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爾蘭飛美國,路上又折騰了十幾個小時,路瑤以爲自己會很疲憊。誰料到她會下了車換好衣服就跟紀貫新在雪地裡面鬧了一個多小時。這期間還一直在瘋在跑。
最後停下來的時候,她覺着自己都要缺氧了。
就連紀貫新都出聲讚賞她的耐力,她是生生給他跑到不忍心被她追。所以主動停下來的。
路瑤彎下腰捧了一把雪。紀貫新一動不動的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揚到他頭頂。
“爽了嗎?”他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碎雪。
路瑤累的臉頰微微泛紅,喘着粗氣回道:“爽了。”
紀貫新又問:“喜歡這兒嗎?”
路瑤一連串的點頭。眼睛晶亮,朗聲回道:“喜歡。”
她喜歡這裡。天空不僅僅是單調的黑藍兩種顏色。這裡的天空更像是美術生的調色盤,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的。
“小時候在冬城。那邊兒一到冬天也是大雪紛飛。我記得當時還住平房的時候。夜裡下大雪,要天不亮就出來把門口掃乾淨。不然等到雪堆得太多,早上連門都推不開。現在不行了。你別說夜城不怎麼下雪,就連冬城的雪都下不大了。”
路瑤小孩子似的踢着腳下的雪,頗爲感慨。也正因爲如此,她才分外的喜歡這個地方,明明是第一次來,卻特別有親切感。
紀貫新微笑着說:“你這麼喜歡這兒,那我們就在這兒待一陣子,反正也不着急回國。”
路瑤聞言,滿眼驚喜的看着他,“真的嗎?”
紀貫新點點頭,“你叫我一聲老公,我們就多在這兒待一天。”
路瑤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跡的打量四周,附近五米之內都沒外人,她咧開脣角,笑着道:“老公,老公,老公……”
她一口氣叫了不下十幾二十聲的老公,紀貫新忽然跨步衝過來,一把將她抱起。不是打橫抱,而是抱着她的腿,讓她整個人直立在他懷中。
路瑤一下子竄的老高,她失聲尖叫,然後下意識的抱住紀貫新的頭。
紀貫新開心的叫道:“老婆,老婆,老婆……”
極夜,二十四小時全都是夜晚,天空美得像一塊兒精心調製成的色板,在雪地上投下各種顏色交織而成的剪影。
路瑤跟紀貫新在外面瘋了兩個多小時,筋疲力盡才帶着小白臉兒一起回家。
進到別墅之後,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熱浪讓人更加疲憊且昏昏欲睡。
紀貫新走到客廳的時候,身上的外套已經脫下來,裡面只穿aa着一件白色的針織衫,襯着一張如玉的面孔越發的俊美。
路瑤羨慕着道:“怎麼你的臉越凍越白啊?”
一般人都是冷了就臉紅,偏偏紀貫新是越冷臉越白,白的讓路瑤心生嫉妒。
紀貫新看着路瑤粉紅色的小臉兒,猜到她心裡想什麼,所以得意的回道:“天生麗質嘛,這還用問?”
“切。”路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後邁步往樓上走。
紀貫新從後面抱住她的腰,頭一低,溫熱的脣瓣已經貼到她的臉頰處。很細很癢,路瑤歪着脖子道:“幹嘛?”
紀貫新說:“一樓外面有溫泉,我們去泡溫泉好不好?”
路瑤眸子微挑,“外面?”
外面可有零下三十度,在外面泡溫泉,瘋了吧?
紀貫新說:“這兒的溫泉溫度高,不會冷的,我抱着你。”
他跟她耳鬢廝磨,磨的路瑤身子都軟了,只得任由他牽着來到一樓後院的露天溫泉。
那是緊貼後牆修建的一處圓形水池,從地下引來的溫泉水,在寒冷空氣中散發着嫋嫋煙霧。
路瑤俯身過去,伸手試了試水溫,果然很暖和。
紀貫新身上只aa穿了一件針織衫,他主動幫路瑤脫外套,路瑤一哆嗦,紀貫新加快手上動作,嘴上哄着,“沒事兒,進去就不冷了。”
他幫她脫了衣服,抱她進了溫泉池。池水的熱度瞬間將兩人包裹住,路瑤往下縮着身體,只露出脖頸以上的部位。
紀貫新背靠着池邊,將路瑤抱在懷中,他輕聲問她:“不冷吧?”
