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紀貫新很在狀態的話,他必須拉着路遲,非給他嘮明白了不可。東北人嘛。大不了他捨命陪君子,再跟路遲在酒桌上大戰三百回合,男人之間。只要酒喝明白了。其他的事兒就都好說了。
可事實是,紀貫新現在單手扶着門框。一陣陣的覺得自己眼皮沉到快要擡不起來,路遲說了什麼。他好似聽見了,其實也沒往心裡去。
路遲擡手將錢遞給紀貫新。紀貫新也沒再掙扎着說什麼。只伸手接過。
路遲掉頭離開,這點倒是跟路瑤一樣的倔,想什麼就是什麼。跟老古板似的。
紀貫新等到路遲迴了自己房間。房門關上。他這才跨步走出來,向着斜對面的房間走去。
按下門鈴。他拿着一沓錢的手,撐在牆邊。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身穿浴袍的路瑤出現在眼前。她看着門外同樣一身浴袍的紀貫新,眼中有狐疑也有打量。
“怎麼了?”她問。
紀貫新邁步就要往她房間進,路瑤美眸一瞪,本能的伸手要把房門給推上。
紀貫新擡手抵住房門,路瑤見他手中攥着一把百元大鈔,她詫異的問:“你幹什麼?”
紀貫新回道:“我說嫖資你信嗎?”
他聲音很低,帶着一股子沉悶。路瑤讓他氣得臉紅心跳,忍不住罵了句:“出去!”
她將他往門外推,紀貫新都到這兒了,怎麼捨得出去。他手臂上用勁兒一推,路瑤哪兒是他的對手,眼看着他身子一閃進到她房間,路瑤又氣又急,卻偏偏不敢喊。
這要是把路遲給喊出來,路遲豈不要殺了紀貫新?
紀貫新進門後,順勢回手將房門一關,路瑤以爲他下一步就要對她動手動腳,剛準備出聲威脅他。結果紀貫新只是背靠着門板,微張着脣瓣,一副很累很疲憊的模樣。
路瑤警惕的站在他面前一米遠之外,見狀,她滿眼狐疑的問:“你怎麼了?”
紀貫新喉結上下翻滾,嚥了口唾沫,有些費力的說:“我好像有病了。”
有病了?
路瑤看着紀貫新的樣子,她倒是沒見過他這種狀態,像是呼吸困難了似的。
心底緊張他,她忙快步上前,擡手便去摸他的額頭。她掌心纔剛觸到紀貫新的頭,他立馬伸手抱住她,緊緊的。
“……紀貫新!”路瑤本能的掙扎,可是掙不開。
她以爲紀貫新在騙她,可他的懷抱很熱,幾乎是那種剛剛一貼上來,她就立馬覺得很燥熱的狀態。
紀貫新把頭抵在路瑤頭上,他閉着眼睛,低聲道:“我生病了……”
路瑤被他緊緊的桎梏在懷中,聽着他虛弱的聲音,她在他懷裡緊蹙着眉頭,出聲道:“生病了趕緊去醫院啊。”
之前他身上一直潮乎乎的,路瑤就讓他借吹風機吹乾了,他偏不。這會兒好了,生病了吧?
她試着掙開他的懷抱,好去看看他到底病的多嚴重。可紀貫新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她越是使勁兒掙,他就越是使勁兒抱。
抱到後來路瑤覺得喘不過來氣,她偏着頭說:“紀貫新,我疼。”
紀貫新纔是渾身肉疼,他都沒感覺自己用力了,可是路瑤說疼,他也馬上送了手臂。只是攬着她一起靠在門邊,有氣無力的說:“完了,我要死了。”
路瑤蹙眉道:“瞎說什麼呢,你趕緊回去躺下,我給你拿藥。”
紀貫新閉着眼睛,把她的頭當枕頭,靠上就不肯移走。悶聲道:“躺哪兒?”
路瑤說:“回你房間去,我馬上過去給你送藥。”
紀貫新像是小孩子似的‘哼’了一聲,撒嬌道:“我不回去,我就在你這兒躺着。”
路瑤被他壓得頭都擡不起來,但也不敢貿然移開,怕閃着他。她只得做一棵樹,挺着脖子讓他更舒服的枕着她的頭。
聽到他無賴的話,她皺着眉頭說:“你別跟我這兒耍賴,沒有用。要不回你自己房間,要不我給你打電話叫120.”
路瑤話音落下,紀貫新有十幾二十秒都沒出聲。
靜謐的廊廳中,紀貫新跟路瑤戳在門口一角,兩人身上都穿着酒店浴袍,隔着浴袍,他身上的灼熱溫度源源不斷的向她涌來。也不知道是路瑤自己本身就出了虛汗,還是叫紀貫新給蒸的,反正慢慢她也覺着很熱。
半晌沒聽到他的聲音,路瑤還以爲他怎麼了,所以出聲詢問:“紀貫新?”
“嗯。”
“你有病別在這兒挺着,先回去,我馬上過去給你送藥,行不行?”
