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時間彈指而過,這一月來,狄舒夜每隔兩日便會在黃昏時候前去橫笛峰下與韓江雪相會,韓江雪雖然屢次被父親韓自奉‘警告’,但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每次在韓自奉不經意間,女兒就偷偷下峰。
對此韓自奉頭疼無比,但一想到女兒那委屈的神情,只能長嘆一聲,隨她而去。
這日,正是六月末,十五歲的琴宗弟子們也在這一天該告別讀書學習十年的學堂了,下午,依舊是每年例行的考覈賽,狄舒夜同樣沒有參加。
小鎮西郊的亂墳崗,狄舒夜備了紙錢祭品,前來給義父上墳,八年過去了,狄驚弦的墳頭依舊如往日,狄舒夜每逢空閒,都會偷偷下山,清理一下義父墳頭的雜草。
祭奠完畢,狄舒夜靜立在小小的墳包前,若在幾年前,他或許會放聲嚎啕大哭,可是如今的他,只是面無表情的呆立着,哪怕是這些年在琴宗飽受冷眼,飽受冷嘲熱諷,受盡了委屈,他也不哭了。
“小夜真長大了……”一旁靜靜陪着他的天拍水心中低嘆一聲。
“水爺爺,咱們走吧!”良久,狄舒夜輕聲說道,看了眼狄驚弦的墳頭,轉身離去。
狄舒夜離開不久,不遠處的一座墳包後面忽然現出一個人影,一聲破爛的衣服,一頭雞窩一般的頭髮,凌亂的披散在頭上,如果狄舒夜在此,一眼便會認出這人,這人正是幾年前給他藍色石頭的那人,琴宗聲樂一脈的牧羊人!
“奇怪,藍木靈怎麼還在他手上?不會呀,醉凌波怎麼不讓他去那裡呢?”牧羊人嘀咕一會,搖搖頭。
“管他呢,反正是還給他們了!”很快牧羊人就灑然一笑,急速竄到墳前,望着墳前的祭品,雙眼放光,嘿嘿笑道:“小子唉,你讓人家的小娃子這麼多年每年送錢送吃食,倒也死的不怨,你嘗過了,那就給老祖宗我啦,呸呸呸,晦氣,老子混到吃一個後輩小子嘗過的東西了!”
嘴上雖然罵着,可手下卻不慢,迅速抓起墳包前的烤鴨等食物,瞅了眼四周,幾個縱躍消失在遠處的雜草中。
待得牧羊人離去許久,不遠處大樹後轉出一人,一身青衣,正是狄舒夜。
“這混蛋!你纔是後輩小子!”狄舒夜怒罵一聲,他以精神力小心探聽,卻聽到這牧羊人嘀嘀咕咕的一番話,不由大怒。
“有點不對勁……”天拍水皺眉道,“他話中的意思,似乎是說……你義父是他的後輩弟子,難道……”天拍水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小夜,你確認當年你埋葬的是你義父?”天拍水忽然問道。
“水爺爺,怎麼了?肯定是我義父啊,我跟義父一起生活了八年,怎麼可能不認識義父呢?雖然他面目被人……被人毀去,但他身上的味道,以及他的身形,我敢確認!”狄舒夜不明所以,看向天拍水。
“面目被毀去……”天拍水沉吟起來,當初他是跟狄舒夜在一起的,確實,狄驚弦的面目被人毀去了。
“可是…爲什麼偏要毀去面目呢?”天拍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更何況,小夜在八歲以前就聽過他義父對天籟的解釋,那種深入到風屬性的理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能有那種領悟的人,至少也是涵養力七級甚至八級的高手!”
“如果小夜的義父真是那樣的高手,蕭長生父子怎麼可能殺死他?不過這樣一說,一個涵養力七級或者八級的高手想要變幻一具屍體的模樣甚至氣息,可以說是輕鬆至極了。但問題是有這等實力,爲何卻不指點小夜修煉,就連知道小夜掉下懸崖,也不去營救,難道真是因爲小夜不是他親生的?”
“這墳裡面的,究竟是不是狄驚弦?”天拍水徹底迷惑了,這些假設有些連起來看似很通,但總是會出現不吻合的情況。
“小夜,你當初說蕭隨風將你打下山崖,是因爲老師問了天籟一詞的解釋,你當初所說那天籟的解釋時你義父教你的嗎?”狄舒夜當年在洞簫峰崖底曾說過,但天拍水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遍。
“咦?水爺爺,這話……對了,當年那個敲鐘人也是這麼問過我的。水爺爺,不就是一個‘天籟’一詞的解釋嘛,怎麼了?”狄舒夜有點納悶,水爺爺今天好奇怪啊。
“哦,沒什麼!”天拍水微微一笑,心中卻幾乎可以肯定,這墳冢中的人,八成不是狄舒夜義父狄驚弦。
“水爺爺,咱們走吧!”恨恨地看了眼牧羊人離去的方向,狄舒夜看向天拍水。
“嗯,走吧!聽說畢業後這段時間你們還不能離開琴宗是嗎?”天拍水呵呵一笑,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笑問道。
狄舒夜點點頭,西大陸八大宗門的交流賽啊,他還真的有點期待呢。不過如今纔是六月末,距離十月份還有四個月。
再次翻山越嶺回到琴宗,每一次祭奠義父之後,狄舒夜似乎都要盡情發泄一番,原來從亂墳崗一口氣奔到琴宗古琴峰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如今,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已經趕了回來。
期末考覈尚在進行,看樣子進行了一半了,中年級的考覈賽剛剛結束,很快就是低年級了。狄舒夜繞開人羣,偷偷回到屋中,剛剛盤膝坐下,便聽到門外一人喊道:“狄舒夜,你回來了嗎?來我這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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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舒夜一愣,下意識的看向天拍水。
“醉凌波喊我去做什麼?”
