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打量了一眼我媽臉上的表情，還真是模糊了冷靜和壓抑的不高興。想起這幾個月我一直在騙他們，心裡也是自知有愧。不敢出聲。
“四個多月了。”我身邊的駱向東出聲回道。我則乾脆鴕鳥似的垂下頭，等候發落。
“叔叔阿姨，其實我跟子衿不想瞞你們的。尤其是子衿。她很怕阿姨，怕您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適。所以一直瞞着沒說。”
駱向東的聲音是禮貌真摯甚至是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籠絡和小心翼翼，我忽然間覺得鼻子一酸。莫名的想哭。
我媽說：“之前跟子衿視頻，看見過那隻灰白色的大狗。你們兩個那時候就在一起了吧？”
駱向東坦言：“阿姨。是我追的子衿，我倆以後也是奔着結婚去的。我們不會拿感情的事開玩笑，也不會今天在一起。明天說分就分。”
駱向東那頭說着。我這頭已經掉了眼淚。
我爸擡手去抽紙巾的時候。駱向東已經伸手過來幫我擦了眼淚。他低聲道：“別哭，有話好好說。”
我爸將紙巾遞給駱向東。駱向東又把紙巾遞給我。
我媽見狀，看着我道：“哭什麼？我說你什麼了？”
她是什麼都沒說。可我快要被嚇死了，心臟承受不了了，哭還不行嗎？
她越說我越來勁兒，我爸眉頭一簇，道：“你跟孩子好好說話，一來整的人家兩個都跟你一起戰戰兢兢的。”
我媽道：“行了，別哭了，有那哭的勁兒不如早點實話實說，也不用弄得這麼突然。”
的確夠突然的，我記得駱向東好像是穿着內褲出去開的門，真不知道他看見我爸媽的那一刻，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好在他一向比我強大，我這兒已經嚇得不知所措，他那頭倒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付的非常自如。
氣氛一度有些僵持，好在我爸跟駱向東之間有話聊，畢竟是男人。
我爸說：“子衿她奶總叨唸你，說好在上次來夜城有你幫忙，不然手術也不會那麼順利。”
駱向東笑着回道：“奶奶太客氣了，應該的。”
我爸說：“子衿一個人在夜城，我們全家都很惦記她，怕她一個人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倒是給你添麻煩了。”
駱向東說：“子衿要強，工作也努力，賺錢養活自己不成問題。我就是心疼她太要拼命，所以最近都有叫她減少工作量。”
我爸點頭道：“女孩子孤身在外，是要有人照顧。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以後就靠你了。”
駱向東說：“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子衿。”
幾句話，我爸這就算認下駱向東了。
正好茶煮好了，駱向東親自給我爸媽倒茶，還親自將茶杯遞給我媽，柔聲道：“阿姨，您嘗一下，聽說這茶不錯。”
我媽微笑着接過去，也道了謝。
駱向東說：“阿姨，您這次跟叔叔過來，乾脆在夜城這邊多玩幾天，正好也讓子衿帶你們在夜城四處逛逛。”
我媽喝了口茶，然後道：“是，我們學校放暑假了，這次來就是準備住一陣子的。”
駱向東微笑着接道：“那最好不過了，我跟子衿帶你們四處轉轉。”
我媽問：“你公司那頭不忙嗎？”
駱向東微笑着回：“沒事兒，我跟助理打聲招呼就好。”
我媽淡笑着說：“你要是忙，不必特地請假遷就我們，我們就是過來看看子衿，逛不逛都是次要的。”
駱向東說：“沒關係阿姨，您跟叔叔來一趟，我跟子衿自然要照顧好你們。”
不卑不亢卻又禮數週全，最難得是他對我爸媽的尊重裡還帶着一絲小心。是經常聽我叨唸我媽難搞，所以害怕她不讓我們在一起，纔會如此小心翼翼吧？
我對駱向東的護短早就不是一日兩日。早到當初當他助理的時候，跟他一起出去應酬飯局，不願意看他被其他大公司的老闆灌酒，所以寧可自己喝到腸胃炎去醫院的地步；如今駱向東面對我爸媽，我也不希望他們讓駱向東爲難，不然我保不齊要胳膊肘向外拐，沒嫁人就跟孃家翻臉了。
我爸就不是那種會難爲人的人，當初對陳文航，後來對紀貫新，再是如今的駱向東，他都秉持着一個原則，只要我喜歡就好。
儼然一箇中國好老爸的楷模和先鋒。
坐在他們對面，我一直偷偷打量我媽的神色，別看她現在風平浪靜，那是當着駱向東的面兒不好發作，指不定私下裡又會說什麼，所以我也不敢提前掉以輕心。
四個人面對面坐着聊了能有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我爸忽然看着一身睡衣的我說：“你們兩個這麼晚還沒吃午飯呢吧？”
現在已經下午一點多快兩點，他們來的時候我跟駱向東還在睡覺，是臨時從被窩裡被嚇醒的，哪兒還顧得上吃飯啊。
