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夜訪古寺(二)禪香有意染朱門,夜色無語罩青燈。
透過半開的角門,大雄寶殿內透出昏暗的燈光來。我低頭思忖了一下,微眯着眼睛看着半倚在角門的小和尚,心中不禁浮起一股涼意。
“小師傅,還請您通報住持一聲,我有要緊事拜訪他!”我盯着小和尚的眼睛肅然道。
小和尚握着錢的手似乎一顫,視線收回來:“我才說過,我家師傅不在!”
杜富貴忽地從我身後閃了出來:“既然不在,你把這錢還給我!”說罷便蹦進了門裡,險些將小和尚撞倒。
我舉步便進到寺內,回身將角門關嚴。
小和尚似乎臉色十分難看,後退了幾步站定身子:“你們兩個要幹什麼?永安寺可是住着警察的!”
“我們只是來拜謁!不是來鬧事的!”我盯着小和尚說道。
“你趕緊通報老住持,我兄弟要是不高興……你這廟可就少了一尊財神!”杜富貴大聲喊道。
我心下卻嗤笑:杜富貴這是在哪學的?話雖不多卻都能刺激這小賊禿的神經!我不再理小和尚,舉步便向着大雄寶殿走去,邊走邊觀察着廟內的環境。
大雄寶殿氣勢恢宏,雖然在夜間看得不甚清楚,但大殿廊角飛檐,望獸靜守,檐下風鈴低垂,寶殿朱漆大門緊閉,角門虛掩。毛邊玻璃透出溫暖的黃色光暈來。
行到大雄寶殿前面的院子裡,卻見一尊高達兩米多的雕花寶塔形的香爐,森然肅立,爐中卻是香灰清冷,似乎很久沒有燃過禪香。小和尚跟在我身後,緊張地望着大雄寶殿的小角門。
“施主,您……要敬香?”
我心下一動:遇佛拜謁,敬香禮佛,我雖不是什麼信徒,但耳聞目染,今夜有機會來到這廟裡,也入鄉隨俗一次!
“怎麼個敬法?”我回頭低聲問道。
“隨你的心意!”
“哦?!”
我低首沉思了片刻:“小師傅,那我就到寶殿裡面請香!”
小和尚盯着我,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施主,方纔……”
我笑了笑,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肩膀:“不必說了!你知會一下化真師父便是,就說他的老友派人前來拜謁!”
小和尚臉色一變,慌忙向着大雄寶殿跑去,雙腿似乎拌蒜一般。
“兄弟,你剛纔說什麼?”杜富貴狐疑地問道。
我四下望了一番,才發現大殿的東側是一水的青磚青瓦的偏房,而西側則是十數顆高大粗壯的梨樹,一條彎曲的青石小徑繞過梨樹林向着後院延伸而去,大雄寶殿後面似乎還有後殿。
我訕笑了一聲:“我說我是受人之託拜見老住持的!”
杜富貴瞪着小眼睛,肥臉堆着笑容:“兄弟,還是你有經驗!方纔那小賊禿還說老和尚不在呢!”
正說着,但見大雄寶殿左側小角門打開了,裡面透出昏黃的光暈來。我心下一緊,不知道那化真住持到底是什麼樣的高僧!小和尚跑到我身邊,抹了一下禿腦袋,我才發現這小賊禿腦袋上竟然出了些許的冷汗!
“施主,我家師父有請!”
我點點頭笑了一下,便舉步向大雄寶殿走去。到了左側小角門前面,我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杜富貴:“杜哥,步子邁大點,先左腳!”
“這個……還有講究?”杜富貴小眼睛眨了一下問道。
我點點頭便大步邁進寶殿內,身後的杜富貴卻似乎被門檻絆了一下,身子竟然踉蹌着從我旁邊向着前面衝去,我揮手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只聽“咔嚓”一聲,杜富貴的衣服不知哪裡被撕開了!
杜富貴收住腳步,站定了身體,臉色羞紅。胳膊向上面一擡,才發現左腋下已然被撕開!我瞪了一眼,心道這小子怎麼跟鬼追似的呢?!
大雄寶殿內氣氛神秘,一尊高大的菩薩造像巍然肅立在寶殿正中央,氣勢逼人。我站在當下向右側的**上看去,那裡正有一位身穿黃色僧衣的人低頭默誦。手持小錘,輕擊木魚,一聲聲空靈的木魚聲便有節奏感地傳了出來。
我心下驚疑,方纔在殿外並未聽到木魚之聲!思忖之際,小和尚走過來看了我一眼。
“施主,請您淨手!”說罷便端過來一隻臉盆。
我心下一動:看來這永安寺的禮佛上香還是很講究的!我洗乾淨了手,小和尚便拿過三隻佛香來。
我接過佛香,心下卻無奈訕笑:我本不信奉佛教,而今夜卻鬼使神差一般進入佛門,淨手上香,不管如何我也要認真些!想罷便在燭火下將香點燃,緩步走到菩薩面前,雙手舉香放在胸前。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忽地從心底流了出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虔誠裡面夾着着激動,肅然之中隱含着沉思。前塵往事竟兀自從腦海中升起,許願爲誰?給我自己還是給姜八綹?給裴東來還是給黃司令?或者是給毛毛和無雙?我不知道,忽然間一切憑空又消失了,萬念空靈,此刻我似乎就是虔誠的信徒!
