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想到多日沒吃到的飽飯,想到自己懷中的欠條,想到自己就要跟着戒避大師行俠江湖,他的心頭不由得生出一絲暖意。
這和煦的仲春之光,當真是渾身舒坦。
只是,這先自樓,爲何聚集了這麼多人?
莫說是他會稽,便是六大門派的探路之人,也皆是被堵在了外面,不知裡面的街道發生了什麼。
會稽擡頭看着高高的屋檐上,此刻也是堵滿了人,索性也不着急了。
只要今日復了命就行。
會稽卻不知道,他要回復的兩個人,此刻就是衆多江湖人聚集的中心。
若不是他吃了一碗麪條,怕是他也能目睹這場龍爭虎鬥。
……
“嗡!”
兩道清脆的嘣弦之聲,響於場中。
還在進攻這西域二女的衆人,皆以爲是某個擅長箭術的江湖人士在攻擊罷了,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這聲音落於趙侃和李避的耳中,就截然不同了。
李避曾在雁門關跟隨朱耀風學過這左丘的致命一擊,經過長時間蓄力調整精氣神,用全身內力射出的必殺一箭,便是這般弦崩之聲。
趙侃身爲泰安六皇子,自然也清楚左丘箭術的厲害。
同一時間,二人相向而跑。
趙侃是想借助密密麻麻的江湖人羣,來替自己擋下這必殺的一擊。
李避則是要離開李之之三人,可不能讓他們因爲自己受傷。
二人身形相錯而過,趙侃心頭一恨還是推出了那柄黑水之筆,便是有可能影響自己逃跑的速度,他也得給李避一擊。
二人心頭皆是同一個想法:
“此子活不得!”
李避看着趙侃欲要前行的方向,他可不允許這趙侃去李之之三人身邊躲避攻擊,當即停身抽筆提劍。
用左肩之傷奪來的天晶之筆,砰然揮起,截住趙侃攻擊的同時,橫掃出西楚承影劍。
趙侃此刻面對雙手都有武器的李避,不得不選擇後退。
李避抽身而上,絲毫不給趙侃逃脫的空間。
旋轉着的李避,頓然一記蠍子擺尾,避開趙侃再次刺擊的同時,右腿橫掃一擊,落於趙侃的胸前。
“砰!”
趙侃可是沒想到李避竟然如此決絕,直接停下了逃避的步伐,也要攻擊自己。
倒飛着的趙侃落於先自樓的下方,一連撞塌數根長柱,口中鮮血混於嘴角。
趙侃更沒想到李避的腿勁這麼大,這一擊可不比剛剛被刺門護衛擋下的肘極崩要弱。
一股無力的感覺出現在趙侃心頭。
而揮出這一擊的李避,本想借力投擲出那柄天晶筆,直接將趙侃釘死,奈何左肩的傷勢,讓他連握緊這銀筆都費力。
更別提還能繼續攻擊了……
二人和李之之三人拉開了距離,皆是處於空蕩之處。
兩道雄渾的聲音從場中一前一後爆發而出:
“奪魂門——猴令!滅殺泰安六皇子,趙侃!”
“奪魂門——豬令!滅殺雁門關何運鴻義子,李避!”
兩道聲音落下,圍攻的江湖衆人寂靜的同時,兩道刺耳的竄天之箭,驟然爆發而出。
先自樓樓頂的瓦片之處,消失已久的喬樂漾和邵顧淮,同時鬆開手中的長箭。
天與人合,人與力合,力與氣合。
兩根長箭,猶如驚鴻落日,爆射而出。
空蕩之處的李避和趙侃哪有機會閃躲,無力的二人便是此刻待宰的羔羊。
天時地利人和皆落於此,奪魂門不出手則矣,出手便是必殺。
趙侃看着那道從天而降的長箭,不由得心頭生出一絲悲鳴,自己當真是天真至極,還以爲自己佈下的局天衣無縫。
卻不知,早就被人用包裹,牢牢定死在這裡。
趙侃握緊了雙拳,想到那日突然多出來的弟弟——韓風宸。
在自己出發時,他告訴自己:“如果殺不了李避,千萬不要讓自己竭盡全力……”
那個神秘的小傢伙,到底是未卜先知,還是巧合?
隨着長箭的接近,趙侃的臉上卻多出了一絲解脫道:
“長老大人,小侃累了,回皇宮吧……”
先前中了李避之毒的黑衣人再次出現在趙侃的身前,看不清面龐的男子,輕聲道:
“在下的家人,便託付給殿下了!”
“龜爆術!”
轟鳴之聲從場中升起,那道必殺的長箭竟是被一人生生吞入腹中,炸裂開來,漫天皆是血肉碎末。
而趙侃卻不知所蹤……
人羣之外,兩道戴着斗笠的人,匆匆而行。
會稽突然攔在二人面前,斗笠之下的男子,眼露兇光,正要出手,卻被另一人攔下。
“侃爺,您的消息我已經替您帶到八震門戒避大師處,此般事情已然清了,我們有緣江湖再見。”
趙侃鬆開身旁刺門長老握刀的手,疑惑道:
“你爲何能認出我?”
“江湖之人,氣質是很難改變的。有的人生來,伴着紫黃貴氣,在人羣中鶴立雞羣,就像您,還是很好辨認的。”
說罷,會稽一手按劍,微微頷首道:
“戒避大師,可還在人羣之中?”
趙侃也覺得此人有趣,笑着道:“還在裡面,情況不是太好。”
會稽聽得此言,輕輕抱拳,轉身便擠入了人羣之中。
刺門長老不禁嘆聲道:“好多年沒有見過如此清明的雙眼了……”
二人離去,唯留趙侃的聲音飄蕩着:“這纔是江湖的有趣啊。”
另一邊,
李避身前,則是多出了一隻拎着三節棍的抱拳猴,小猴子眼中帶着睿智的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李避,朝着李之之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之之的懷中多出那隻機靈的報信猴,周圍的江湖人不再攻擊,李之之自然有空隙看向那隻抱拳猴。
“人類,你救我愛猴,我便救你男人。
一命換一命,倒也值得。
幫我蒙上它的眼睛,我可不想等等醜陋的模樣,被它看到!”
李之之抱緊那隻哭着的小猴,眼中不禁也流下了動情的淚。
報信猴,心有所感,紅着眼睛,擡頭看向李之之道:
“你爲什麼要哭呢?”
紅眼對紅顏,
皆是有情物。
李之之不知如何作答,她還是見不慣這世間的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