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國,冰冷的大殿裡。微弱的火光與陰沉的空中相互輝映,給人越發壓抑的感覺。歐陽冽孤獨的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低下站着的一個屈僂着背的老者和一個侍衛模樣的年輕男子。
那兩個人一直都沉默着,只有那老者偶爾會用眼睛瞟一下歐陽冽,但卻不敢說出什麼。要知道整個玄月國裡能夠跟歐陽冽說話的人沒有幾個。或者說,所有人的不敢太多的說什麼,只要看到歐陽冽凌厲的眼神瞟過,都會有人禁不住的兩腿打顫。雖然,老者是從小將歐陽冽看大的,可是,對他還是存了一絲敬畏之心,不敢太多言語。
似乎過了很久,歐陽冽才終於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那個侍衛,聲音卻依舊冰冷如昔道:“薩哈,你說我們玄月國還有多少時日可以維持?”
被稱作薩哈的老者微微擡了一下頭,確定歐陽冽是在問自己之後,才道:“君主,若是還沒有找到擁有無生佩的那個人,那我們這些日子便只有等待那場風沙來臨了。”
歐陽冽苦苦一笑,道:“這便是我們的劫數麼?尋了那麼多年,卻始終都沒有辦法尋到,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場風沙而來。”
“君主,這麼久了,難道青雲使者還沒有傳來消息麼?”薩哈似乎存抱有一絲希望的問,或者,這也只是唯一的希望,再無其他可求。
歐陽冽沉默的搖了搖頭,幽幽而道:“本主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而他的消息也不曾傳過來。大概,也沒有找到那個人吧。”他是相信他的,所以,一直盼着他凱旋的聲音。
“既然朝溪國沒有,那爲何青雲使者卻一直不肯離開朝溪國呢?”薩哈擡起頭看着歐陽冽陰鬱的臉,有些不解的問道:“難道,青雲使者想要背叛君主麼?畢竟,他不是我們的人。”
歐陽冽愣了一愣,旋即便否決的搖頭道:“當年大巫師說,擁有無生佩的人一定會是在朝溪國附近的地方出現,而且青雲使者與這個人又有一絲緣份牽引。這些年他在周圍的國家走了一個遍,這次突然要在朝溪國呆那麼久,本主想,他這樣做一定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可是,玄月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薩哈微微的皺起眉頭,道:“我們找了十九年都沒有找到,那是不是就說明擁有無生佩的人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上呢?”
“不會的。”歐陽冽斷然的搖頭否認,道:“大巫師對我們玄月國有那麼多的幫助,他絕對不會騙我們,他竟然說有,那就一定會有。只不過,我們需要時間。”可是,這個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巫師爲什麼還不出現?”薩哈又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自從17年前巫神谷莫名的出事之後,大巫師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麼多年了,我們只是盲目的去尋找那個擁有無生佩的人,一切連個頭緒都沒有。”
歐陽冽起身,看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本主曾經還見過無生佩所發出的綠光,無生佩一定在朝溪國沒有錯,我們要做的,只是找到這個人而已。”
“既然見到了綠光,那就一定會找到麼?”薩哈還是有些不自信,又道:“月圓之夜,凡是跟巫咒有關的綠光都會重現,可是君主,那又怎麼能確定那綠光必定就是無生佩的呢?”
“薩哈你何必如此悲觀呢?”歐陽冽的嘴角綻開一絲笑意,道:“既然有希望就一定要試一試,雖然時間迫在眉睫,可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不能成功呢?我們已經等了十九年了,怎能輕易放棄呢。相信大巫師,我們一定找到的,我決不允許玄月國滅亡,決不允許。”
“會麼?”薩哈淒涼的一笑:“找了十九年了,眼看那場那場風沙就要來臨,而我們卻什麼都不能做。君主,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煎傲了。”
“本主知道。”歐陽冽的眼中帶了些傷感,道:“本主當然明白這種煎傲,可是,既然都已經找了19年了,就絕對沒有要放棄的理由。薩哈,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更要鎮定,否則,所有的一切都將在同一時間崩潰,我們不允許這樣,不是麼?”
殿內一片沉靜,唯有緊張的呼吸此起彼伏。許久,便又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聲,歐陽冽擡眼看向一旁的另一個侍衛,問:“薩雲,你可知前方的戰事怎麼樣了?”
