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中一點聽不到怒意,反而是濃濃的……寵溺。
我渾身一個激靈,終是忍不住出聲說:“駱向東,你給我放手!”
駱向東按着我,他出聲回道:“我放手,你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我氣得牙根癢癢,猶記得當初剛跟他認識的時候,他就特別喜歡跟我談條件。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破口大罵,但是時事不如人,我只得暫時忍氣吞聲,悶聲回了一個字:“能。”
幾秒之後,駱向東鉗着我手臂的雙手慢慢鬆了勁兒,然後身體也離我遠了一點。我趕緊順勢推了他一把,整個人往角落處退。
駱向東出聲問:“你怕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攥着拳頭說:“我嫌你噁心!”
駱向東一聲不吭。
我倆單獨待在不足五平米的小走廊裡面,他跟我也就隔了兩步半的樣子。我豎起了渾身的防備,想着一會兒他要是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算豁出臉不要,也得大聲的喊人來。
一個大活人還讓他給欺負住了?
我背後是牆,身前是駱向東,跟包都不在手上,心底快速琢磨着對策。
許是沉默了十秒鐘之久,駱向東冷漠的聲音傳來,他說:“你跟紀貫新在一起不嫌惡心?我碰你一下就是噁心?!”
我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動了怒。
我沒有馬上回答,不是因爲回答不上來,而是在想如果激怒他的後果,是不是我目前承受得起的。
我當然不怕駱向東打我,可我怕他一怒之下侮辱我,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我說嫌駱向東噁心,不是氣話,而是真心的。我現在唯獨不想見的人就是他,我恨不得離他遠遠地,最好這輩子大家都不要再見。
被他碰觸過的地方我嫌髒,也覺得對不起紀貫新,如果讓紀貫新知道我私底下跟駱向東碰面,估計他又要氣個半死。
我滿腦子都是權衡利弊,因此半晌都沒回話。
駱向東的怒氣逐漸高漲,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我問你話呢!”
我嚇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幾秒之後,我輕聲回他:“你來找我,就是想問我跟紀貫新在一起是不是真心的吧?”
“好,我告訴你,我是真的喜歡紀貫……”
我很努力的用平靜且低調的口吻告訴駱向東,生怕惹怒他,可我還是把他給惹毛了。
因爲我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駱向東一個箭步向我衝來。
“啊……”我嚇得本能的叫了一聲,第一反應就是蹲下身子。
我蹲靠在牆角,駱向東卻走過來拽着我的手臂,想要把我提起來。
我乾脆一伸腿坐在地上,一邊跟他撕扯一邊喊:“來人啊,救命!”
想必駱向東做夢都沒料到我會如此對他,我像是撒潑的小孩,撲騰着四肢不讓他動我。他是想把我拽起來的,可畢竟走廊很黑,我又靠在角落,他不好下手。
混亂中,我連着踹了他的小腿幾腳,邊踹邊喊:“你給我滾!別碰我!”
我抓到他的手背甚至是臉,走廊中唯聽到我的喊叫聲跟駱向東低沉急促的呼吸聲。
當他揪着我的手臂把我從地上提起來的瞬間,我餘光瞥見前方走廊處開啓了一面光,那是對門某戶人家開了門。
見狀,我馬上大聲喊着:“來人啊,救命!”
我們這幾層住的都是旅行社的人,802好像還住的男職員。聽到我的喊聲,馬上有人衝過來,是兩個男的。
他們見駱向東揪着我的手臂,馬上伸手指着他,厲聲道:“幹什麼呢?!”
“趕緊放手!”
駱向東側頭道:“滾!”
我顫聲道:“打電話報警……”
兩個男人一個上前來企圖阻止駱向東,另一個則拿出嚇唬駱向東:“你趕緊走,不然我打電話報警了。”
說話間一個高瘦的男人走過來,伸手拽駱向東的胳膊,駱向東回手用手肘撞在男人面門上。
男人‘唔’的一聲,直接捂着臉退靠在牆壁上。
另一個男人見狀,急忙上前來幫忙。
駱向東鬆開我,一腳就把對方給撂倒在地。
我都懵了,大聲喊道:“駱向東,你他媽給我滾!”
駱向東也氣得不行,他咻的轉頭看向我,擡手指着我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說:“樑子衿,你他麼拿我當賊一樣防着,你狠!”
