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9 當滄海亦成桑田(三)
從陵園回來後,蘇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於一種沉默之中,蘇米感覺父親越來越蒼老,這種老態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隱約帶着一絲灰敗的死氣,這種感覺讓蘇米有了一絲的恐慌。
她不敢說出自己的這種感覺,只是每天寸步不離地守在父親病牀前。蘇南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帶着嘉悅和兩歲大的兒子來看蘇遠東。蘇南的那個孩子一直沒有取名,只有一個小名叫做小小。蘇南和林嘉悅的關係一直是不明不白的,兩人沒有領證但是生下了孩子,孩子也沒有上戶口。按照蘇南的說法是一定要等到蘇父點頭才能去領證的,孩子的名字也要等蘇遠東來取名。
蘇米早就知道蘇南對於蘇家,對於蘇遠東那種深深的依戀,見狀不禁唏噓,若是父親沒有醒過來,蘇南是否一輩子都不會和嘉悅領證,孩子也不會有名字?
嘉悅是江南女子,以前是蘇南的秘書,因爲常年照顧蘇南,後來兩人就慢慢在一起了。
蘇米看見嘉悅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溫婉的南方女孩,她笑起來很甜,雖然是小戶人家出身,但是身上有種江南水鄉特有的靈氣、質樸,蘇米嘆氣,蘇南能找到嘉悅這樣的女孩子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蘇父見到嘉悅也很是喜歡,有些激動地抱着兩歲大的孩子,那個孩子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睛,手舞足蹈地要從爺爺的懷裡下來。一屋子人都不知道小傢伙要幹什麼,小傢伙卻是邁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蹭到了蘇米的面前,奶聲奶氣地說道:“姑姑,抱抱——”
頓時滿屋子鬨堂大笑,連在一旁的醫生護士都笑出了聲。
蘇父笑得滿臉皺紋,不自覺地就看向了蘇米,蘇南都有了孩子,米米呢?她如今也是這般大了,往後總不能要一個人生活的。
蘇米夏天穿着長裙,小傢伙踩住了裙角,有些感興趣地伸手摸着上面的花朵,蘇米趕緊俯下身子抱起小傢伙,她從來沒有抱過這麼小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嘉悅連忙上前來抱住了淘氣的小傢伙,軟糯地訓斥着小傢伙別鬧。
她說話溫柔,哪裡能鎮得住小傢伙,說着說着母子兩就玩到了一塊兒去了。蘇米看着他們不禁有些嚮往,眼中流露出一絲的傷感來。小念這麼大的時候是不是也跟這孩子一樣活潑好動?
因爲有了這個可愛淘氣的小傢伙,蘇父的心情很好,抱着小傢伙不捨得放手。蘇南見狀提議在外面定了一個餐廳,頗有種要爲父親慶祝的意味。
蘇遠東一直襬手,說不用這般鋪張浪費,醫生也在一旁提議病人不能吃葷腥油膩的菜式,不能喝酒。
最後相持不下,目光都看向了蘇米。
蘇米一直在病房內看着他們各抒己見,見狀淡淡一笑,說道:“我們吃廣東菜,清淡,酒的話就用溫養的茶水來代替,難得大家這麼高興,是要出去聚聚的。”
這些年各自顛沛流離、各自守着一座城,好不容易父親死裡逃生,她和蘇南也能聚在一起,自然是要歡聚一堂的。他們蘇家今年還添了兩個新成員,嘉悅和小小,怎麼也是要聚在一起的。
蘇父見蘇米這般說來,不禁笑着點了點頭。蘇南便將這個人物交給了嘉悅。
嘉悅走到一旁,用溫柔的聲音打電話去定餐廳。蘇米見狀走到蘇父窗前,握住他的手,和他相視一笑。父女兩內心所想卻是是一致的。尖銳滿心戾氣的蘇南有了這樣的女子陪在身邊,他們也算是放心了。
嘉悅在一家有名的粵菜館定了餐。蘇家兄妹兩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蘇遠東從醫院裡出來,坐車前往粵菜館。
