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電話,葉歡顏也能想象得到季筱月在電話那頭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偏偏還當着一桌人,公公婆婆什麼的,不好發作。
她笑的撲在了牀上,“哈哈快收拾自己的爛攤子吧,我媽沒準已經知道你跟我哥分房睡的事情了,所以你就別給我媽當說客了,我不去,”
那頭半晌沒說話,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幽幽,“真不來?”
“說不去就不去。”
“爸剛剛說晚上吃完飯讓陵寒跟他去聊個天,在擊劍房。”
“靠……”
葉歡顏扯了扯嘴角,“你別蒙我……”
顧年輕的時候是金牌擊劍選手,一手雪白的劍舞的密不透風。
“蒙你我把你哥拱手送人。”
“靠……”實打實的內心吐槽了一把。
擊劍房在東苑與北苑之間,建的像是一座小型體育館,推拉式門,有點日本居酒屋的感覺,但是比日本居酒屋更高視野也更開闊的多,葉歡顏轉了一圈,想找個能躲得地方,卻發現這地方空空曠曠,只有四面牆。
門口傳來傭人跟顧說話的恭敬聲音,似乎還有陵寒道謝的聲音。
葉歡顏急中生智,拉開壁櫥躲了進去。
不多時,外面響起腳步聲。
“練過擊劍嗎?”
這是顧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跟平時有些不一樣,葉歡顏愣了愣,一時之間又說不出是哪兒不一樣。
“大學的時候參加過社團,練了一段時間,在伯父面前應該是班門弄斧了。”
陵寒的聲音不卑不亢,卻很恭敬。
緊接着,葉歡顏就知道顧這會兒說話跟平時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顧冷哼了一聲,儘管沒有說話,但就是這一道冷哼的聲音已經足夠讓人膽寒,打個寒顫了。
而她回來也六年了,從未聽過顧在她面前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過。
外面響起一陣的聲音,大約是在穿防護服。
葉歡顏忍不住把壁櫥拉開了一絲縫隙,從裡面偷偷地往外望去。
榻榻米上站着兩個穿了白色擊劍運動服的人,從身高上可以分辨出背對着葉歡顏是她父親顧,陵寒站在三米遠處,手裡夾着頭盔,一臉嚴肅,“伯父,請賜教。”
因爲離得近,葉歡顏又準確的聽見了顧冷哼了一聲,似乎十分輕蔑眼前這個對手一樣,戴上頭盔後,手中的劍在空中舞了個劍花,寒光熠熠的,光線折射到葉歡顏的臉上,嚇得她忍不住捂住了臉。
在準備姿勢擺好之後,葉歡顏一手扶着壁櫥門,準備隨時衝出去,只要發現情況不對頭,就趕緊喊,‘爸,劍下留人’。
看在她的面子上,顧多少要留着陵寒一條小命的。
一陣“刺啦”劍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響起,對決拉開帷幕,顧的攻勢很猛,剛出手便將陵寒步步緊逼下去。
令葉歡顏詫異的是,陵寒雖然落於下風,卻也沒有被殺得十分狼狽,他始終保持着只守不攻的狀態,不管顧怎麼出招,他都可以堪堪化解,
這種程度,絕不是僅僅在大學裡參加過社團的程度。
謙虛了。
葉歡顏收回手,老老實實的蹲在壁櫥裡面觀望。
顧似乎有些不耐煩,上挑了幾個劍花之後擾亂了陵寒的視線,瞬間又往下路攻去,好在陵寒反應快,用步伐躲避了這一擊,但還是沒能避免顧的劍從他的防護服右邊袖子上刺了過去,瞬間拉開一條口子。
擊劍是十分有技巧的競技體育,但顧明顯學的是實戰,這跟陵寒那明顯點到即止的方式截然不同。
葉歡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重新扶住了壁櫥門。
從她的角度,顧忽然猛烈攻入死角,正要開門,忽的聽到滄桑又悲痛的聲音,
“顏顏在你身邊十多年,比她在我們身邊的時間還要長,你沒照顧好她,憑什麼要我們做父母的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如果五年前她死了,誰又能給我和溫怡一次機會?”
葉歡顏愣了愣,扶住壁櫥的手忽然僵住。
陵寒明顯是分神了,“哐當”一聲,長劍被擊落,摔在榻榻米上發出一聲悶響,陵寒腳下一個踉蹌,狼狽的跌坐在了角落。
顧的劍抵住了他的脖頸,冷聲道,“我完全有理由讓這一劍從這裡穿過去。”
氣氛僵持。
陵寒戴着防護面具,半邊身子被顧擋住,葉歡顏沒辦法看到他的表情動作,這個情況自己又不太適合出現,只能乾着急。
半晌,屋裡響起陵寒的聲音,有些沙啞,更多的是無力,“我沒辦法反駁。”
“我女兒陪在你身邊那麼多年是怎麼對你的,你又是怎麼對她的,我想要查的話,什麼細枝末節都能查出來,你以爲知道了這些以後,我還有可能答應你帶她走麼?”
顧很憤怒,握住劍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那是一個父親在得知女兒受了那麼多苦卻無能爲力的痛苦與自責。
“正是因爲她所受的苦都是我帶給她的,所以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陪她過完餘生。”
“狂妄自大。”
“她受的傷,只有我的愧疚我的彌補能去修復,她心裡的陰影,也要我才能重新照亮,伯父,我跟她分不開。”
“我非要讓你離開呢?”
“我相信您有這個能力,但您趕走我一次,我也可以再回來一次,我還有半生的時間,來等待她等待您和伯母的一個迴應,除非您現在這一劍真的刺穿。”
“你以爲我不敢?”
白衣上滴落血珠,鮮紅奪目,滾落在榻榻米上,瞬間被浸透到席子裡,變成深沉壓抑的褐色。
葉歡顏心中一緊,身體像是有千斤重動彈不得,喉嚨裡也像是堵了什麼一樣,說不出話來。
陵寒卻很冷靜,他的手握住了劍身,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滑落,觸目驚心,“您可以殺了我,但不能是現在,也不能讓顏顏知道,我怕她會傷心,伯父您和伯母還有司年現在是她爲數不多的親人了,比起我,在她心中,你們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