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舒夜騎在牛背上,悠悠閒閒的走在棋宗寂靜的大院之中。
中年人跟在他身後,忽然問道:“你對那死人做了什麼?”
狄舒夜輕拍三眼牛脖頸,三眼牛腳步微微一頓,狄舒夜淡淡笑道:“我只是在聽死人說話而已。”
中年男子嗤笑道:“死人還會說話?”
狄舒夜道:“當然,而且死人說的都是真話,活人才說假話,因爲死人都是用的他命來說話。”
中年人不語,狄舒夜又道:“前輩,你真的是觀自遙的爺爺?”
中年人道:“不像嗎?”
狄舒夜搖搖頭,道:“前輩真會開玩笑。”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狄舒夜,忽然說道:“男人說話,何必拐彎抹角,你無非就是想知道我的名號而已,對吧?”
狄舒夜微微一笑,雙腿輕輕一夾三眼牛的肚皮,三眼牛再次邁步前行。
“說與不說是前輩的事,但你卻弄錯了,因爲我很想知道,前輩爲何要將後代的姓氏改成謝呢!”
中年人頓時不笑了,默默跟在三眼牛身後,走了許久,忽然道:“你可以叫我觀釣者!”
狄舒夜詫異道:“這個名字倒很少見,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觀釣者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只羨慕你的這頭牛。”
他話音一頓,忽然說道:“你本是來找棋宗麻煩的,爲何卻不動手?”
狄舒夜笑道:“你不也沒動手嗎?”
觀釣者一愣。恨聲道:“我是找那畜牲的,別的事,跟我無關。”
狄舒夜笑而不語,只是回頭看着觀釣者。觀釣者微微一怔,瞬間便明白了,笑道:“原來你要找的人也不在場?”
狄舒夜道:“沒錯。”
觀釣者看了眼四周孤零零的房舍,青磚紅瓦,明明是普通的房子,可他的精神力卻‘看’不到屋中的情形。
“那你找到了嗎?”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了。
狄舒夜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能讓一個皇級高手求助於自己。這似乎事件很有成就感的東西。
“當然找到了,他們就在前方右拐的第三間屋子中。”
眼前黑影一晃,身邊早已沒有人了。
狄舒夜依舊不急不緩的催着三眼牛向那邊走去,即將轉彎的時候。他忽然看向身後。
“三兒。給他們製造點麻煩吧。”
三眼牛嘿嘿一笑。晃了晃腦袋,犄角上金光閃耀數下,兩道金光激射而出。在半空中相遇,隨即連城一個金黃色的大圓圈。
圓圈猶如實質,緩緩跌落,劃過的地方,卻憑空出現了一層隱隱泛着金黃色光芒的薄膜,當圓圈落在地上,半空中早已聳立起了一隻巨大的金黃色的巨桶。
金光一閃,巨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回歸之前的模樣。
但狄舒夜卻知道,那巨桶依舊在!而且他也知道,那巨桶能進但不能出,一旦到了裡面,再想出來,那就得面對銅牆鐵壁!
滿意地點點頭,狄舒夜瞥了眼身後老遠處,催牛走入拐彎,緩緩來到了第三個屋子門口。
觀釣者已經不見了,但屋門卻是完好無損。
狄舒夜不禁苦笑一聲。
三眼牛也笑了:“這位皇級強者還真是暴脾氣,我看這會他都快爆炸了吧?”
狄舒夜呵呵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着話,他的瞳孔忽然變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在這一瞬間忽然變成了金黃色,就彷彿他的一雙眼珠子本就是用黃金打造的似的。
“唔,還真快氣炸了!”狄舒夜輕笑一聲,隨即嘆道:“不過這陣法的確神妙,任你修爲多高,只要不是太垃圾的陣法,雖然奈何不了你,但卻能將你困住一段時間。”
“可這一段時間也足夠人家逃走了。”三眼牛搖搖大腦袋。
狄舒夜笑道:“小鳥飛的再快,也沒有雄鷹快,所以咱們還是將這頭雄鷹被束縛住的翅膀解開吧。”
三眼牛點點頭,直挺挺的向外牆上撞去,眼看就要撞到牆上,狄舒夜只是手掌輕擡,眼前的景象瞬間大變。
觀釣者正在暴跳如雷,他依照狄舒夜的指示來到這邊。
他相信自己的修爲!所以直接破門而入。
但他又忘了棋宗擅長的東西,一個幻陣將他困住了,於是他只能看到漫天的白雲翻卷,他飄在雲端。
若在平日裡,這種感覺是很蕭遙暢快的,但他此刻卻快要氣死了。使出全身力量想要一拳轟散這些惱人的白棉花,但它們卻頑皮的打了個旋,又聚攏起來。
好在很快他看清了所在的地方,也看到了走進來的狄舒夜與三眼牛。
“人呢?”
“跑了!”
“跑哪去了?”
