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頗爲尷尬。
努力牽起僵硬的脣角,我硬着頭皮回道:“他有事先走了。”
說話間,我跟徐璐選了處沒人的座位坐下。匡伊揚坐在我們後面。車上的人估計是憋了一整個葬禮的時間。現在可算熬到駱向東不在,她們開始肆意的八卦,問我在駱氏怎麼樣。問駱向東怎麼樣。問得我直頭疼。
好在徐璐幫我開脫,她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我說道:“子衿。你不是暈車嘛,戴上耳機聽會兒歌。再睡一覺,到了我叫你。”
我順勢插上耳機閉上眼睛。這才躲過大家的連番轟炸。
頭枕在椅背上。因爲昨晚沒睡好加上有點暈車,我一路昏昏沉沉的,大巴開了一個半小時纔回到市區。最後停在一家酒店外面。
徐璐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起來。我摘下耳機跟她一塊兒下車。下車之後匡伊揚對我們說:“我去買點東西,你們先進去吧。”
我嗯了一聲。徐璐道:“快去快回,我們幫你佔個座。”
在跟徐璐往酒店裡面走的時候。身後一幫人忽然就黏上我們,明確的說,是黏上我。其中不乏從前上學時關係就不錯的,但也有其他班級不怎麼熟的人,只是她們現在都熱情的過分,頗有故意巴結之嫌。
以前我是不信什麼誰混得好,別人就要擡眼看一說。可如今風水輪流轉,我陡然升到了高位,這種被人仰視和奉承的感覺就格外明顯。
被一幫人前呼後擁的進了酒店大門,我正愁着怎麼應付的時候,對面顧家人走過來,看到我說:“子衿,你跟朋友坐第一張桌子,給你留了幾個座位。”
按理說第一張桌子坐的那都是直系親屬了,我怎麼說都是外人,顧家人如此擡舉,我本能回道:“不用,我們坐哪兒都行。”
對方更可氣,連聲道:“沒事,座位都給你留好了,快去吧。”
徐璐不着痕跡的拉了我一下,我便沒再客氣,跟徐璐往第一張桌子走。
路上,徐璐壓低聲音對我說:“咱們這幫同學也真是嚇人,知道你如今是駱向東的助理,一個個的恨不得貼上你。”
我低聲回道:“也嚇了我一跳,我剛纔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徐璐又道:“你發沒發現,就連顧叔叔跟顧阿姨他們,如今對你都要多幾分的客氣。”
我暗自嘆了口氣,跟徐璐也不裝假,所以如實回道:“其實他們不用這樣,不管我混的怎麼樣,顧老師對我有恩,我還是一樣跟他們來往。”
徐璐道:“話是這麼說,但這年頭人分三六九等,你混得好,大家自然要高看你一眼。現在就連我站在你身邊,都覺得倍兒有面子。”
我瞥了徐璐一眼,淡笑着回道:“你可得了吧。”
說話間我們來到最前面的一張桌子,此時桌子處已經坐了幾個顧家的親屬,我們相互點了下頭之後便各聊各的。匡伊揚是十幾分鍾之後回來的,他手上拎了個袋子,坐在我身邊之後便伸手遞給我。
“什麼?”我一邊說着一邊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個蘋果6s的盒子。
我當即側頭看向匡伊揚,眸子微挑,眼神中帶着一絲輕詫。感情他剛剛出去買手機了?
匡伊揚倒是一臉坦然的樣子,他出聲說道:“在白色跟粉色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買粉色的,覺得你會喜歡這個顏色。”
坐在我右手邊的徐璐用手肘撞我,擠眉弄眼的笑道:“好浪漫啊。”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手機還給匡伊揚,說:“不用,我回頭自己就買了,你花這個錢幹什麼。”
手機要六千多,好多剛畢業出來的大學生一個月都賺不到,我可不能要。
匡伊揚則順手推給我,開口說道:“學姐,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啊,你手機壞了我送你一個又怎麼了?”
我說:“你要是送我點小東西也就算了,這麼貴的手機我不要,你回頭退回去,別亂花錢。”
匡伊揚道:“那是不是我非得送你個幾百塊的諾基亞,你用着才心安理得?”
我想現在諾基亞估計都停產了吧,所以挑眉回道:“是啊,你要是送我諾基亞我就接着了。”
匡伊揚哎呀一聲,皺眉道:“學姐,那你這不是用錢來衡量我們之間的感情嘛,難道我們之間就是幾百塊的交情?多了你就覺得見外了?”