她的聲音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商量和哄的口吻。因爲真的覺得紀貫新發燒了,心裡擔心。
紀貫新悶聲回了兩個字:“不行。”
路瑤沒有他那兩把刷子,她不會哄人,還想着好說好商量。
正想着,紀貫新又說話了,“你哥剛纔來找我,把你們三個的房錢都給我了。”
路瑤一愣,想到紀貫新手裡的一把現金,還真是路遲送去的?
“我沒跟他生氣,因爲我知道他是爲你好。”
紀貫新的聲音打頭頂傳來,路瑤聞言,不由得輕聲回道:“我哥真的對我很好,你別跟他吵架。”
“嗯。”紀貫新的呼吸有些粗重。
路瑤說:“紀貫新,你……”
“我愛你,瑤瑤,我愛你。”
“……”
見過酒後吐真言的,沒見過誰是病時吐真言的。他說的毫無預期,路瑤的一顆心被擊的猝不及防。
從他嘴裡面說出的每一句情話,都足以讓路瑤意亂情迷。
她以前總以爲自己是個理智不解風情的人,可自打遇上紀貫新,她才明白。愛聽好聽話,那是女人的天性,只是以前沒有人對她說,她也習慣了一個人冷冰冰的日子,所以總是想當然的覺着,自己應該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應該喜歡什麼樣的人。
是紀貫新用親身實踐讓她明白,她對他的甜言蜜語,毫無招架之力。
之前是紀貫新沉默很久,這一次,輪到了路瑤。
她乖乖的待在他懷裡,半晌沒出聲。紀貫新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說:“我好想親你,可我怕傳染你,好煩。”
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大實話,路瑤的每一次心動也都是真實明瞭的。
好不容易纔找回自己的魂兒,路瑤伸手揪了揪他腰間的浴袍,輕聲道:“別在這兒站着了,你先吃藥。”
紀貫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撒嬌道:“我不想回去,你讓我抱會兒。”
路瑤說:“那你先跟我進來,我給你找點兒藥吃。”
到底還是她心軟,她磨不過紀貫新。紀貫新聽後,過了會兒才慢慢鬆開手臂,光是擡起頭這個動作,他就坐的好吃力。
倚靠在門板上,他輕蹙着眉頭,臉色很難看。
路瑤終於空出手來,她擡手探到他的額頭,手掌中一片潮溼,不知道是汗還是水,因爲他頭髮沒吹就過來了,現在髮絲還滴着水呢。
“你發燒了,我陪你去醫院吧?”路瑤緊張的望着紀貫新的臉,因爲從來沒見過他生病是什麼樣兒,也沒見過他這麼難受的樣子。
紀貫新睜開眼睛,伸手拉着她的一隻手,輕聲說:“不用,你給我找點兒藥吃吧。”
他拉着她的手往房間裡面走,看見牀就疲憊的躺上去。
路瑤跑去一邊的袋子裡面翻藥,傷風的,感冒的,還有退燒的,一樣拿出來幾顆,然後倒了杯水來到紀貫新身邊。
她手臂穿過他的脖頸,扶着他起來,這麼會兒的功夫,紀貫新又閉上了眼睛,都沒有力氣睜開。
她就算給他喂得是穿腸的毒藥,怕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吞下去。
她跪坐在牀邊,給他喂藥喂水,待他嚥下去之後,她轉身欲走。紀貫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聲說:“別走……”
路瑤說:“我去拿吹風機,你頭髮還是溼的,該頭疼了。”
紀貫新鬆了手,路瑤跑到浴室裡面拿吹風機,回來坐在牀邊給他吹頭髮。
在此期間,紀貫新一直單手環着她的腰,暖黃色的牀頭燈打在他臉上,讓他原本很白的皮膚,看起來沒有那麼的蒼白。
可能是很少看見他有這麼弱的一面,所以路瑤頓時心疼的不行不行的。給他吹頭髮的動作都柔和了很多,生怕吵着他睡覺。
她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面,之前她在他家的時候,他也曾拿着吹風機給她吹頭,還問她信不信緣分。
想着,她忽然就出聲說了句:“我信。”
她聲音很輕,被隱匿在吹風機的噪音之下。她想到在他家抽屜中看到的石子手鍊,再想到他問她緣分的事兒,其實不難猜出,這手鍊就是她三年半之前,在日本送給樑子衿的那一條,而樑子衿把這條手鍊送給了她口中生病的朋友,也就是紀貫新。
原來這纔是緣分,世界那麼大,偏偏他們兩個之間會存在着這樣的羈絆。
風吹過紀貫新額前的髮絲,路瑤凝視着他的臉,他閉起眼睛的時候,睫毛好長,鼻子也很高,兩片緊抿的脣瓣,略微有些幹。
短頭髮很快就吹好了,路瑤關了吹風機,慢慢起身,想要走。
她以爲紀貫新睡着了,結果在她要起身的那一刻,他卻一把抓住她腰間的浴袍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