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顧辛彥派來跟着她的人一直寸步不離。
“您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舒蔚搖頭,心裡悶悶的,不知因何而難受:“不了。去應家……算了,去景峰路XX號。”
年輕的司機愣了愣,出於謹慎還是開口問了句:“那個地方是?”
“我的住址。”
她拎緊秀眉,想起K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他說,會幫自己的。
舒蔚如今已經分不清K說的話是好是壞。可如今,她總得開始的準備的。
於是揚眸,視線落在前方:“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自己住在這裡,他如果不放心大可派人跟着我。但是不要讓我發現。”
“住這裡?”年輕司機顯然愣了一下,而後緩緩停下車,小聲詢問:“太太,您確定要住在這裡嗎?應家比這裡安全,也有家庭醫生。如果有什麼事還能第一時間處理。”
自家老闆的性格他多少也清楚,如果知道太太一個人住在這裡,一定會不放心前來察看。
到時候……
可舒蔚似乎心意已決,沒有再多解釋,便徑直走了上去。
這裡原本就是她租下的地方,雖離開了一段時間,房子也還很乾淨。小包子如今有顧辛彥照顧着也挺好,她沒有太多顧慮。
當場,就給姚瑤打了電話說明,算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
“她搬出了應家?”男人聽見彙報的時候,神色明顯不太對勁。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舒蔚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搬出去,就算要躲着他,要避開他的監控,那也不該選在這時。
距離她說的日期還有四周,她該知道自己在那之前都不會強迫她。
男人眉宇緊縮,眉目之中攏起深深的溝壑。
“啪嗒。”手裡的中性筆掉落在地,筆尖正好落在地板上。再拾起時,已經劃不出痕跡。
王斯里正好在一旁,聞言終於開口:“還是派幾個人過去吧?他們雖不見得會對太太下手,但、難保萬一。”
“嗯,半個月後,把消息放出去,人都派到她那邊,日夜盯着。”
“好的。”
顧辛彥攏了攏眉,從抽屜裡重新拿了一支筆出來。在幾份文件上刷刷簽下名字之後,凝重的神色卻始終不曾被緩解。
剛剛報上來的每一個字他都印象深刻。
“太太去見了林小姐,不知道說了什麼,林小姐反應很大,似乎是、瘋了。”
“她說如果您要派人過去,就不要讓她發現。”
“我走的時候太太還讓我告訴你,孩子、她捨不得。”
男人終於忍不住,頹然一嘆。
只可惜,捨不得又能如何。
顧辛彥站了起來,深黑色西裝映在夕陽下,透着疏冷和落寞。
他等了很久,才撥出內線電話。
“王斯里,把那些東西都傳出去,讓他們知道我的動作。半個月後,重新召開股東大會。”
沒有人知道顧辛彥所說的是什麼,唯有時間漸漸推移之後,越來越緊張的顧氏氣氛。
顧志北近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準時準點出現在顧氏,連同顧威義一起,徹夜留
宿在公司裡。
那對父子倆在的地方,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稍顯聰明的人都會知道,如今顧氏正是多事之秋,兩邊爭鬥不下時,最好不要隨便戰隊。
這一點,江城本該最清楚。
然而他的女兒,卻懷了顧辛彥的種,還無論如何不肯拿掉。
“義哥,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這事我也實在沒辦法。她對我以死相逼,我總不能生生逼死自己的女兒啊!”
顧威義和顧志北只坐在他對面,等了很久之後也沒有反應。
直到江城有些忍耐不住,顧威義才慢吞吞地揚起眼看他,眼角還帶着笑容:“你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更要考慮好啊。”
那語氣,很輕很輕。然而江城卻依舊能分辨出藏匿其中的威脅。
他反而收斂起剛剛的爲難與小心翼翼,徑直開口:“我話也撂這,我江城就這麼一個女兒,以後家業都是要傳給她的,我家裡那位對女兒也疼的緊。如果你們不動我女兒,以後假如小北得了權,兩家還是能繼續合作。甚至在這次會議上,我也兩不相幫。但假如英英少了根頭髮,我拼着江氏不要,也要把你們拉下去!”