“不遠,你幾步就能追上。”
觀釣者果然幾步便追上了一羣人。
與其說是一羣人,倒不如說是四個活人,四個死人。
觀釣者只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個頭極高的活人,便即怒吼一聲:“觀自語!”
而狄舒夜也認識了其中一人!這人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在琴宗洞簫峰的崖底下見過。
至於另外一個老人,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經認識了!
因爲這兩個人長得很像,而且另外那個老人實在是太像狄舒夜的一個故人了,所以狄舒夜一眼就可以確認他便是那個故人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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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痕?”狄舒夜的聲音有點顫抖,那是興奮的顫抖!
當年全村血案的一手策劃者,蕭長生的父親。蕭隨風的爺爺!還有狄舒夜一眼便認出來的這位……蕭無痕唯一的兒子!
“狄舒夜?”
蕭無痕的眼睛始終瞪視着觀釣者,可惜的是,觀釣者卻連瞄都不瞄他一眼,他就像一條鎖定了獵物的獵豹,哪怕是一隻小鳥停在他頭上,他也不會動作。
所以蕭無痕終於將目光看向了狄舒夜。
他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狄舒夜。
狄舒夜瞪視着他,寒聲道:“當年爲了殺我,參與屠殺村民的還有誰?”
蕭無痕斜眼看着狄舒夜,嗤笑道:“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是來給那些垃圾報仇的。”
觀釣者忽然轉頭。看向狄舒夜道:“你要動手就動手,怎麼話這麼多?”
狄舒夜沉聲道:“因爲我還要知道更多的仇人。”
觀釣者手掌微微一擡,皺眉道:“你說死人會說話,而且不會說謊。殺了他不就得了?”
狄舒夜擡頭看向觀釣者。同樣皺眉道:“你不是說你只管觀自語。其他的事不管麼?”
觀釣者瞪了狄舒夜半晌,忽然道:“好,那我到安靜的地方去。”
說着擡手便抓向對面的高個子灰衣老者。
“休要傷他!”遠處傳來一聲大吼。隨之數十道身影幾個晃身便已到了近前。
狄舒夜一怔,這些人並沒有落入自己佈置的險境中?
“因爲他們身上都有彼此感應的東西,避開了咱們的陷阱。”三眼牛眼角掃過奔來的人羣,便即明白了。
來人身後,又有密密麻麻的身影朝這邊趕來。
“戰鬥結束了?他們呢?”狄舒夜心中一緊。
但隨即他便知道戰鬥遠遠還沒結束,或許真正的戰鬥,纔開始!
因爲他已經看到,兩大宗門的高手沒有一個受傷,充其量也就是熱熱身,倒是普通弟子們,爲了爭功,也或許是自大狂妄,一旦動起手來覺得自己能打十個,熟料連半個都收拾不了,於是便有了狄舒夜此刻看到的場面。
扶的扶,攙的攙,背的背,擡的擡,缺胳膊少腿的,瞎眼的,破腹的,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長老!”棋宗衆高手齊齊將觀自語團團圍住,對一邊的蕭無痕以及他的小兒子蕭長恨。
蕭長恨臉上的胎記忽然變得殷紅起來,他的嘴角在抽搐,他沒想到到了這種關頭,父子兩竟然似乎要被宗門給拋棄了。
“車、馬、相、士、將、炮、兵還有圍棋一脈的黑白長老,棋宗的人都到齊了嗎?”
觀釣者眯眼盯着觀自語,淡淡開口。
觀自語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針釘住了,他懂也不懂。
當然這也只是在別人看來而已。
攙扶着他的人已經感覺到了,他們已經感覺到這位大長老手心全是汗,而且身子在極爲輕微的顫抖。
這位平日裡威嚴以極的大長老竟然也會顫抖?
但狄舒夜卻從棋宗這些人的眼中沒有看到任何擔憂,他們每個人都在注視着觀自語,狄舒夜從他們眼中看到的,是一種由於內心忐忑到了極點,進而生出的失魂落魄般的驚慌!
就好像觀自語在顫抖,代表着所有人都會死!
他們爲什麼而忐忑?又在忐忑什麼?
狄舒夜心中忽然就疑惑起來,還有,棋宗這些人,明明正在跟琴宗進行着生死搏鬥,但卻放下對手,不約而同的向這邊趕來,又是爲什麼?
很顯然,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只是這個目的琴宗知道,棋宗也知道,唯獨狄舒夜不知道,觀釣者也不知道。
“怪不得琴宗竟然會先我一步而率先動手,看來這次琴宗跟棋宗之間的戰鬥,並不是這麼簡答啊!”
狄舒夜心中冷笑一聲,他不急,所有的秘密都會抖出來的,而且他相信還很快!
消息被抖出來的果然很快。
誰也沒想到是觀自語自己說出來的。
他憤怒到了近乎咆哮的地步,說:“你們不相信我麼?東西還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