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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逸雪邁長腿,悠然走下長廊。
看着滿含讚賞笑意的辰逸雪,金子心中有小小的得意。
開始試驗時,她還真是沒有底,畢竟在沒有化學試劑的情況下,能否讓血痕重現,她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好在記得宋慈老祖的檢屍法則,其中便有一條是用濃醋和酒調和檢驗血痕的辦法。
宋慈,不愧是法醫鼻祖,委實讓人敬重。
公堂上。
鄭玉的神情微微一黯,嘆了一口氣,似有些痛惜的說道:“......玉如此做,不過是一時‘情’迷心竅。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玉不過是因私念,想要維護潘老師的身份地位,不想他因爲潘娘子的案子而身敗名裂。”
金元心中冷笑,鄭玉的心思果然敏捷,懂得在證據不利的情形下避重就輕,一面將謀殺潘琇的罪名全數推到潘亦文身上,一面還不忘爲自己辯解,如此行徑不過是因爲維護師長,師生之宜罷了。
律法嚴明,但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縱然有罪,那也是情有可原。
“玉深知這一點兒做得不對,大人若是要就此責罰,玉認罰!”鄭玉含笑看着金元,言辭行爲卻是一點兒認罰該有的態度都沒有。
“哈哈,鄭公子真是好口才,簡直就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啊!”金子穿着一襲白色窄袖長袍,步履從容的從公堂一側走出來,一張精緻如玉的面容掩在大大的口罩後面,只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她的眉梢眼角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看起來神采飛揚。
看到金子出現的那一剎那,鄭玉黑眸裡閃過一絲驚喜。
儘管她戴着口罩,但鄭玉卻還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那雙眸子和裡頭流溢出來的瀲灩光芒。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還不清楚金娘子爲何陡然現身公堂,也不明白她剛剛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金子選擇在這個時候上公堂,甚至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曝光。便是想一舉將鄭玉入罪。秉承這樣堅定信念的她,於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的帶出一種自信和從容的雍雅氣度,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如明珠一般熠熠閃動,迷魅動人心魄。
“金娘子你......”鄭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金子掩在口罩後面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不緊不慢地笑道:“見過鄭公子,容我介紹一下自己,兒在潘琇案子中擔任主檢仵作!”
鄭玉似無法相信般的睜大眼睛。
仵作?
一個女子竟然擔任仵作?
沉吟間,有關金仵作的高超驗屍技術和傳聞便從記憶中鑽出來。
他一直都知道,金縣丞家有個懂得驗屍的金仵作。可一直以來,他對於仵作這樣的職業和認知,一直停留在男子身上。鄭玉一直以爲,那個所謂的金仵作,是金元的其中一個兒子。不曾想,竟是眼前這個光彩動人的俏娘子......
鄭玉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不等鄭玉回神,金子便開口朝金元說道:“大人,兒反對鄭公子剛剛的言論,兒現在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潘琇案子還有隱情。潘亦文雖然曾經對潘娘子造成身心上巨大的傷害。但他並非是真正撞死潘娘子的兇手!”
金元早就做好了準備,剛剛陪着鄭玉繞花園,不過是爲了金子的驗證拖延些許時間,此刻見閨女神態如此自信篤定,便已然明瞭,驗證應該是成功了。
他擡手捋了捋一字胡。神態凜然,正色問道:“金仵作有證據證明撞死潘娘子的另有其人?”
“沒錯!”金子點點頭,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指向鄭玉,一字一句道:“撞死潘娘子的真兇。就是鄭公子!”
鄭玉神情大駭,一張俊顏陡然漲得青紫,額頭青筋突起,咬着牙看着金子冷冷喝道:“金仵作......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吶!”
他垂在身側的手拳頭緊攥,隱忍剋制着內心翻涌的情緒。
若是換在別的時候,就算此刻這個女子是他所鍾情愛護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甩一巴掌過去。
情愛於他而言,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就連懷有他骨肉的潘琇,他在動怒的那一刻,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朝她撞過去,跟何況是眼前這個認識不久的女子?
對金子,他只是深感興趣,並沒有到非卿不可的程度。
“鄭公子不要着惱,兒將要呈堂的證據,會證明事實和真相,兒身爲仵作,秉承的是宗旨是爲死者說話,根據屍體和證據說話,絕不會血口噴人!”金子說完,拍了拍手。
隨着擊掌聲,立即便有捕快將後院那塊驗證出血痕的木板擡上了公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木板上。
木板的中間位置有一道約莫二十釐米長的裂痕,微微往內側凹陷,在凹陷處的周圍,有密集的呈淡紅色的噴濺血痕。
鄭玉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慌。
這塊木板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不是已經命人銷燬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腦中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人名-桂勇!