舉香齊眉,抱香於胸。低首行禮三拜!願菩薩保佑……
“施主,捐功德!”小和尚掌握收錢的機會恰到好處。我退身旁側,點了點頭,擡眼正看見**上的老和尚正在微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心下一緊:好一個高僧!紅潤的臉龐堆滿歲月的溝壑,慈眉之間隱含一種清修的靜,雙目古井無波,一縷銀色鬍鬚飄散頜下。僧衣裹着清淨之身,舉手之間透出一種瀟灑!
不過在目光相對的剎那,我的心底卻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此人非比尋常!因爲那銳利的目光裡,竟含着一股煞氣!雖然只是一種感覺,卻讓人渾身滋生刺痛感!
我笑了笑,便走向香爐旁邊的功德箱。豬頭杜富貴也上了三炷香後,跟在我身後走過來。小和尚站在功德箱旁邊,臉色泰然地垂首靜立。那功德箱是玻璃製成的,四面透明,裡面只有寥寥數張紙幣,估計是很久沒有人來捐功德了。
我甩了一下風衣,從懷裡拿出一打鈔票來,打開封紙。這是我下午方從銀行取出來的五千元錢,是專門上香用的。杜富貴說要準備充足的“銀子”的!
一張一張的百元大鈔飄進功德箱內。我是一張一張捐的,這是我設計好了的,目的很明確:我要看着這身外之物是如何累積成功德的!
用了十分鐘的時間,五千元錢才捐完,功德箱裡面已經累積了一堆鈔票!小和尚竟然呆立在那裡,從我扔第一張鈔票開始便呆立到現在!我轉過身,緩步走到化真和尚的旁邊。老和尚敲着木魚的手忽然停住,雙眼微眯着,臉色變得怪異起來!
禪香繚繞,青燈氤氳。杜富貴也呆立在那裡,半晌才砸了咂嘴,臉色苦澀,球一樣的身體挪近了功德箱,手中舉着鈔票,卻遲遲不能扔下去。
“您……該捐功德了!”小和尚面露難色地說道。
一張鈔票便飄進了功德箱內,那是一張五元的紙鈔,壓在了一堆百元大鈔上面,極爲顯眼!杜富貴顯然十分知足,昨天他沒機會上香,捐了十元錢,今天上了三炷香,卻捐了五元!誰說杜富貴是豬頭?!
“這位施主,請您坐下來說話!”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
小和尚關閉了小角門,拿過一隻**放在我的身後,然後便輕輕地出去,掩上了門。我摸了摸鼻子,訕笑了一下,心裡卻加了幾分小心。
我抖了一下風衣,輕輕地坐在**之上:“杜哥,你先到外面等我,一會我就出去!”我淡淡地說道。杜富貴訕笑了一下,便高擡腳輕落足般地走出寶殿。
“施主,您深夜前來敝寺拜謁,不知是奉了何人之託?”化真淡然道。
“住持師父,我是說實話呢還是……說心裡話呢?”我爲眯着眼睛問道。
化真臉色微變:“難道您的心裡話不是實話?”
我點點頭:“心裡話是我不想說的話,實話確實我要說的話!”
化真和尚慈眉一跳,臉色淡然:“你很聰明!那就先說實話再說心裡話!”
我心下冷笑:我的心裡話說出來只怕你受不了!
“說實話,化真師父,我是來找我的師傅的!”我盯着老和尚一字一頓地說道。
化真和尚臉色一變,眉角向上一挑,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師傅?”
“七月初七夜裡貴寺是否來過人?”
老和尚身子向前傾了一小下,臉色緩和了些許:“出家人不打誑語,具體哪日我記得不慎清楚,但半月前的確有人夜間造訪,但不知是否就是施主的師傅!不過只借宿了半宿便走了!”
我心下一驚,姜八綹果然是到過永安寺!但更令我愕然地是化真竟然說他天亮便走了?!但時至今日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一種不祥之感浮上我的心頭。
“他……受傷沒?”
“沒有!”老和尚看了我一眼回道。
姜八綹竟然沒有受傷?沒受傷爲什麼跑到永安寺來?而且……臥佛和永安寺之間距離十分遙遠!陸路三十里,水路估計也得十五里!
“他是怎麼來的?又是如何走的?”
“坐車來,坐車走的!”
我眼神一緊,心中不禁冷笑一聲: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彌天大謊究竟爲的是什麼?
“怎麼可能?”我疑惑地盯着老和尚,情不自禁地問道。臥佛行動我只是在監控畫面裡面看見了姜八綹,而後外面的情況我一無所知。而據江陽所言,那個女殺手是追了姜八綹而去的,怎麼會是這種情況?
我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