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到琵琶峰腳下,琵琶峰的山道上,幾名女子站在那裡,其中一人雙眉緊蹙,鵝蛋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又是交焦急又是擔憂,不斷在人羣中搜尋着什麼。
“喂,老大,傻了吧,原來你也想……小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謝雨龍剛想口花花,卻被青鳥一雙冰冷的眸子嚇的嚥了下去。同時,心中也疑惑起來。
一邊葉雲舟顯然也看到了狄舒夜反常,下意識的擡頭看去,瞬間,目光便定格在了那件粉色長裙的女子身上。回過頭與謝雨龍對視一眼,兩人怪異地看向狄舒夜。
“雪……”狄舒夜輕輕低喃一聲,想要低下頭直接往上走去,熟料眼前人影一晃。
醉扶風顯然早就發現了上面山道上的韓江雪,奔了過來,一把抓住狄舒夜,嘿嘿笑道:“師弟,還不過去?”
“先等等吧,擅自離隊,你想讓我死麼?”狄舒夜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卻也說的正氣凜然,不過說話的時候,卻始終將頭埋的低低的。
醉扶風不是傻子,剛纔林觀易說的那些話,無疑就是說,上了琴宗,便可以四處活動,什麼離隊不離隊?況且狄舒夜本就是琴宗的人,人家回到家了,還不能四處逛逛嗎?不過他一看狄舒夜的表情,便知這個小師弟還有點靦腆。
當下嘿嘿笑道:“好吧,現在人多,師兄明白的……嘿嘿!”
狄舒夜微微嘆了口氣,埋着頭隨着人羣往上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輕聲招呼葉雲舟二人:“幫我遮擋一下。”
他向來在感情上都不是主動進攻的那一方。這麼多年了,他到現在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愛着韓江雪,便能看出他愛情觀有多缺失。
葉雲舟二人倒是很配合,雖然心中差不多都罵了不止百遍了,但還是不得不遮掩一下狄舒夜。
“對不起,小雪,我還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你,畢竟,我現在是琴宗追殺的人……”心中喃喃自語一聲,狄舒夜狼狽的從琵琶峰下走過。被謝雨龍那高大瘦長的身子擋住。韓江雪果然沒能發現自己要找的人。
人羣離去,韓江雪怔怔地看着遠去的人羣,剪水眸子中,有落寞。有孤寂。還有着一絲的驚慌與忐忑。更多的,卻是迷茫。
年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韓江雪隨父母去蘭宗,狄舒夜則下山,臨別那一幕無論是韓江雪,還是狄舒夜,都藏在心裡……
“你…要回家了?”韓江雪欲言又止,輕聲道。
“雪……”不善言辭的狄舒夜愣了愣,他不知道該不該向韓江雪說出實話。
“今年過年,我要隨爹爹和孃親去蘭宗,孃親很多年沒有回宗門了……所以,所以我可能不能來看你了……”善解人意的少女輕咬着嘴脣,寒風中凍得有點暈紅的臉頰似有無限委屈,讓得狄舒夜心頭輕微一顫
。
“呵呵,好啊,你去吧,玩得開心點!”憋了半晌,狄舒夜憋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當時,天拍水曾恨鐵不成鋼的怒罵了狄舒夜一陣……
“你……我…我會很想你…”韓江雪咬了咬嘴脣,心中暗罵一聲:“呆子”,採取主動出擊的戰略。
“我…也會!”狄舒夜乾笑一聲,有點忐忑的說道。
一語出,少女頓時喜上眉梢,原本含苞待放的雪梅瞬間綻放,令眼前的毛頭小子明顯一呆。
“明年早點回來哦,我等你!”少女忽然身子向前一傾,朱脣輕點,一朵鮮豔的玫瑰盛開在狄舒夜臉頰上,待得再擡首,少女早已踩着歡快的腳步遠去了,一陣淡淡的香風尚在鼻間迴盪。
……
熟料這一別,當韓江雪回到琴宗,卻得知狄舒夜被逐出師門,宗門更是下令,凡是琴宗弟子,見到狄舒夜,誓以敵對之勢相向。後來也得知狄舒夜曾報名前往黃泉學院參加‘守護之戰’。
此時此刻,她固然想見到狄舒夜,但心中未嘗不像狄舒夜一樣,不知該如何去面對。身爲琴宗橫笛峰峰主的女兒,她這一生,便是琴宗的人。而狄舒夜作爲琴宗的敵人,被琴宗追殺的對象,她心中也在自問,自己可以放開一切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嗎?