我不是第一次被別人拿手指着,我最煩這個動作,但是駱向東指着我,我卻不覺得憤怒,只覺得……害怕。
我是真的打不過他,甚至罵不過他。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
駱向東沒想過我會說報警二字,也許他心底沒料到我會如此排斥他,排斥到不想讓他動彈我半根手指頭。
我一聲不吭,駱向東扭頭就走。
我整個人都繃緊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哪怕看見兩個男人還東倒西歪的戳在走廊裡面,我還是耗了幾秒,這才快步走過去。
三更半夜,我跟一個在旅行社還沒打過照面的陌生男人,扶着另一個同樣陌生卻被駱向東打的鼻血不止的男人去了醫院。
被踹一腳還好,另一個就倒黴了,醫生說他鼻樑骨骨折,還挺嚴重,要手術。我趕緊去交了手術費,然後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等着。
被踹一腳的男人到現在纔有空跟我說話,他問我:“剛纔那是誰啊?”
我面無血色,沉默一會兒才道:“仇人。”
男人甚至還擠出一抹笑容來,他說:“男女之間有什麼仇啊?頂多就是前男友。”
我沒應聲,他繼續說:“你住進來的時候,一凡就跟我們打過招呼,說讓我們平時多照顧你,沒想到今天還真是派上用場了。”
我說:“今天真是太對不住你們兩個了……”
他淡笑着道:“嗐,也沒幫上你什麼,好在你沒吃虧,不然沒法跟一凡交代。”說完,他又補了一句:“其實咱們這邊的保安做的不好,小區後門不刷卡,誰都能進,單元后面也是安全梯,爬上來就行了。今天幸好你喊得聲音夠大,我倆又都沒睡着,不然真的完了。”
我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韓俊波,裡面那個叫呂聰。我們跟一凡都是大學的同班同學。”
我說:“謝謝你們兩個了,也挺對不住的。”
韓俊波說:“沒事兒,這事兒放在誰身上都得幫忙,總不能眼看着。”
我跟韓俊波在手術室外面坐了能有四十多分鐘的樣子,醫生跟護士推着病牀出來。呂聰的整個鼻子都包着紗布,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一週,等鼻樑骨矯正淤血退了才能出院。”
韓俊波問呂聰:“哥們,你怎麼樣?”
呂聰悶聲回道:“別讓我知道哪個王八蛋下手這麼狠,我跟他拼了……哎呦,疼死我了。”
護士說:“你們誰替患者去交一下住院費?”
我立馬說:“我去交。”
呂聰躺在病牀上,他悶聲道:“哎,不用你,大|波你去交。”
韓俊波應聲,我攔着他道:“你快陪着他,我去交。”
出了這樣的意外,光說對不起也沒什麼用,我跟着護士去交了住院費,連帶之前的手術費,花了小兩萬。
等我回到病房的時候,韓俊波跟呂聰正在聊天,我跟呂聰道了歉,他特別敞亮完全沒怪我,還說回頭找小區保安評理,讓他們賠他在韓國新做的假鼻子,給我逗得不行。
沒多久,護士進來病房說:“患者需要休息,我們這裡有二十四小時的陪護,不需要你們在這兒,早點回去吧。”
跟呂聰打了聲招呼,我跟韓俊波一起出了醫院,打車回家。
路上,韓俊波說:“反正咱們住一層,聽說你一週只有週日休,那以後我跟呂聰負責護送你回家,直到你進家門爲止。”
我說:“謝謝你們倆,等呂聰出院,我請你們吃飯。”
韓俊波笑道:“好說。”
韓俊波真是把我送到家門口,看着我進了門才走。
我身心俱疲的癱在沙發上,看了眼牆上的掛錶,已經凌晨兩點了。
之前帶了一整天的團,晚上又要跟紀貫新去應酬飯局,我好幾次在飯桌上困得快要睡着,沒想到臨到家門口還出了這檔子事兒,如今我是累到極致,反倒回光返照,一點都不困。
洗了個澡,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等天亮。早上六點剛過我就起來收拾,化了個妝,然後去酒店接旅行團。
一整天馬不停蹄的上車下車,逛景點解說。我始終面帶笑容,好幾次無意間從反光的地方看到自己的臉,我都覺得陌生。
從前我可做不到這樣,心底不藏事兒,一點小情緒都得表現出來。
而現如今,我能跟駱向東撕逼,送別人去醫院,然後一大早上起來沒事兒人一樣的滿血工作。
我害怕這樣的自己,因爲不習慣,所以覺得陌生。
可偶爾讓我可以閒下來的空擋,我轉念一想,覺得現在這樣的自己也挺好,最起碼我的全部精力不是放在情情愛愛上面。
人的一生很短,可事情卻很多,我做不到只爲愛情而活,我也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