兩位大人物,或許你也聽說過,一位是十絕聖者,另一位是洛珈公主。以她們的身份,應該可以有辦法解除你身上的詛咒。”
“十絕聖者!?她不是早就死去了嗎?”
白解只好把十絕聖者的死亡真相簡單解釋了一番,這才讓顧施施不得不相信。
“不過聖族好像沒有公主叫做洛珈的。”顧施施略有些遲疑。
白解見狀,就知道洛洛的存在對顧施施來說太過離奇,當初十絕聖者也說過,洛洛很少離開聖山,聖族之人多半不知道她的存在。
“現在相信我了吧?”
顧施施點點頭,“那你快聯繫她們。”
白解突然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早就和那兩人斷掉了聯繫,更別說知道她們目前所在的位置。
白解苦着臉,有些尷尬:“我手上暫時沒有她們的聯絡方式,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聯繫上她們。”
顧施施的內心剛燃起希望之炎,現在又被白解潑了一盆冷水,咬着薄薄的嘴脣,臉色像雲煙般變幻。
“哼!”
顧施施突然抽出雙臂,把白解往地毯上一甩,然後悶着臉站了起來。
白解這會已經恢復少許體力,至少達到正常人水平,所以雙手撐住了身體,就這樣仰着脖子,看着顧施施,臉上帶着一絲歉意。
“起來吧,萬一等會有別人來了。”
顧施施的語氣硬邦邦的,從臉色上看不出生氣。
沒想到還真被顧施施言中,外面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快速靠近大廳。
白解一個踢鬥,重新站住,正要往外面迎去,發現胸口破損的衣服,立即停住。等他快速換了一身上衣,外面那人的身影已經映入眼底。
“大首領!”
“進來吧。”
顧施施已經躲到了屏風後面,白解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端起那杯已經變涼的花茶,不介意地啜了一口。
“大首領,二首領他們有消息了。”
白解拿住茶杯的手微微一愣,臉色瞬間恢復正常,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
“說吧,什麼情況?”
“二首領他們被人困住了,現在請求我們緊急增援。”
“知不知道是什麼人?”
“二首領他們懷疑···是滅國之矛的人。”堂下的人有些吞吞吐吐。
“我要的是證據,而不是什麼懷疑。”白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把消息轉告給八首領他們,讓他們自行決議,派哪些人去幫二首領他們解決困局。”
“是。”
“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
“那你下去吧。”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顧施施這才從屏風後面出來。
“你把這件事交給八首領他們來決定,不怕他們藉機生事,弄亂你的計劃。”
白解搖搖頭,糾正她的判斷:“他們之間的矛盾遲早會爆發,就算我不這樣,也只是推遲幾天罷了,更何況,有些人也希望我們這樣。”
“你是說滅國之矛?”
“不光是他們,很多勢力早就把和平衛隊當成了眼中釘,等不及想狠咬一口,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你變了,變得讓我有些不敢認識。”
“我沒有變。”白解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只是這個世界變化得越來越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