兩人之間,或許真的有感情,但如今因爲情勢的變化,也讓這份感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走過琵琶峰,狄舒夜這才舒了口氣,謝雨龍瞥了眼青鳥,忽然輕聲道:“你是因爲……你和琴宗的關係?”
狄舒夜腳下微微一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或許吧,其實更多的是…我還沒準備好。”
山道蔥鬱,清風徐來,樹葉輕聲作響,近兩千名聖人無聲無息的攀上山道,很快便來到了洞簫峰下,琴宗五座山峰,洞簫、古箏、琵琶、橫笛四峰呈半弧狀圍繞着古琴峰,洞簫峰繞過去之後,便是古琴峰。
走在這條熟悉的山道上,狄舒夜微微頓足,快步走上前去,在絕壁邊上停了下來。
“老大,當年你就是在這裡被蕭隨風打下去的?”葉雲舟聽過狄舒夜的一點故事,一想便已猜到,問道。
狄舒夜點點頭,眼神彷彿洞穿眼前的阻礙,當年的一幕幕席捲腦海,半晌之後,狄舒夜苦笑一聲,忽然說道:“現在想想,我當年那是咎由自取,小時候不懂得什麼叫做技不如人,不懂什麼叫隱忍,人家蕭隨風自小修煉涵養力,又有厲害的父親。我呢,啥都不會,就因爲小孩子之間不服輸……現在想想,有個詞語說得好,玩火自焚啊。”
“嘁,都差不多啊,只能說那蕭隨風人也太囂張跋扈了。我雖然貴爲漢陰國三皇子,但小時候我出去,還不是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打得鼻青臉腫的,要我真和蕭隨風一樣,那豈不是要把那些打了我的孩子全給殺掉?”謝雨龍嗤笑一聲,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他可不在乎你是什麼皇族貴胄,在孩子眼中,人人都是平等的
。
“或許吧……呵呵,走吧!”狄舒夜苦笑一聲。往上走去。心中卻在想:當年要不是水爺爺,如今還會有狄舒夜這個人嗎?
“當然會!”
天拍水忽然飄身而出,笑道:“你的精神力自小就極爲詭異,你不是說過嗎。你當時心中想着停下。下墜的速度果然就慢了。能以靈魂力控制外界環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就算如今的你。恐怕也做不到。”
“咦?峰主,你看那不是狄舒夜嗎?”便在此時,一個低低的聲音傳入狄舒夜耳中。
狄舒夜微微頓足,回頭看去,只見洞簫峰那盤旋山道上,幾個人站在地山道邊緣,望着這邊。一個胖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狄舒夜。
“熊剛?”狄舒夜一愣,這胖子他還是有印象的,當年他加入琴宗之後,這胖子曾跟着蕭隨風耀武揚威的在教室欺負他,結果反被狄舒夜跟踢球一樣的甩出教室,如今快十年了,這熊剛居然修煉到了文曲星初期。
目光一轉,當看向熊剛幾人簇擁的一個年輕人之時,狄舒夜一愣,神色頓時怪異起來。
似是感受到狄舒夜的眼神,那年輕人眼睛微眯,狠狠向狄舒夜這邊掃來。
“嘿,這聶絃歌竟然達到文曲星巔峰級別了?”青鳥一陣訝異。
那人正是橫笛峰峰主韓自奉門下大弟子聶絃歌。當年狄舒夜剛從洞簫峰下的山谷中爬上來時,恰逢琴宗暑期考覈賽,當時狄舒夜曾見過這聶絃歌出手,知道這人爲人狠辣果敢,那時候聶絃歌只是涵養力三級的小白,但面對其他二級涵養力同門的時候,同樣下手毫不留情。
當初醉扶風便差點被聶絃歌笛音幻化而成的長槍擊殺,也正是因爲那次險境,狄舒夜以意念控制聶絃歌長槍爆裂,救了醉扶風一命,纔有了兩人後來的情誼。如今快十年過去了,這聶絃歌倒也天資了得,竟然達到文曲星巔峰了。
“老大,那人看向你的眼神有點不對呀。”葉雲舟停下腳步,看向那邊。
“呵呵,我現在是琴宗的追殺對象,他們看我的眼神自然不對了。”狄舒夜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繼續前行。
謝雨龍嗤笑一聲,道:“你這什麼眼神啊,他看你的眼神明顯就不是看待普通敵人的眼神,你看那小眼中凜冽的殺意,嘖嘖,倒像是被殺了爹孃搶了老婆一樣的。老大,你是不是拐走了人家的老婆啊?”
