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7 我睡在你眼睛的沙漠裡(二)
六嫂說,司念一下課便被接回了司家,司先生今天給她休了假。她坐在空蕩蕩的客廳內,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着司漠回來。
桌子上的飯菜六嫂提前做好了,全部都冷掉,沒有一絲的溫度。
客廳內沒有點燈,只有外面路燈昏黃的光線從半開的窗戶裡透進來。
司漠晚上很晚纔回來,帶着周身的酒氣,他打開門時,蘇米的身子不可察覺地一顫,她沒有動,身子僵硬成一塊岩石。
司漠開了燈,進了臥室,動作極大地翻東西,她側耳聽着,只覺得那些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司漠從臥室裡走出來,他喝了酒,身上的酒氣有些濃郁,步伐也比平時沉重,他走到蘇米的面前,扳過她的身子,將手中的東西重重地放在桌子前,雙眼冒出一絲的猩紅之色,沙啞而沉沉地說道:“這是你所期望的。”
他的臉色陰暗的如同魔王,抓住蘇米的手用力地握起,隱約可見青筋。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蘇米如同木偶一樣地看向桌子上的文件。最上面的是離婚協議,簽署的時間是五年前,另一個簽名時間卻是在今天,她的雙眼猛然間刺痛起來,抓着文件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司漠按住她不斷顫抖的手,臉色很是陰鷙,語氣卻比平日都溫柔:“米米,別怕,我們五年前本就該離婚的,明天我去律師事務所把相關的手續都辦了,這些年了,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孩子歸我,這別墅歸你。”
他摸着她冰冷的小臉,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低低地說道:“去找那個你真正愛的男人,好好生活下去,別鬧了,這些年,你不累我都累了。”
蘇米的淚洶涌地落下來,她看着司漠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捉着她的手在上面簽字,將別墅轉到她的名下,按手印,將文件收進文件袋裡,然後轉身離開。
她坐在沙發上,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出來。
雙手被人大力地拉起來,去而復返的司漠控制了一整晚的怒氣再也無法控制,爆發了出來,低吼道:“從你進司家的那一年開始,整整六年,你告訴我,你要的到底是什麼?爲什麼,你告訴我,你能容忍和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起?”
她搖頭,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許久,沙啞地說道:“我,是,真的,愛,”你。
司漠抱住她的臉,雙眼深沉的看不見一絲的光亮,他悲哀地說道:“別再騙自己了,蘇米,六年前,你第二次見我,便強迫自己成爲我的女人,這些年我一貫知道你是個能忍的人,可我不知道你竟想將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你每天躺在我的身下想的男人是他嗎?所以這五年來,你可以一次不回來看小念,可以對我忽冷忽熱,可以什麼都不計較跟在我身邊,蘇米,別再騙自己了。你連自己都不愛,你怎麼愛別人?”
她的淚漸漸流乾,嘴脣顫抖着,無法發出聲音,只是如同溺水的人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渾身顫抖得厲害。
她想反駁,卻發現,這些年,愛恨早已自作自受,大約這便是她潛意識裡便能想到的結局,所有人都離她遠去,她一人孤獨地站在時間的縫隙裡。
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低低地乾啞地問道:“你要離開我?”
他也終於打算放手,離她遠去。司漠聞言,雙眼透出一絲無法忍受的暗痛來,他扣住她的腦袋,冰冷而又粗暴地吻上她顫抖的脣,如同野獸一般彼此撕扯交纏着,她總是這般殘忍,將所有的一切僞裝都打破,露出裡面不堪的面目來。
他咬開她的領口,在她的鎖骨上近乎發狠地咬下傷痕來,傷口有多深,便有多痛,從此以後,摸着這個傷口,她便總會想起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這個男人,那般地愛過她。
可如今他要離開她,他救不了她,這些年他嬌慣了她,將她寵成這般冷漠無情的模樣。
蘇米被他咬的渾身發疼,那種痛楚順着血液從身體裡流出來,彌散在整個房間。她想就這樣吧,血流而盡,帶走她所有的情感與悲歡。
他如同一隻不知滿足的饕餮吞噬着她的身體,帶着冰冷的無情的氣息。
兩人如同受傷的刺蝟,將彼此扎得鮮血直淋卻不肯放開,緊緊地抱在一起,如同末日一般地糾纏在一起。
蘇米的身上被他咬的到處是傷痕,這種痛楚漸漸轉化成一種快感,她抱着他,悲哀地與他歡愛。
一夜糾纏,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他有些不忍直視這一夜的粗暴,轉過身去,淡漠地說道:“這些年對你的好你用昨夜都還盡了,此後互不相欠了,如果想要回來看小念,可以找我的特助,不過我想你大約是不會回來了。”
他穿上衣服離開,蘇米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也不知過了多久,刺目的陽光從窗簾的細縫裡透進來,她伸出五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將死未死的即將枯敗的花朵。
他也終於走了,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裡,決絕的一如當年她離開司家時一樣。世有輪迴,蘇米想,這也許便是她的輪迴。他們彼此傷害,彼此愛過,最終兩敗俱傷在愛情裡敗走,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軌跡,此後他是他,她是她。
她曾經短暫地得到過,最終也失去了。大約這便是命。
她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想起了那年初次見司漠,在充滿消毒水的醫院內,他轉過身去,沒有看她,只是冰冷的和她說了一句話。
“欠我的,那你蘇家來換。”多年後,竟是一語成讖。她拿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來償還他的一段情,包括自己的愛情。從一開始便註定,相見歡,轉身陌路。
人生的路,總是佈滿荊棘和鮮花,多年來,她踩在荊棘上去尋找夢想的花,最終遍體鱗傷。
蘇米從別墅內清醒過來已經是數個小時之後,手機裡有無數個未接電話。
她撥通電話,蘇南疲倦而悲傷的聲音從裡面淡淡地傳出來:“你坐最早的飛機來小城一趟。”
手機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