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很擔心會因此受到嚴厲的處分。”
怪不得從車上下來時,林昭穎是那副表情。如果事故鬧大了,哪怕林家的勢力也保不了她。但這麼多天家屬一直在鬧,卻沒看見記者來。想必是他父親在背後處理了。
既然有那樣厲害的手段,何必要來求她?
“如果實話實說,恐怕第一醫院,她就呆不下去了。”舒蔚扯開了脣,目光筆直地望進顧辛彥眼底:“病人是因爲她的失誤而死亡,但是不處置,醫院也會很難做。”
話落,舒蔚握住椅背,指尖劃過冰冷的實木,有一絲冷意竄進了胸膛。她就想試試,這樣的“實話”,他能否接受?或者該說,他舍不捨得?
顧辛彥緩緩轉身,順勢放下手裡的杯子:“昭穎,想讓你幫她。”
又一次聽見這個名字,舒蔚鬆開指尖,嘲諷地笑了笑:“可我憑什麼要幫?”
“蔚蔚,這算是我的請求。”顧辛彥放低了身段,不願再和她鬧。
可他忽然軟下的語氣,落在舒蔚耳裡,每一個字都那樣清晰。舒蔚心裡沒別的想法,顧辛彥忽然的軟弱討好,她只當他是爲了林昭穎才肯這樣:“這纔是你的目的吧?”
舒蔚額間髮絲垂落在臉頰上,陰影滑落,遮掩了小半張臉。燈光打在臉上,顯得格外蒼白。此時的她,彷彿經手了暴風雨璀璨的茉莉,慘白中帶着一絲堅強。
“在門口等我、跟着我上公車、還守着我吃麪,都是爲了這句話。”她低低地說完,沒有再反問她,自己在心底就做了決定。
澄澈的眸子揚起,眸光清冽。筆直地望進顧辛彥眼底。舒蔚捏緊了掌心,小聲地問:“她的事,就那麼重要?”
她還當這男人轉了性子,即使還因爲胡靜的事心裡有刺。卻不會再對她冷漠,甚至還不顧身份地跟着她上了公車,一不小心又出了糗。
那大概是顧辛彥這輩子第一次坐公車,那樣尷尬的旅程,她偶爾還能看見這男人脣角的笑意。當時還以爲他轉了性子,信了她,願意再爲兩人的婚姻努力一把。
又或者,他即使不信,也還願給她機會。
可如今,他一次又一次提及林昭穎,把舒蔚心裡最後的期待也全部打碎。
“蔚蔚,別把你的私人感情帶進去。昭穎是個好醫生,她可以在這一行走的更遠。”
“那我呢?”舒蔚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揚起的臉精緻蒼白:“顧辛彥,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一名醫生,死的還是我的病人。爲什麼要讓我爲她的錯誤撒謊?”
她的視線好似着了火,看的人生疼。顧辛彥退後了幾步,雙手捏緊了她細瘦的肩,小心解釋:“只是讓你證明,哪怕是撒謊也……”
在顧辛彥的世界裡,結果纔是最重要的。他浸淫商場多年,知道必要時陰謀詭計都不算什麼。
可偏偏,這對把醫生當作終身信仰的舒蔚來說,卻犯了忌諱。尤其,還是爲了林昭穎。
“對,只是一個謊。對你來說當然不算什麼,顧先生常年把謊言掛在嘴邊,大概已經不知道心虛是什麼滋味。”
沒頭沒惱的話惹到了顧辛彥,他沉下臉,把舒蔚按在牆上,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我們談的是昭穎,別把我們倆的事扯上來。”
“那爲什麼你又要把她的事扯到我們身上,還要當她的傳聲筒。既然是重要的事,讓她親自來跟我說,讓她來求我啊!”
舒蔚也急了。打
從林昭穎出現開始,她的生活就不曾平靜過,她曾想過細水長流的感情。哪怕顧辛彥還不愛她,只要長期相處,總有一天會分不開。
可到如今,她才發覺是自己錯了。
顧辛彥的心裡,始終只有林昭穎一人!
是不是她所有的努力和委屈,到頭來都將化作泡影。這個男人心裡,究竟有沒有屬於她的位置?
舒蔚忽然憶起和顧辛彥發生關係那一晚,若非那晚他高燒不退,和她睡在了一起。也許直到今天,他們倆都只是陌路。
“昭潁,不能有事!”
乍聞他的話,舒蔚差點忍不住跳起來。可下一瞬間,又被涌起無力感吞沒。他說“昭穎,不能有事。”
那她舒蔚呢?
作爲他妻子的自己,又佔有什麼位置?他的堅決,讓舒蔚所有的掙扎和憤怒,都顯得那樣蒼白。心口陣陣抽搐,彷彿要將自己淹沒,愛而不得的痛一點點蔓延開來……
“放開我……你如果真的那麼在乎她,就去找病人家屬。他的事情都是堂哥在負責。他們更想要的,是道歉。安撫好了他們,林昭穎自然也沒事。”舒蔚擡起頭,一眨一眨地望着顧辛彥。她給了最直接的法子,能不能解決好就不關她的事了。
顧辛彥如她所言,立刻鬆開了手。舒蔚像失去了所有依靠,頹然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而男人在看了她一眼之後,毫不猶豫地拿起外套,轉身走了出去。挑起的冷風竄了進來,舒蔚攏了攏毛衣,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好冷!