以他如今二星聖人的修爲,肆無忌憚的對一名文曲星評頭論足,別人也不敢說什麼。
“少扯”狄舒夜笑罵一聲,眯着眼看了眼聶絃歌那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不再理會,繼續沿着山道往前走去。
行不得多久,隊伍慢慢停了下來,隨後便聽得前面熱鬧哄哄,隊伍剛剛停下,頓時數十股強悍的精神力如同狂風般拂掃而過
。很明顯,是抱陽、負陰那五名九星巔峰的大聖以及斷雲遠這些九星聖人查探,以防止有些人逃走。
其實這種情況下逃走是不可能的,這些長老們精神力掃一掃,只不過是爲了震懾罷了。
許久之後,狄舒夜眉頭一皺,原來前面鬧哄哄是因爲琴宗諸長老在迎接黃泉學院的聖人們。雖說是叫做‘學員’,但每一個都是聖人,其中更是不乏比起琴宗大部分長老都要修爲高的人,隨便抓出幾個,便可以抵得上一個宗門的實力了,難怪這些長老們要列隊歡迎。
“牧羊人、敲鐘人、撫琴、鼓瑟……嘿嘿,小夜,你覺得他們見到你會怎樣呢?”天拍水在一邊壞笑道。
“放心吧,他們不會動我。”狄舒夜自信一笑。
轉眼間,隊伍已有一大半走上古琴峰,狄舒夜也看到了山道盡頭含笑迎接衆學員的幾名老者,爲首一人一身麻布白衫,點頭示意,正是牧羊人,其後幾名聖人卻是一臉殷勤的笑容。牧羊人乃是九星巔峰的大聖,自然不是給這些九星以下的黃泉學院學員們面子,他出現在這裡,同樣也是有着貓膩的。
誰都知道,凡是加入黃泉學院的人,那都是將命搭上了,說這些人是亡命之徒一點也不過分,如今破了數千年的例,走出黃泉學院,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黃泉學院狙擊部長老盡數出動,而且還有五名梟首部長老,足見對這事的慎重。
同樣的,各大宗門也不是傻瓜,也清楚其中的危險性,這可是近兩千名聖人,一旦有人搗亂,那結果……不堪設想。所以琴宗必須要有人出面震懾一下,哪怕只有這一名大聖也好。
事實上,這效果還很不錯的,之前黃泉學院的九星以上的長老們震懾一番,此時這琴宗牧羊人再來一番,一些原本蔑視琴宗的聖人們,也都收起了狂傲之心。
見此情景,牧羊人眼中閃過一抹滿意的喜意,不過旋即,臉色便是一沉,看向前方走來的青衣人。
“長老,一別數月,你老可好?”狄舒夜微微一笑,拱手道。
對這位牧羊人,狄舒夜說不上恨還是不恨,當年牧羊人給狄舒夜木之靈,未嘗便沒有心懷其他心思;後來又因爲木之靈,他還差點收狄舒夜爲徒;最後,同樣也是因爲木之靈,卻與狄舒夜站在了對立面。可以說是木之靈將兩人拉近,也是木之靈,讓狄舒夜對這位九星巔峰的大聖再也沒了當初的尊敬感覺。
“沒想到你果然去了黃泉學院。”牧羊人眯着眼盯着狄舒夜,隱藏着眼皮下的眸子看不到任何喜怒,“嘿,還達到四星聖人了。”
“呵呵,僥倖而已,那,我就先上去了?”狄舒夜皮笑肉不笑,轉身便走上古琴峰。走過敲鐘人身邊之時,他倒是朝着敲鐘人微微一笑。
走上古琴峰,一羣黃泉學院長老們清點了一番人頭,而後吩咐了一些相關事宜,當即令所有人暫作休整,可以逛逛琴宗,但必須在傍晚時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