他說完,還重重哼了聲。
顧志北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有人當面在威脅他。可偏偏江城說的也對,如果他們動了江英英反而會引起他的反彈。
但事實上,他連顧威義有什麼打算,都全然不清楚。
“爸,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顧威義聽見這話,剛剛還冰冷陰沉的面色,頓時好看了不少。他擡手,示意旁邊的人過來。
“小北啊,這位叔叔你該認認。叫聲根叔吧。”
“根叔。”顧志北隨意至極:“爸,你現在讓我叫根叔幹嘛?咱們要先想辦法把顧氏的權利握在手裡頭啊。”
顧威義笑了笑,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放心,這事很容易解決。顧氏顧氏,到頭來總是要讓姓顧的人繼承的。顧威起軟弱無能,我回來之後連見都不敢見我一面。而顧辛彥、呵……多少傳了些他媽的性子,倔!這一點,你比不上他。”
“但是小北,你和他不一樣。你有我這樣的父親,這事你暫時就別管了,我和你根叔會處理的。”
他說完,朝門那邊奴了奴下巴,示意顧志北出去。
後者略一猶豫,還是乖乖走了出去。他這父親確實深不可測,只可惜身體早就已經垮了,那場大火裡好不容易活下來,表面上雖看不出什麼,內裡早已糟糕徹底。
就讓他去拼去搶,到頭來顧氏、顧宅,這些東西還不都是他一個人的。
厚重的桃木門被緊緊合上,顧威義的面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根叔,你有什麼好法子能不留痕跡?”
那面目蒼老的男人先是沉默,繼而淡淡道:“我親自去做,就算留了什麼也不會牽扯到您。我本來就是一個人,殺了他之後亡命天涯也不錯。”
“就算被人抓住,只要不承認也不會拖累您。比外面找的人要更穩妥。”
顧威義有些遲疑,根叔,已經跟了他許多年。
然而這一次,的確不容有失。他昏睡了那麼多年,就是想活下來。醒來的時候,失手放了
一把火,連老爺子也給燒死了。
既是那樣,他又還擔心什麼呢?
許久之後,顧威義緩緩一嘆。握緊根叔的手:“那麼這件事,你全權拜託你了。一定不要被發現,我等着你回來慶功。”
股東大會召開前一天,正是入夏的那日。
高溫炙烤地面,站在外頭便讓人汗流浹背。
男人從辦公室直接下到負一層,徑直朝那輛銀色卡迪拉克走去。
“滴滴。”
車門解鎖,他拉開車門,直接坐了上去。
顧辛彥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便開着車離開了停車場。
他好似沒有看見隱藏在不遠處柱子之後的人影,以及那已經被破壞了的剎車。
垂眸,顧辛彥笑了笑,找出了提前準備好的工具。
根叔啊根叔,你還是隻會這些手段呵,現在畢竟不比十年前了。
銀色卡迪拉克勻速行駛在公路上,身後遠遠跟着一輛不起眼的黑色汽車。男人將速度開的很快,似乎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對。
路過紅燈時,更是直接闖了過去!
身後那輛車內,根叔脣上露出尖銳的笑容,常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在殺了人之後幾乎不會有任何波瀾。
而所有被藏匿在眼睛之後的冰冷,都被很好地掩藏了下來。
銀色汽車一直在往前開,直到拐過一個又一個彎道之後,根叔才恍覺不對勁。
顧辛彥去的地方,是警察局?
他下意識放慢速度,卻忽然發覺前面的車忽然急剎車,撞上了路障。
周圍沒有任何行人和車輛,根叔眯了眯眼,徑直朝前方走去。若是顧辛彥沒有死,他不介意成全他。
腳步漸漸靠近,男人被撞得頭破血流,正艱難地從車窗內爬出來。
瞧見他靠近,顧辛彥眼裡立刻泛起希冀:“拉我出去。”
“大少爺,您還記得我嗎?”
顧辛彥扯開脣角笑了笑,似乎有些虛弱:“當然記得,根叔啊。”
老爺子的走狗。
只是如今,他換了主人,成了顧威義的打手。
顧辛彥的手指在身邊摸索了下,不知做了什麼。
等了許久,根叔依舊沒有幫他的意思,他纔再度開口:“先把我弄出去再說吧,再這麼下去,我的血怕也是要流乾了。”
根叔謹慎地打量了他一陣,確定他身上的確沾了血跡之後,終於不再忍耐自己的情緒:“大少爺一向獨立,當年掌控顧氏,沒有依靠過我們這些老人。自然,現在也不會需要吧。”
“根叔?”
“大少爺,您也不必在我面前裝木作用。剎車就是我做的,老爺子雖然疼你,可最疼到了骨子裡的,還是他兒子。”
“這事,也別怪我。”
顧辛彥終於收起剛剛的表情,淡漠道:“是我那叔叔派你過來的?你到現在還願意爲他做事?”
“老爺子於我有恩,他臨死的時候讓我跟着顧威義,那我就跟着。”
早已孑然一身,無所畏懼。
話落,他四下看了看,似乎也擔心夜長夢多,便隨意套了手套,緩緩朝顧辛彥五官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