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宗說:“那個湯章威就是想將我們在維京人部落裡佔據的優勢全部消滅掉,他纔會滿意,這個湯章威表面上對我們尊敬,其實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徹底消滅我們。”
何皇后說:“這個我們並不害怕,只是我們要想出一個對付那個湯章威的辦法才行。”
。
而他此刻的神情平靜恬和,象剛剛放下的是畫罷梅花的筆而不是殺人飲血的劍。
是誰派你來的?皇上問道。
他輕輕一笑,卻不回答。
一種恍惚間似曾相識的感覺令我怦然心動。我從旁排解道,
皇上明日還要車馬勞頓,此人不如由臣弟帶回京城審問吧。
皇上凝視他良久,終於點一點頭。
我走到刺客身邊,伸手解開他的穴道。但是忽然之間,一陣劇痛從我的脊椎竄起,我心胸狂跳,明白我的舊傷就將在這時發作。
那年輕的刺客看見了我臉上霎時的扭曲,眼中滿是疑惑。
劇痛已經開始瀰漫,我幾乎抑制不住全身的戰抖。
我揮手命人帶他下去,然後我聽見皇上的聲音似從天外傳來。
老七,你很冷麼?
我勉力回身,點一點頭。
我用盡全副精力抑制着自己不露出痕跡,待皇上終於回房,在我的感覺彷彿已是百年。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回自己房間的,因爲我的神智已被無處不在的劇痛拆得支離破碎。當我終於走進自己的房間,關好房門,我力不能支地癱倒下去。在我最後的意識裡,一道亮麗的刀光似真似幻般燃起,然後我昏迷過去,暫時逃脫了一切苦痛。
五丁湘
我從未見過蘇唯施展出那樣的劍光。
我從不知道向來淡靜自若煦如和風的他也可以如此慘烈決絕孤注一擲。
我冰寒的手分明仍有他握過的餘溫,他叮嚀我時溫暖的氣息彷彿依然在側。我想要不顧一切地躍下,無論生死都與他並肩,一如我們過去共度的十八年的歲月。
但我不能。
也許早在追蹤我而來的路上,他已決定用他的性命一搏換取我全身而退的機會。
他明知明目張膽的行刺難以成功,所以率先出手佯裝行刺皇上,要我在他引起的混亂裡潛入蕭採的臥房。他知道當他踊身躍下,我已別無選擇。
他從不曾勉強過我任何事情,唯一地一次逼我,竟然是用他自己的性命。
當所有的侍衛都護擁着皇上的時候,我設法進入了蕭採的臥房。
我已結成寒冰的眼淚在溫暖的房間中融化,而那時侍衛們正將蘇唯押走。
我隔窗聽見皇上回房,侍衛統領重新佈置巡邏崗哨。然後我聽見走廊上傳來緩慢的腳步,廊上恢復了巡邏的侍衛低聲禮喚,“王爺!”,以及蕭採低沉到模糊的迴應。
我靜靜隱身在門後,緊握着我的刀。我已不再覺得冷,我被內心的火灼燒得燥熱難當。我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顫抖,我要緊緊咬牙纔可以制止我牙關打顫,我甚至懷疑我沸騰的心跳隔着門板都可以聽到。
從走廊到這扇房門此時如天涯一般遙遠,而蕭採的腳步竟然那麼緩慢,一種絕望的折磨。
當腳步聲終於停在門前,我瘋狂跳動的心忽然靜寂。我屏住呼吸,高擎起我的刀……
我的頭腦一片澄明,或者只是空白。
七年的等待彷彿只爲了這一刻,我從未設想過這以後的生活。
當我終於失去蘇唯,仇恨便已徹底淘空了我的生命。
而當我連仇恨都了結,我將一無所有。
這報仇的一刻其實也象是我自己生命的終結。
門被緩緩推開。
我不動聲色地等。
一道人影慢慢走進,緩緩轉身掩上房門。
他是否看見了隱身在門後的我已經不再重要。
我劈落了手中的刀。窮盡我畢生心力,以一了百了自戕般的快意,劈落了我的刀!
我的眼前一片血紅,耳中充斥了琴毀絃斷一般淒厲的錚鳴。我幾乎已提前感受到刀刃切入人體時,起先勢如破竹然後勢衰力竭艱澀切進的過程。似有無數鮮血迸濺在我的手上臉上身上,帶來腐蝕般的熱與痛苦。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殺人,原來報仇雪恨的終結不過是這樣自一具血肉之軀攫走他的生命。
我用力如此巨大,以至當那一刀出乎意料地走空,我幾乎要栽倒在地。
直至我耳中的幻音漸漸平息,眼前變得清明,我才明白我去勢萬鈞的一刀根本不曾砍中我的仇人。因爲在我出刀以前,他已頹然倒地。
我彷彿一人抱定必死之心自萬丈樓心一躍而下,卻赫然發現樓外三尺即是堅土。我有歇斯底里狂笑的衝動,又想要嚎啕大哭。但我只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的精神和肉體已變得虛脫,再不容我思索或者移動。
我終於晃亮了火折。
第一眼我竟沒有認出昏迷在地的正是我的仇人。
我從未見過那麼面無人色的臉,那麼痛苦難耐的神情,幾乎會讓所有看見的人不寒而慄。
那折磨着他的不知是什麼樣的痛苦,令他在昏迷中仍一陣陣地痙攣。他呼吸粗重,緊咬的牙齒深深切入了嘴脣。額角青筋暴起,突突跳動。慘白的臉上五官扭曲,冷汗淋漓。汗溼的眉宇觸目地清黑。
我慢慢蹲下身去,微弱的火光無意間照見他掙開的破裂衣襟。
他胸膛的傷痕清晰可見。那是縱橫交錯皮開肉綻的鞭痕,雖然年深日久仍栩栩可怖。
忽然間我無法相信眼前這傷痕累累痛苦隱忍的男子就是我念茲在茲的仇人。
我出神良久,熄滅了火折。
要看不見他的神情,我才能夠重新舉刀。
四下裡死一般地安靜,除去他的喘息,他的心跳,他血脈流動的沙沙聲,他痛到抽搐時簌簌的衣響。
我知道當我一刀砍下,所有這些聲音將會歸於靜止。
不知爲何這發現令我覺得空虛,深冷的寂寞。
地上的他彷彿掙動了一下,似要甦醒。
我悚然一驚,預備刺下。
就在此時,一隻滾燙的手緊緊握住了我冰冷的足踝,帶着無限痛苦,用力到陣陣痙攣,彷彿要讓他的指骨與我的踝骨碎在一處。
霎那間我的心前所未有地猛烈抽搐,一陣洶猛的纖顫由心臟一直奔流到我的指尖。
我再也握不住我的刀。
刀自我手中墜落,刀鋒輕輕斬入他的右肩,然後刀柄落地,砰然巨響。
我沒事,剛剛帶翻了茶碗,你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