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澤讓容閎尋訪的這個美國人叫做克里斯多弗.斯賓賽,此人原是美國康納迪格州夏普斯公司的一個機械師,他利用業餘時間造出了第一把斯賓塞步槍。南北戰爭開始後,此人創立了自己的公司,開始生產銷售斯賓賽步槍。
斯賓賽步槍解決了後膛槍漏氣的問題,其金屬彈殼同時也解決了彈藥防潮的問題。此槍與恩菲爾德、斯普林菲爾等這些前裝槍相比,不僅擁有高射速,而且還容易瞄準最快12秒可以打完7發彈,持續射速可達到14發/分。在後來的改進中,此槍還配發了一種新型彈藥盒,內裝10-13只裝好彈的彈管。裝填時不用一發發地裝,換個彈管就行了,這時的持續射速可達21發/發。這即使是在當時的後裝槍中,也是一個可怕的射速。
在美國的內戰中,斯賓塞槍憑藉其優良的性能,在雙方士兵眼中成爲了一種不可戰勝的象徵。據說在戰爭快要結束時,在里士滿附近,三個北軍撞上了一個掉隊的南軍,南方佬反應很快,迅帶將從北軍中繳獲的斯賓塞樹準了領頭的北軍士兵,這三個北軍一看對方持有斯賓塞槍,馬上決定投降。
不幸的是,林肯總統向海軍要了兩把斯賓塞槍試射。一把因爲保養不善彈管生鏽,卡殼了;另一把由於林肯的操作不當,送彈簧一次就往彈膛裡塞了兩發彈,也卡住了。基於這些偶然性的失敗,林肯總統對斯賓塞的槍的印象並不佳,故而沒有運用他的影響力推動美國軍械部採購斯賓塞槍。直至內戰要結束時,這種槍也只生產了不到1萬支,但這並不影響南北兩軍士兵們對斯賓塞槍的高評價。
曾紀澤並不是林肯,他很清楚這種槍的實戰價值,所在他決定搶先一步把斯賓塞挖到中國來,利於他的技術和自己的資金建立一座近代化的兵工廠,生產這種世界首創的優良步槍。
與那些洋務派的仿製所不同的是,曾紀澤的計劃擁有很大的開創性,他並不想一味的跟隨在西方發展的腳步一後,所以他想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在任何可能的領域,保持與西方同步的發展水平。
那個時代的美國,對技術獨佔與封鎖並不像現在這樣的嚴格,曾紀澤相信如果能給斯賓塞以巨大的利益誘惑,併爲他的槍提供廣闊的市場前景,這個美國的人一定會來華,變成他自強之計的一顆重要棋子。
容閎聽明白了曾紀澤的意思,很顯然,這位新崛起的地方大員同樣不打算向朝廷推行幼童流學計劃,至少短時間內不會。然而,曾紀澤對西方技術的渴求,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容閎的失望,他彷彿從這位年輕的巡撫身上看到了一線希望,這給了他很大的鼓舞。
容閎深吸一口氣,起身鄭重回答:“曾大人是草民所見過最有遠見的大員,請大人放心吧,草民定不辱使命,此番赴美,一定把那個斯賓塞帶回大清。”
曾紀澤滿意的笑着:“資金方面不成問題,但你要謹記,合資兵工廠,我方必須擁有多數股權,我們最需要的只是斯賓塞的技術。”
容閎點頭道:“這點草民知道,請大人放心。”
曾紀澤放下了巡撫的架子,上前握住了容閎的手,誠摯的囑咐道:“我大清強國之計就全在先生身上了,此番美利堅之行千里迢迢,先萬千萬要小心。”
曾紀澤一番拳拳之心感動了容閎,不由熱淚盈眶。所謂士爲知己者死,有時候,對於這些有志之士,金錢上的誘惑遠不及信任更具有鼓舞意義。
容閎帶着曾紀澤的期望離去,曾紀澤又完成了一件關鍵之事,心頭總算又可以槍一口氣。
曾紀澤與容閎的對話,李鴻章從頭到尾都聽得清清楚楚。來到上海之後,親眼目睹了西方世界的種種先進,本就具有開明之心的李鴻章,其實與曾紀澤一樣,同樣堅定了變夷爲夏,師夷長技以自強之心。
最初曾國藩安排李鴻章來輔佐曾紀澤時,這位心高氣傲的當世奇才還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的感覺。畢竟,當時的他早已聲名雀起,而曾紀澤只不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之所以能被委以重任,無非是仗着其父曾國藩的權威聲名而已。
但自從跟隨曾紀澤之後,他先進的治軍之法,與洋人打交道里的熟練與靈活,他建兵工廠的計劃,他極富遠見的眼光,無一不體現着他的與衆不同和領袖般的氣質。李鴻章生自負才高,生平服氣的人區指可數,他的恩師曾國藩是一位,而如今,年輕的曾紀澤似乎也已經走入了他挑剔的眼光。
就在容閎離開不久,李鴻章見四下無人,便道:“劼剛兄,看來你來滬之前就做好了變夷爲夏的打算,這麼做,真的能挽回大清的頹敗之勢嗎?”
曾紀澤並不想挽救大清國滅亡的命運,這個腐朽落後野蠻的政權,沒有比摧毀它更能大快人心的。
是救中國嗎?何其高尚的理由。
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承擔着莫大的責任,冒着成王敗寇的風險去做一番大事,何如富甲一方,安然享受來得痛快。然而,作爲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註定無法做一個平凡的土財主,他必須去面對這個變革的時代,面對國內外那些醜惡、愚昧、屈辱和陰謀。如果不去改變,他會感到很壓抑,會有很多事讓他不得安寧。所以,他必須去改變。
其實,他是在救自己而已。
“我們的國家正在遭遇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古老華夏的文明已經跟不上世界的腳步,在和洋夷的戰爭中,咱們是屢戰屢敗,這不光是火器上的差距,還有很多方面,咱們不得不承認,洋夷都遠遠超越了我們。所以咱們唯有放下傲慢,韜光養晦,不斷的學習洋人優秀的東西,師夷長技以自強,如此,則我中國有朝一日才能重振輝煌。”
曾紀澤的語調有點慷慨激昂,這是他穿越大清以來,頭一次比較明顯的袒露心聲。換作別人,他是絕對不會說這番話,但眼前這人是李鴻章,他知道,這個人能夠領會到他的一片赤誠之心。
李鴻章一言不發的聽着他的陳詞,但曾紀澤能從他變化不定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這番話確實是引起了內心強烈的共鳴。
沉默了許久,李鴻章忽然露出了笑容,這笑容,彷彿是在表明,兩人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於是,曾紀澤也笑了。在這個古老的國度,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擁有知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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