“砰!”一聲,門重重合上。舒蔚走到陽臺,看見他到車庫裡開了那輛塵封多年的吉普。
許久之後,她再度回到餐桌旁。兩幅碗筷還整齊地擺放在桌面上,油污染在碗麪上,得洗很久吧。
說什麼要幫她收拾,結果還不是她自己來。
深夜。星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房間裡,因爲難得的好天氣,天空的星比往常時候更多。
當初選這套房子,也正是因爲愛上了這片星空。那時顧辛彥本來還不同意,嫌這個小區規模小,可最終還是坳不過她,搬來了這裡。
被子裡冰涼,舒蔚蜷着身子縮成一團,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都是顧辛彥的樣子。第一次見他時的溫文爾雅,再見他時的強勢……他們擦槍走火那一晚的熱情,結婚時的幸福和忐忑。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悉悉率率的聲音。有人開了門進來,熟悉的腳步聲漸漸變大。最後停在了牀邊。
舒蔚知道他回來了,可下意識地不願睜開眼。顧辛彥換了衣服,帶着冷意鑽進被子裡,又讓舒蔚瑟縮了一下。
顧辛彥立刻抱緊了她,不意外的遭遇了反抗。懷裡的人雙手雙腳都在動,就是不肯安份地由他抱着。
“別碰我……”舒蔚忍不住呢喃,把手抵靠在胸前,不願碰着他。
可男人不肯放,反而用力把他拉進懷裡。隨意翻身,便覆在了舒蔚身上,像舊日裡臨幸妃子的帝皇,不容反抗。
舒蔚咬緊了牙,怕他還和先前那樣,只好放緩了力道配合……
沒有人開口,靜默的夜裡,呼吸聲格外明顯。
星光下,舒蔚眼角終於滑落一滴清淚。
早上,鬧鐘把兩人吵醒。入眼是男人冷硬的下頜,冰冷的線條掃去了她一早的好心情。
舒蔚乾脆翻了個身,腿間隱隱作痛。她忍着疼下牀,想去浴室好好清洗。
“還早,可以
再休息一會。”
腰間忽然傳來一股力道,硬生生把她拉了回去。顧辛彥把她拉回牀上,一手還擁着她的腰。
“不用了,讓我起來。”
“昨晚應該很辛苦。”顧辛彥挑眉,視線掃過她身上的紅印,半晌後抿了抿脣:“還是再躺會吧。”
“我說過了,我不累!”
他非要她睡個什麼勁!
兇完舒蔚就瑟縮了一下,和顧辛彥同牀共枕了這麼久,她深深明白這男人起牀時脾氣有多“好”,那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起牀氣。
果然,顧辛彥立刻翻身壓上她,黑眸陰鷙:“既然不累,就再陪我一次。”
“我不要!”舒蔚鼻尖微酸,別開臉不願看他。她受夠了委屈,林昭穎的氣,胡靜的氣,顧辛彥的粗暴!
每一樣都讓幾乎讓舒蔚無法忍受,可偏偏這時候,他還忙着縱慾!
“顧辛彥,你讓我起來!”她揚手往男人臉上拍去,心裡鬱結了一整個月的不滿,如今早已攤開了來。反而什麼也不懼。
清脆的巴掌聲,在清晨格外清晰。顧辛彥被她忽然起來的脾氣鬧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才摸了摸右邊臉頰。
很疼!
他毫不懷疑上面多了五根手指印。
舒蔚心裡難受,捏着被子縮在牀腳。知道他也生氣,可就是不願道歉,也不願面對他。
他心裡總想着別的女人,時時刻刻都只顧着林昭穎,還不許她發脾氣麼?
有時候舒蔚也會衝動,拿着結婚證出神。想着是不是乾脆離婚一了百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何必要在一起過日子!
後背傳來暖意,身體懸空。她才發覺自己被顧辛彥抱了起來。接着便被放入溫熱的水裡。
“你慢慢洗,我準備早餐。”
“你會麼?”舒蔚挑釁,脖子上的吻痕昭示着他昨晚的粗暴。
顧辛彥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換了說辭:“我出去買。”
“等等。”他走到門邊,舒蔚還是忍不住又喊住了他。心裡埋了許久的問題終於說出了口。
“我們的婚姻,你還想繼續嗎……”舒蔚幽幽道,聲音恍若從空中穿透而來,失去了真實感。
她看着顧辛彥張張嘴,似要說話,又急急忙忙在他開口前將之打斷,認真地凝視着顧辛彥,咬牙道:“算了,先別急着回答我。我希望,是在今天之後再給我答覆。我知道你忘不了林昭穎,可畢竟和你結婚的人是我。如果你想忘記她,那……就不要再見她。但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我也同意離婚!”
顧辛彥看着她,便明白舒蔚不是在開玩笑。甚至她極少有這樣認真的時候,忽然明白了她說今天之後的意思,面色微沉:“醫院……”
“你出去吧,我要洗澡。”
她下了逐客令,聽着腳步聲走遠。有一搭沒一搭地往身上潑水,溫熱的水從身上流動,彷彿情人的撫觸,輕輕柔柔的,讓舒蔚溢出了微笑。
她總該做個決定的,纏了這麼久的事,或許今天就會有結果吧。
門外,顧辛彥靠在牆壁。腦子裡迴響着她剛剛說的話,以及那張蒼白的臉。心口忽而一緊,有種要推門而入的衝動。
這場婚姻,他要繼續嗎?
他失笑,打了個電話:“王斯里,去珠寶店一趟……”
脣角掛着笑,顧辛彥走了出去,暗道,其實決定如何,不早就有答案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