“……”沒想到匡伊揚還真會舉例子,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頓了一下之後,這才道:“伊揚,你還上學呢,有錢留着自己花,我都上班了,也有薪水,我會自己買的。”
匡伊揚不同我辯解了,他乾脆別開視線,一副備受傷害生悶氣的樣子。
徐璐用胳膊肘推我,低聲說:“快拿着吧,伊揚也是好心,別讓他不痛快了。”
我是真心糾結,明知道匡伊揚喜歡我,如果我拿了他這麼貴重的東西,豈不是有故意佔便宜之嫌?
但徐璐說的也對,人家手機都買來了,我要是執意不收,那也太不近人情了。算了,等回頭我發薪水再給匡伊揚買個更貴的禮物就好了。
看向一臉不樂意的匡伊揚,我出聲說道:“行了行了,別裝了,我收下還不行嗎?”
匡伊揚立馬露出笑臉,出聲回道:“就是嘛,客氣什麼。”
結果我才用了三個月出頭的手機剛壞不到四個小時,就又有了新手機。
葬禮宴吃完之後,跟顧家人打了聲招呼,我們出了酒店。因爲是週六,匡伊揚放假,徐璐也沒事,所以我們三個約着去看電影。
路上,匡伊揚似是隨口一問:“對了,學姐,你現在跟佳楠學姐不聯繫了嗎?”
他提到董佳楠,我纔想起她,不由得看向徐璐,出聲問道:“璐子,你今天看到佳楠了嗎?”
徐璐不以爲然的回道:“沒啊。”說罷,她又補了一句:“你沒告訴她今天來參加顧老師葬禮嗎?”
徐璐這麼一問,可把我嚇了一跳,我本能回道:“我沒告訴她啊,我以爲你告訴她了。”
徐璐也眼睛一瞪,出聲說道:“我這頭還是你們通知的呢,你跟她一個公司,我當然以爲你早就跟她說了。”
見我跟徐璐皆是面面相覷,目露驚慌,匡伊揚左右看看,然後試探性的問道:“該不會沒有人告訴她吧?”
我心底猛地咯噔一下,就怕是這個結果。
徐璐也有些找不準,模棱兩可的說道:“學校那頭應該也有通知,就算咱們兩個沒告訴她,她也會從別人那邊得到消息吧?”
我不知道,所以唯有一臉後悔,怎麼就沒想着要告訴董佳楠一聲呢。
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壓抑,最後還是匡伊揚道:“學姐,別想了,也許佳楠學姐去參加了,只是我們都沒看到呢。”
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這樣的機率很小,畢竟以我們跟董佳楠的關係,不至於在公墓那頭見到還不打聲招呼,最大的可能就是董佳楠壓根沒去公墓那裡。
如果真是因爲我沒通知到,搞得董佳楠錯過顧老師的葬禮,那怕是以後的關係,真的沒法處了。一想到此處,我就懊悔的不行。
徐璐見我皺眉嘆氣,她出聲勸道:“你也不用太往心裡去,就算是咱們沒通知到,那也不光是我們的毛病,誰讓她自己不主動聯繫我們了。就因爲最早你進駱氏那事兒,她就跟你跟我都疏遠了,衝着這一點,她這人品也不怎麼樣,如果真的不高興,大不了以後大家不處了就是。”
話雖如此,可我依舊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下午去看電影,中途我還晃神在想這事兒,遲疑着要不要給董佳楠打個電話,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真是因爲我沒通知到,搞得董佳楠錯過,那我現在打電話過去,不會被她誤以爲是故意挑釁吧?
哎……友情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很難拿捏,我們大學四年,包括畢業之後那一陣的患難與共,彼此都以爲以後的感情會越來越好,可誰料就越走越遠了。
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匡伊揚見我還在想這件事,他出聲說道:“學姐,你以前可不是這種憂猶寡斷的性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咱們心裡面又沒做虧心事兒,實話實說就好。你現在就給佳楠學姐打電話,把話說明白了,如果她不接受道歉,那你就像徐璐學姐說的,這樣的朋友處着也沒什麼意思,乾脆以後就別聯繫,省的你還總惦記着。”
匡伊揚的話讓我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我當即掏出他新給我買的‘腦殘粉’,一邊開機裝電話卡,一邊道:“說得對,我要是不把話給說明白了,今晚上的覺都睡不好。”
手機開機之後,我找到董佳楠的電話,不給自己絲毫猶豫的機會,馬上撥過去。
手機貼在耳邊,裡面傳來均勻的嘟嘟連接聲,我心跳有點紊亂,竟是說不出的緊張。
連接聲似是響了快十下,董佳楠才接通,她‘喂’了一聲,都沒有叫我的名字。
也許是我敏感,我覺得我們對話的開頭,已經可以預料到結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