門外說話的正是琴宗宗主醉凌波,這些年,醉凌波對狄舒夜不懷好意雖然被天拍水發覺,但是奇怪的是,近乎八年了,醉凌波竟然始終沒有下手傷害狄舒夜,一老一少一直很是奇怪。
“出去看看,但要小心,不過倒也不懼,他不可能秒殺你!”天拍水倒是對狄舒夜的實力很有自信。
“宗主!”狄舒夜推門而出,果然是琴宗宗主醉凌波,八年時間過去了,醉凌波的鬢角有點點雪白泛了出來。
“跟我來!”醉凌波淡淡說道,轉身當先而走。
狄舒夜頓了頓,還是跟了上去。
一路來到琴宗的議事大廳,狄舒夜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擔憂,這裡畢竟不像醉凌波那間掛有那幅神秘畫卷的小屋,面積廣闊,就算醉凌波下殺手,狄舒夜也不怕。
“小夜,我聽敲鐘人師叔說,你手中有枚藍色的石頭?”醉凌波忽然問起了藍色石頭的事。
狄舒夜心中一動,既然是敲鐘人說道,那應該無事,於是點了點頭。
“你拿來我看看吧!”醉凌波雙眼一亮,隨即看到狄舒夜狐疑的眼神,不禁笑道:“怎麼,你還怕我搶了不成?”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知道那是什麼罷了!”狄舒夜還是選擇相信敲鐘人,他相信醉凌波不敢違逆敲鐘人的意思,從懷中摸出了那枚滾圓滾圓的藍色石頭。
“沒錯,是它!”醉凌波雙眼一片火熱,不過眼中的火熱很快就散去,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們棋宗的藍木靈,準確的說是一枚鑰匙,在我們琴宗,沒人不想得到這東西,可是自打百年前遺失之後,我們琴宗就再也沒有進入那裡的辦法了。”
“藍木靈?”狄舒夜暗暗點頭,醉凌波沒有說假話,之前在亂墳崗,他就探聽到了牧羊人口中提到過這個詞。
“鑰匙?”狄舒夜奇道。
“沒錯,藍木靈是通往我琴宗‘神音殿’的唯一鑰匙,而且祖上傳下規矩,每到進入‘神音殿’的日子,只有手持藍木靈的人才可以進入其中,無論藍木靈在誰的手上。”醉凌波苦笑一聲,隨即看向狄舒夜,正色道:“每個進入‘神音殿’的弟子,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嗯?好處?”狄舒夜瞬間理會了醉凌波的意思,不禁奇怪的望着他。
“呵呵,你是想說,我爲什麼不搶奪對吧?”狄驚弦雙眼遙望窗外,苦澀道:“我怎麼不想?我當然想,可據長輩們說,‘神音殿’有個秘密,那就是能夠分解藍木靈中的信息!”
“誰也不知道藍木靈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它又一個奇特的能力,那就是記憶,凡是持有過藍木靈的人,都會被藍木靈複製記憶,從中篩選出如何得到藍木靈的一部分。‘神音殿’中迴盪着祥和寧靜的嫋嫋仙音,一旦手持藍靈石的人進入其中,‘神音殿’會在瞬間分析藍木靈中的信息,一旦發現藍木靈來歷不明,或者得到藍木靈的手段過於骯髒,有違‘神音殿’那寧靜祥和之氣,不但會被立即傳送出‘神音殿’,而且會被‘神音殿’剝去修爲!”
“剝去修爲?”狄舒夜大吃一驚,這神音殿中究竟是什麼?怎麼還會剝去修爲?剝去修爲,那便意味着多少年的苦修一日付諸東流了。
“沒錯,是剝去修爲,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們琴宗凡是成年的弟子都會知道,所以藍木靈在我們琴宗是又讓人羨慕又讓人嫉妒但卻不敢有絲毫異心的東西!”醉凌波無奈嘆道。
“廢話,這麼個通往‘神音殿’的寶物,不但不能搶奪,唯一想要得到的辦法,就是討好擁有藍木靈的人,若人家心情好,指不定就送給你了,如此一來,誰不搶着巴結這人啊,羨慕嫉妒,卻不敢居心叵測,這藍木靈,果然神奇!”狄舒夜心中暗道。
“這似乎有了規則的影子……”一旁的天拍水忽然喃喃自語一聲。
“水爺爺,你說什麼?”狄舒夜看向天拍水,傳音問道。
“哦,沒什麼!”天拍水擺擺手,示意沒事。
“宗主,那你今日喚我前來……”狄舒夜心中忽然一喜,莫非自己可以進入那‘神音殿’了?自己手上的藍木靈可是別人心甘情願送的。
“沒錯,我是要你進入‘神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