“君主。”被稱作薩雲的侍衛擡起了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那四處的征戰的兵將已經出現懈怠了,他們誰都沒有心思在去打仗。一心掛念着君主是否找到了無生佩,是否能夠解救下玄月國。”
歐陽冽點點頭,道:“是麼?生死迫在眉睫,每一個人都只是希望可以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這些都是正常的。不過,事情還並沒有到了無法拯救的地方,不需要如此悲觀。你去告訴他們,只要有本主在這裡,必定保他們一世平安。”
薩雲悄悄的瞟了一眼歐陽冽,又繼續說道:“可是,所有的人都說當年大巫師說的話是騙人的,他只不過是爲了讓我們活下這20年而已。”
“不得對巫師如此不敬。”歐陽冽突然厲聲的喊道:“巫師一心要保護我們,所以纔想到用無生佩來牽制詛咒的成長,你們卻敢這樣說?”
“是,是屬下的錯。”薩雲的聲音顫抖起來,雙手緊緊的反握着,看的出是特別的緊張。
薩哈看一眼薩雲,又對着歐陽冽問道:“那君主,我們要怎麼辦呢?還要繼續打麼?”
歐陽冽眯起了眼睛,道:“爲什麼不打?薩雲,你去告訴所有的將軍,誰都不許撤兵。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寧肯戰死沙場也比被風沙淹沒強的多,不是麼?”
“是。”薩雲令了命令,不敢再停留,便趕緊匆匆的跑了出去。
薩哈卻依舊在那裡站着,他看出了歐陽冽的堅定,他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是這麼的自信,就像當年的老君主一樣,這樣的魄力和勇氣也只有他們父子纔可以擁有吧。
可是,他當然也知道君主是有顧慮的,要不然,他不會到現在都不肯娶妻納妾。他一定也是害怕那場風沙會來臨,他怕自己會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應該去保護的人。所以,他寧肯不去擁有,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擴張國土上。但,在強大的權勢,也無法阻擋那夢魘一般的詛咒。此時的他們就像被綁在展板上等待被宰殺的羔羊,也許死已經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等待死神來臨時的那種恐懼。
玄月國的人此時也是人人自危,甚至有人開始惡語咒罵當初害死文箏的老君主。其實,所有的事情薩哈也是很清楚的。文箏的死,的確是一個令人惋惜的事情。
當年的玄月國分爲黑巫和巫師兩大派,其實,兩個不過都是修行的人羣,甚至,黑巫人的修行都在巫師之上。可是,黑巫有個最致命的缺點,就是在每次月圓之夜身體會像火燒一般的疼痛。後來,黑巫中有人發現減輕這種疼痛的方法,那便是生喝人血。
其實,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用這個方法來減輕疼痛,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默默的承受這種疼痛。可是,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發現,便無可避免的被人傳頌甚至憎惡。
所以,被世人妖魔化了的黑巫便成了必須要除掉的一類人。於是,老君主便令人殺掉玄月國全部的黑巫,而文箏恰恰便是黑巫中的一人。
她的恨並不是因爲自己身爲黑巫之人要被處死,她只不過是恨自己的夫君殺死了自己兩個年幼的孩子。每一個人都覺得孩子是無辜的,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救下她的孩子。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兩個孩子被孩子的親生父親活活燒死,那種痛應該只有她自己才能夠承受。所以,她才拼盡最後一口法力來詛咒所有玄月國的人。
有時候想一想,玄月國的人面臨的即將被淹沒的危險,全部源自與自己的私心。就像此時他們瘋狂的尋找那個擁有無生佩的人一樣,他們只是想到了自己,要用一個陌生人的生命來拯救自己的生命。
可是,又沒有人願意因此而放棄。他們曾經犯下的錯,必須要用了另一個人的生命來洗刷,而這種罪孽也只會越來越深。
他輕輕的在心裡嘆了口氣,轉身,退了出去。在這樣的時刻,他不知道還要跟君主說什麼,雖然,他與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是君主的心思是誰都猜不透的。
“如果大巫師在就好了。”坐在龍椅上的歐陽冽,突然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嘆。是的,大巫師是他們中間的神,可是,這個神卻在17年前突然的消失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只留下讓他們找到擁有無生佩的人的那句話。
擁有無生佩的人,你到底是在哪裡呢?這麼多年的尋找卻始終都沒有找到過,這便是命麼?是命運就因此而要我們玄月國滅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