其實我肚子早就咕嚕嚕的叫了好多回，但是不敢說餓。
駱向東穿着一身長褲襯衫，依舊帥的無懈可擊，任誰都看不出這是剛從牀上下來，沒有刷牙洗臉的男人。
同樣是不修邊幅，我就比他差多了，再經過這麼一嚇一餓，估計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既然我爸問了，我就順勢點頭說餓。
駱向東道：“我們收拾一下，帶叔叔阿姨出去吃飯。”
我媽說：“不用折騰了，我們帶來好多吃的，有廚房熱一下就好。”
駱向東則道：“阿姨剛過來就別親自下廚了，我們中午先出去吃，晚上回來我跟子衿做飯給您和叔叔。”
聽到駱向東這話，我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心想他這位爺什麼時候下過廚房啊？還要揚言給我爸媽做飯。
不過我爸媽還是很吃這一套，嘴上說着不用，但是脣角勾起的弧度卻變大了。
說定之後，我們起身。駱向東對我說：“我在這邊收拾。”
我說：“那我回去收拾。”
總不能我爸媽來了，我倆還往一個洗手間裡面跑。
我爸媽也跟我回了隔壁，kingb和queenb堆在門口，我媽還是害怕。
我乾脆敞開AA房門，讓它們去隔壁找駱向東。我媽在進門的時候，隨手把房門也給帶上了，聽到關門聲的剎那，我就知道正戲要開始了。
大氣不敢喘，頭也不敢回，我佯裝無意的大步往洗手間走。我媽沒有馬上叫住我，只是當我洗漱完從洗手間裡出來，準備去臥室換衣服的時候，她出聲道：“你跟駱向東這就住在一起了？”
我心底頓時咯噔一下，但卻不能裝聾作啞，只得停下腳步，側頭怯怯的看向她。
我爸試圖打圓場：“行了，好不容易來一趟，別給孩子施壓力……”
我媽瞪了我爸一眼，說：“你先上那屋待着去，我跟子衿說會兒話。”
我們家的地位，向來是我媽老大，我跟我爸輪流墊底兒，都沒什麼話語權。如今我媽發了話，我爸也只有嘆氣起身去客臥躲着的份兒。
客廳中只剩下我跟我媽，別提多尷尬。當了這麼多年的母女，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同居，會被我爸媽撞個正着。
我爸倒還好，他可以看見了裝沒看見，就爲了讓我不尷尬，可我媽不是這種人。
我站在她面前兩米遠的地方，沒等她開口，我先承認錯誤：“對不起，媽。”
我媽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表情也是糾結的。我以爲她會罵我，結果她卻沉默半晌之後，忽然嘆了口氣，然後無奈的說：“我早知道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準得出事兒……”
我掃了她一眼，但見她眉頭簇起，還是不悅的。
我說：“媽，我跟駱向東是認真的。”
我媽很快懟了我一句：“你從小就傻，跟誰在一起不是掏心掏肺的？”
我：“……”
我媽這句也是說的急了，見我沒應聲，她從鼻子裡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試圖平易近人，可事實上卻是讓人壓力山大的口吻，道：“你從小沒吃過什麼虧，不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當初跟陳文航在一起的時候，你們還打算畢業就結婚呢，可結果怎麼樣了？”
我現在對陳文航無感，所以可以心平氣和的回道：“那是他自己不走好路，我就當提早認清一個人，總比結了婚之後才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要好。”
我媽忽然壓低聲音說：“那紀貫新呢？你當初跟紀貫新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沒提醒過你，你還偏要跟他回夜城，結果呢？”
提到紀貫新，我始終沒辦法做到不以爲意。很多話我不打算跟我媽細說，所以沉默幾秒，不冷不熱的道：“我跟他是和平分手，兩個人性格不合分了很正常，你別總把所有巧合都看成必然行嗎？”
我媽見我油鹽不進，她皺眉說：“駱向東跟紀貫新有什麼分別？你跟紀貫新處了一陣子就完了，跟駱向東就能處的久了？”
說罷，她又咬牙恨鐵不成鋼的補了一句：“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之前看你跟陳文航處了那麼多年都沒事兒，我還心思你是個懂分寸的孩子，不怕你吃虧。現在倒好，都跟人家同居上了，你說你……你長沒長腦子？”
我媽會說這些話，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甚至絲毫不懷疑，如果我現在不是二十四而是二十，她一定會衝上來賞我幾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