是桂勇出賣了他?
“這一塊木板是......”金元一臉不解的指着公堂上的木板,懵懂的問道。
金子眼角的餘光瞟了鄭玉和金元一眼。
呵,都是演戲高手,一個佯裝不解,一個故作鎮定。
“這一塊木板是從鄭公子的一輛馬車上更換下來的。衆所周知,鄭公子有兩輛特殊的設計的馬車,而其中一輛,不久前纔剛剛換過一塊車廂壁,是不是?”金子含着淺笑問鄭玉。
“哈哈......”鄭玉揹着手繞着金子走了一圈,陡然停下來,盯着她問道:“馬車作爲出行的工具,自然有可能磕磕碰碰。木板有損毀這不是很正常麼?難道本公子換一塊車廂壁,也得詔告天下不成?”
“鄭公子真是說笑了,馬車是你的,你想一天一換。咱們都沒意見,不過你之所以會換掉這塊車廂壁,是因爲在案發當天,你用了那輛馬車將潘娘子撞死。”金子伸手指着鄭玉,厲聲控訴道。
鄭玉身形一頓,旋即反擊道:“金仵作真是想象力豐富啊!”
金子露出一抹恣意的淺笑,點頭道:“這點兒承認,不然也不會在見到鄭公子座駕的那一剎那,便將潘娘子如何喪命的步驟盡數在腦中過濾解釋清楚了。”
金子說完,拱手對金元道:“大人。上次兒曾遞交的屍檢記錄,想必大人已經細細查閱。潘娘子後腰腰椎骨骨折,這個明顯的傷害正告訴了我們,潘娘子是被人從身後撞倒的,而造成腰椎骨折的最大沖力。就是鄭公子那輛馬車上裝飾的保險槓,無論是從高度或者從力度上計算,都跟潘娘子後腰的傷痕完全吻合。”
金元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金子命捕快將木板立起來,指着中間凹陷的痕跡解釋道:“這塊木板就是在保險桿的那一面車廂壁。被撞後,潘娘子因爲慣性作用而迅速往後倒,枕部撞擊在車廂閉上。造成了枕部的損傷和車廂壁木板的凹陷。案發現場我們當初勘查的結果是現場沒有剎車痕跡,這說明當初車輛並沒有任何減速,而是繼續前行。由於和車廂壁撞擊的強大反作用力,潘娘子被拋了出去,落地是上半身先着地,形成了下頜骨、肋骨骨折和全身的擦傷。而這個時候。馬車又從潘娘子的身體上跨過去,因爲馬車底盤的最低點恰好與屍身背部的最高點一致,所以纔會勾起潘娘子後背的衣料,在背部形成輕微擦傷。”
公堂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思考和消化着金子這段推理。雖然金元已經在事前就聽過金子這段合理又完美的解釋。但再一次聽閨女如親臨現場般講述案發經過,依然難掩心潮澎湃。
鄭玉只是覺得驚愕難當,他再次審視着金子,再不覺得這個女子有半點可愛之處。
她話就像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的刺入他的體內,挑起他的每一條痛覺神經。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爲何竟能分毫不差的將事發當天的情況如此清晰分明的說出來?
那天他怒不可遏,受了情緒支配將人從背後撞倒,那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刺激還有淡淡的焦慮直到回小院冷靜下來後,才依稀能回想起自己撞人的整個過程。難道當時樹林外還有其他人目睹了經過麼?是她看了整個案發過程?
這怎麼可能?
“無憑無據,金仵作隨便搬一塊破木板上堂,就想要指正在下,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鄭玉已經被金子的完美解釋打亂了陣腳。他心頭煩悶不安的情緒在肆無忌憚的瀰漫着,手心一片滑膩。
“這怎麼能說無憑無據呢?”金子眨了眨眼,含笑指着木板凹陷處的噴濺血痕,沉聲道:“這些血痕是用濃醋和酒調和後噴灑上去後顯示出來的。雖然此前的血跡已經被人抹去,但天日昭昭,真相如何,永遠不會因爲有心人的掩藏而被埋沒。這些血跡,就是潘娘子枕部被撞擊時的噴濺血。至於這塊木板,鄭公子你也不必再找任何藉口否認這不是從你車駕上拆下來的。”
金子看着他,笑容依然淺淺,如沐春風,“因爲這是不爭的事實,無論是木板的尺寸還是大小,皆與車廂壁吻合。這點,大人稍後讓趙捕頭去對比鄭公子的馬車,就可以確認了,新換上去的車廂壁,顏色會比其他地方深上少許,一眼就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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