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門大開,一切如舊。
兩日無話。
這兩日夜裡倒是平靜,再無人夜裡出戶,當然也就再沒有那超渡亡靈的聲音。
只不過,當日在萬荒寺內留宿的修士香客,最後僅剩下了不足三成。很多人,最後都匆匆下山。
但是,有人走,便有人來。
所以,萬荒寺內依舊日日爆滿。
那一夜的事,最後當然還是傳了出去。
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信奉,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所以,真實的事情反而最後變成了傳說。
甚至,被很多篤信萬荒寺的信徒所不齒。他們認爲那是對萬荒寺的詆譭與污衊。
第三日,便是神日法會。
那一天,倒是無比熱鬧。
晨鐘之後,鼓響三通。萬荒寺廟門大開,凡俗同樂。白骨南域的所有修真門派,幾乎都有人來。
聆聽佛法,獻上厚禮,以敬萬荒。
辰時三刻,神日法會正是開啓。
有僧人高呼贊禮,剎那間鐘鼓齊鳴,法螺齊奏。
萬荒寺,共有七大高僧法師出席法會。他們在二十七名小和尚及三十六名俗家弟子的護衛下,浩浩蕩蕩走向法壇。
兩側信衆合掌肅立,獻供使者與一些凡俗香客則在通道兩側跪立恭迎。
那場面莊嚴神聖。
蘇墨與關熊在人羣中自然也是雙手合十。
七大高僧,乃是清一色的元嬰大圓滿,一步化魂的修爲。但是,他們年紀都不大,基本都是中年的模樣,身披紅衣袈裟,莊嚴寶相。
那二十七個小和尚則都是元嬰初期、中期的修爲。
三百元嬰,露面的不過八分之一。
“不愧是不老寺!”關熊傳音道,“這個法會的陣容,就足以橫掃白骨。放眼整個白骨大陸絕對沒有一個仙門,能擁有如此多的元嬰修士。”
“所以,若是真要評一個白骨第一仙門,不老寺當之無愧!”關熊讚道。因爲,他心中有數,所謂聖輪古蹟,就是一片廢墟。
而仙虛本就是飄渺之處,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仙門。
何況,所謂仙虛傳人就他老哥一個。
與他的直接對話的白衣少女,可不是仙虛傳人。那個妙大小姐,如今不知在那處大陸玩耍呢?
所以,不老寺,絕對第一。
可惜,這不老寺的根在白骨之大陸,否則應該還有提高的可能。
蘇墨聽着關熊的話,倒是沒言語。
誰是白骨第一,他不太在乎。蘇墨只是等待自己需要的東西。
灑淨、上香、誦經、拜懺……
神日法會的流程,相對繁複,項目衆多。但是,每一項都有嚴格的規定,充滿了一種儀式感。
對於這些,關熊向來是嗤之以鼻的。
因爲,他認爲這都是欺矇凡俗世人的把戲。蘇墨雖然沒有關熊那樣的想法,但是也不樂在其中。
倒是那些凡俗世人,甚至一些低等的修士,都很是虔誠。畢恭畢敬,誠心實意。其實,也因此他們的內心反而平和。
於是,整個法會還算隆重莊嚴。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
那神日法會,一共九日。前幾天,基本就是各種僧衆的諷誦經典,然後各個法師分別登壇宣講佛法,開悟衆生。
幾日下來,蘇墨與關熊時聽時不聽,但是也算受益良多。沒事的時候,兩個人便遊山玩水。
整個萬荒寺周邊的情況,倒是讓他們摸了一個七七八八。
他倆都明白,重頭戲在後面。
法會的後三天,會爲衆生解惑,那可不是小事。那纔是最見萬荒寺功力的時候。因爲,有時候白骨大陸上諸多仙門會再次發難。
質疑解惑,那可算是修士之間的一場文鬥。
法會第七日。
前六日法會,可謂佛光普照。每日,上萬荒寺聽經者不計其數。山高路遠,但是都阻擋不了信徒心中的信念。
聞一聲佛音,或可換一世安然!
第七日,七大法師重新聚集在法壇之上。前幾天,諸位法師已經輪番講經,各個佛學高深,具有大智慧。
今日,重聚於此,就是爲了給衆生解惑。
七大法師高坐,兩側各站着三名小和尚。其它聆聽者則圍在法壇外,但必須保持安靜。此外,這解惑大會乃是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居士主持。
有疑惑者,可舉手示意。
被那老居士選中者,方可提問。而提出問題者,可指定某位法師解答。若不指定,便可由任何一位法師回答。
“阿彌陀佛!”那老居士衝法壇周圍所有人雙手合十,然後朗聲道,“佛渡衆生,而衆生難渡,奈何?因其心有迷途,如似大霧。霧不散,終成障。今日,諸位上師借神日之光,心懷慈悲。願解衆生之惑,願渡迷航之心。諸位,有何不解,請訴於此。”
那老居士的聲音不大,但是卻能清晰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鼓。
老居士說完後,並沒有出現嘈雜之音和很多人舉手提問的情況。反而,全場寂然,大家都在等待。
神日法會第一問,那可不一般。
老居士似乎主持過大會,所以淡淡一笑,亦不着急。
半晌,終於一個灰衣中年修士緩緩站起身,拱手施禮。
“在下梅萬年,乃是白骨南域天河門弟子。先在此見過居士及諸位法師。我有幾問,不知可問否?”
那灰衣修士言語客氣,但卻是一位結丹修士。
天河門,在白骨大陸雖不是一等仙門,但是也有其一席之地。結丹修士,在天河門內絕對不知一般的人物。
一個結丹修士提神日法會第一問,也算夠分量。
“梅施主,請講!”那老居士道。
灰衣修士梅萬年淡淡一笑。
“請問諸位法師,佛在何處?”
嗯?
這個問題一出,在場很多聆聽者都是微微一皺眉。因爲,這個問題本身就暗含了一種質疑。
灰衣修士沒有明着否定佛的存在,只聞佛在何處。
這個第一問,便頗見鋒芒。
“嘿嘿!問得好!”關熊不由笑道。
那七大法師聽了灰衣修士的問題,卻是神色從容。梅萬年沒有指定那一位法師回答。
於是,坐在最左側的法師緩緩開口。
“梅施主,佛在心裡!”
“哦?”梅萬年一笑,那法師的回答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法師所言,佛在心裡,那豈不是人人心中有佛?”
“梅施主,所言極是!”那法師點頭含笑,“衆生皆佛。”
“呵呵!”梅萬年點頭,又道,“方纔,那居士曾言——佛渡衆生,而衆生難渡。可是,法師又說衆生偕佛。那豈不矛盾?”
“請問法師,衆生皆佛,便是佛皆衆生。又何需渡?若真需渡,那到底何人渡衆生,佛又渡何人?”
譁——
灰衣梅萬年的問題步步緊逼,極爲犀利。
關熊笑呵呵地看着。
而蘇墨則是一臉冷笑地看着灰衣梅萬年,因爲他的心中竟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