這算是在俗世沉浮近十一年來蘇家人的第一次聚會,從蘇家敗落,從蘇遠東入獄,從蘇米遠走他鄉,從蘇南滿身戾氣報復,時光荏苒走過十一個漫長的春秋,當年風華正茂的少女蘇米早已爲人母,清癯溫和的蘇家大家長如今也是生出了華髮,蘇南從不甘的公子哥淪爲打工仔,敵不過時光無情步入婚姻殿堂,十二年一個輪迴,他們已經站在一個輪迴的邊緣上。
這條路走來實在是太漫長了。
蘇家昔日的名望依舊不曾爲人忘記,餐廳的老闆恰巧是蘇父以前的一個合作伙伴,老闆得知了蘇父病癒的消息,特意趕了過來,寒暄了一番,給安排了最好的座位。
蘇父氣定神閒地應對着,歷經生死,倒是比商人更爲的豁達。長輩們在一起親切交談,蘇米蘇南等人便陪伴着蘇父,靜靜等在一旁。一時之間惹來不少的側目,這一衆俊男美女這般孝順地圍繞在輪椅上的老人身邊,三世同堂,真心讓人豔羨。加上老闆親自招待,很是吸人眼球。
算是正式出席的場合,來餐廳前,嘉悅硬是帶着蘇米去買了一件小禮服,正紅色襯得她很是明豔。嘉悅算是小家碧玉的類型,生的很精緻,看着蘇米穿這身衣服,不禁嘆了一口氣,說道:“都說是衣服襯人,我看如今是人襯衣服了,你眉眼的神韻倒是讓這些衣服瞬間明豔了起來。”
蘇米的事情嘉悅聽蘇南提起過,對於這位小姑,嘉悅是從內心喜歡的,喜歡她那些不同於常人的經歷以及眉眼間流轉的綻放出光華的沉韻來。
這是時光給予蘇米最特殊的一些東西。嘉悅暗暗嘆息,這樣美得沉靜的女子,真心讓她歡喜呢。
嘉悅等蘇米去換衣服時已經付了錢,拿了衣服就拉着蘇米離開,是以蘇米只能莞爾,難得穿着很是正式的小禮服來參加蘇家內部人的聚會。
嘉悅也是穿的很得體,和蘇南站在一起很是賞心悅目,就連小傢伙也是穿得帥氣逼人。
蘇米見衆人都這般重視,不知爲何雙眼微微溼潤。他們這些人真的是顛沛流離多年,生死離別多年才聚在一起,這樣淺薄卻始終割不斷的血脈親情幾乎讓所有人都視如珍寶。
蘇父跟老闆交談這一會兒,已經有一些人認出了蘇父來,上前來寒暄,也有要給他們一大家子拍照留影的,蘇父一一笑着應對,最後看向蘇南。
蘇南也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低低地去問老闆。
老闆笑得很是意味深長,笑道:“蘇老,今日司家也要來這裡吃飯,這裡有些人都是衝着司先生來的,那位可真是年輕有爲,不過我看司家可是衝着您老來的,我活了這些年,這些東西還是看的明白的,您老不凡,不凡啊。”
說話間司漠已經成外面走了進來,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如今這社會,權勢金錢地位總是能吸引很多人的關注的,作爲司家內定的繼承人,司漠走到哪裡都是受人矚目的。
司漠進來目光從蘇米身上轉過,看向蘇父,上前來很是謙遜地問候,交談幾句便狀似從偶遇變成了一起用餐。
司漠此舉倒是真的爲蘇家振威了,想必第二日便有各家報紙猜測蘇家和司家的關係。
既然效果已經達到了,蘇南便心領神會地推着蘇父的輪椅進去用餐,阻隔了衆人猜測的目光。
以爲家庭內部聚餐,人不多,出了蘇家人便是中途加入進來的司漠,蘇父一直沒有說開席,直到最後一人到來,這才露出了笑容,淡淡地說道:“可以開席了。”
最後一人出乎意外的卻是葉拓,葉拓進來時見到在座的衆人,見司漠也在之時微微一愣,隨即淡淡一笑,將帶來的禮物遞給蘇父,笑道:“蘇伯父,我來遲了。”
他們皆是商場混跡多年,表面一套最起來矜貴優雅無懈可擊。
蘇父淡笑道:“就等你一人了,入座吧。”
衆人皆坐好,位置排序很是有趣,蘇父坐在上首,左邊是蘇南嘉悅小傢伙,右手邊因司漠的地位頗爲特殊,他是挨着蘇父做的,依次是蘇米,葉拓。如此一來,蘇米竟是坐在司漠和葉拓的中間。
蘇父見衆人都到齊了,示意餐廳的服務員開始泡壺武夷大紅袍,清了清嗓子,看向司漠和葉拓說道:“首先感謝兩位百忙之中能抽空前來,參加我蘇家的這個聚餐,蘇某不甚感激。我醒來這段時間,偶爾聽小米說起一些佛法,便很是感興趣前去看了一些,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你們與我蘇家緣分深淺倒也不需要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