路瑤點點頭,還好。
疲憊了一整天,這會兒泡着溫泉,愜意的讓人想要閉眼睡覺。
紀貫新摟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胸口,水下的大手扣着她的纖腰,低聲道:“困了就眯會兒,我抱着你。”
路瑤柔順的像是一隻波斯貓,軟軟的靠在紀貫新懷中,有他的手臂撐着,她可以不用怕自己睡着了會滑下去。
眼睛一閉,沒多久她就睡着了。
紀貫新擡眼望着天空上的極光,這會兒極光的形狀又變了,之前像是甩出去的一條綵帶,這會兒綵帶的兩端略微有聯合之勢,看起來倒像是個飛盤,只是這飛盤太美,藍的,綠的,黃的,紫的,還有幾處交接的地方,他不知道具體該用什麼顏色去形容,總之,太美了。
難怪路瑤喜歡這兒,就連他都有些流連忘返。
夜深人靜,紀貫新難免會想起一些事情,比如很久之前,那時候他不認識樑子衿,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的過二十五歲,所以他拼了命的玩兒,那種感覺,真的是有今天沒明天。每晚不到醉生夢死,他是不敢閉眼睛的,因爲很怕這一閉眼,真的就再也睜不開了。
他唯有勸自己,他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他們都能替他盡孝,也免得他死了,他爸媽會跟着傷心難過。
還有,他沒有愛人,這樣走的時候就不會牽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落得個灑脫。
他有一幫好朋友,但經常混在一起湊局的,還是張耽青,麥家輝跟成霖。每當他犯病從醫院病牀上睜開眼,他們幾個總是一副死了親人的樣子。
他還無意中發現過張耽青偷着抹眼淚,後來他打趣張耽青像個娘們兒,張耽青說:“我他麼是怕你先走一步,以後我們打牌三缺一。”
哈,多好的藉口,三缺一。
其實他也怕死,只是越怕死,就越要做出一副坦然無畏的樣子來,所有人都告訴他,沒事兒的沒事兒的,可犯病的時候,那種生不如死的疼,還有一閉眼睛就一片黑暗,什麼都不知道的恐懼,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他不想每天過的擔驚受怕讓所有人都把他當個保護動物似的圈養起來,因爲他知道,就算是這樣活着,也不代表他能活多久。所以,還是肆無忌憚一點兒的好,最起碼玩兒着高興死,也比憋死了強。
二十八歲那年,很平常的一天,他開車在路上晃,想着待會兒是叫他們出來打牌,還是約更多的人去濱海開party。真的是很無意的一眼,他看到駱向東的車停在街邊,又恰好看到車上坐了個陌生女人。
生活實在是太無聊,索性閒着沒事兒,他就逗逗駱向東的女人,哪怕是看見駱向東不爽,他也能開心一會兒不是?
遇見樑子衿,也許是命中註定,也或許是在劫難逃。
他這二十多年見過的女人多了去了,因爲自己早就設定好遊戲的規則,他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結局往往千篇一律,相似到令他自己都厭煩的地步。
但是鬧着鬧着,假戲真做了,當他發現自己對樑子衿的感情已經收不住的時候,再想回頭,已是爲時過晚。
回憶起當初的種種,如今的紀貫新已不會心疼心痛,頂多也就是莫名的感慨和微微的悵然。
畢竟人生真愛一回不容易,即便他沒能跟樑子衿走到最後,可分了手,亦是朋友。
在許多人眼中,他是真愛的那個,只是樑子衿‘負了’他。這想法甚至一度困着紀貫新,他自己都差點兒被自己給感動了。
但是某一瞬間,他忽然就想開了,也許是從知曉駱向東跟樑子衿在一起的那刻。他終於懂得,不是他有多愛,事實上,他跟樑子衿比,纔是不會愛的那個。樑子衿不愛他,可是教會了他怎麼去愛一個人。她離開,是必然,而他退出,也是明智之舉。
如果當初他放下高傲,或者能像現在這般收起咄咄逼人的鋒利,也許結局未必是現在這般。可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如果他真的跟樑子衿在一起了,那路瑤怎麼辦?紀貫新無法想象,若是他錯過了路瑤,那人生又將會是怎樣的?
低下頭,他重新看着懷裡熟睡的人。他不否認,起初對路瑤感興趣,只是因爲她身上有些跟樑子衿相似的點,比如惹急了就炸毛,可是越是接觸下來,他越是發現,路瑤跟樑子衿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跟她們身上的區別相比,相同點簡直少的可憐,可他還是愛上了這樣一個全新的女人。
明明那麼讓人心疼,可偏要裝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這點跟他好像,明明害怕,卻強裝膽子大。
也許就是因爲他們身上都有不足爲外人道的共同點,才使得他們走到了一起。現如今,紀貫新只想好好地寵她一個人。
他感謝生命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女人,那個人教會他什麼愛,怎麼去愛。現在,他終於能用一顆包容溫柔的心,去善待一個真正需要他照顧守護一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