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後紅幢綠蓋隨。
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裡歸。
小舟已經離開岸邊很遠,辰逸雪白皙如玉的額角漸漸有細密的汗珠沁出。
金子的心情還沉浸在興奮中,她探着身子,摘了幾朵碗口大的粉荷在手心裡把玩,時不時的送到鼻尖聞了聞,人面荷花兩相映,真是一道怡人的風景線。
辰逸雪定定的看着她,搖漿的手,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金子回眸的時候,剛好迎上他專注的目光。
她微怔,臉上染上微嫣,旋即嘟着嘴問道:“辰郎君看我作甚,難道我還有比這荷花更好看麼?”
辰逸雪倨傲的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漠然道:“自然沒有!”
金子降下一頭黑線!
不帶這麼直接的吧?辰大神你難道說句好聽的話哄人開心會死麼?
金子再一次確定了一件事。
他還是不要開口的好,一開口,準會破壞現場美好的氣氛!
“剛剛看三娘你摘了荷花,怎麼不摘幾個蓮蓬?興許還有意外驚喜呢!”辰逸雪笑意清淺,又劃了一下漿。
小舟往密密的蓮葉行去,金子黛眉一挑,伸手拔了一個蓮蓬。
果然有意外驚喜呢,蓮蓬漲鼓鼓的,裡面盛着飽滿而誘人的新鮮蓮子。
金子愜意的笑了笑,縮在小船上,水蔥般的手指靈動的剝開蓮子的外衣。取出一顆晶瑩的果肉,掰成兩瓣。送了一片進嘴裡。
琥珀色的眸子瑩瑩轉動,她微微一笑。看着辰逸雪說道:“清香滿口,辰郎君也嚐嚐?”
辰逸雪微笑不語,他正在搖漿,沒有多餘的手去剝蓮子呢。
金子探着身子,將手中另一半的蓮子送到他嘴邊,燦然一笑,做了一個口型道:“啊......”
辰逸雪有片刻的怔忪,鼻尖氤氳着金子手指沾染的荷葉幽香,薰得他半個身子有些軟麻。心口突突的跳着。凝眸看着那如夏荷一般清漣不妖的面容,下意識的往前傾了傾身子,一口含下金子手中的蓮子。
柔軟而沁涼的感覺讓兩人都如觸電一般,僵在小船上。
他的脣,她的手,同樣柔軟,也同樣沁涼。
辰逸雪含着那一半蓮子,英挺的俊眉微微蹙起。
口腔裡除了甘香的蓮子之外,還有苦澀的蓮子心......
金子擡頭。將辰逸雪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努力憋住笑,眨了眨眼,柔聲問道:“怎麼樣?好吃麼?要說實話哦!”
辰逸雪手握着船槳,漆黑如墨的雙眸裡有故意掩飾的淡定和漠然。微揚眉頭,沉聲道:“不錯!”
金子終於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辰逸雪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個蓮子心。不是意外,而是金三娘這個淘氣的傢伙故意而爲的......
他難得見金子笑得如此開懷。卻也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淺淺一笑,眸色幽深的凝着整蠱自己的女子。
辰逸雪不是應該很生氣纔會麼?
怎麼半點反應也沒有?
金子停了下來,眉梢挑起,偷偷瞟了他一眼。
辰逸雪那雙眼,正清冽而銳利的看着她。
不會真那麼小氣吧?
金子剛想要開口說話,便被辰逸雪一手攬住肩膀,扣在他精壯而結實的胸膛前。
“別說話,有人!”辰逸雪低沉的嗓音滑過金子耳際,綿綿的,癢癢的......
他的話似乎極有震懾力,金子乖乖的倚在他的胸膛上,噤聲不動。
小船在簇擁的荷葉中靜止不前,金子聽着他強壯而有力的心跳聲,臉頰上染上了一層緋紅,漸漸的,連脖子根也開始燃燒了起來。就這樣保持了片刻,金子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響,不由狐疑的擡頭看了辰逸雪一眼。
辰逸雪眸光湛湛,沒有一絲調戱,更沒有一絲瞹昧,高度警惕地望着遠處。
不多時,便見一艘畫舫漸漸行來,畫舫上燈火通明,絲竹隱隱。金子探着頭張望,只見船頭上有雅妓無數,有的吹笛,有的鼓瑟,有的站在甲板上迎風而舞,燈光水影之下,美輪美奐,醉生夢死!
不斷有嬉笑聲傳遞過來,金子看到,在一衆雅妓簇擁下,有幾個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在對酒,笑聲豪邁,直衝耳膜。
不就是一艘大畫舫麼?
他們開他們的大船,我們搖我們的小舟,井水不犯河水,辰逸雪至於這麼緊張麼?
金子剛想動,卻被辰逸雪緊緊的拉住,她猝不及防,整個身體軟軟的跌進他的懷裡。小船劇烈晃動,還好辰逸雪的平衡感較好,緊緊握住了船舷,纔沒有齊齊倒進湖裡。
“辰郎君這是作甚?”金子像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身上,壓低的聲音中略帶了一絲尷尬的微惱。
辰逸雪白皙的面容也微微泛紅,他絕不是什麼登徒子,只是直覺告訴他,這氛圍有些危險。
“先別出聲,也不要亂動,在下感覺有事情要發生!”辰逸雪淡淡說道。
金子櫻脣微啓,卻終究將卡在喉嚨處的話語嚥下,點點頭,依偎在他身邊。
畫舫越來越近了,斑斕的光影似要將人的眼睛晃花。夜風一陣又一陣的拂過,耳邊有荷梗碰撞到一起發出的啪嗒聲。
忽然之間,從荷花叢中飛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速度迅如閃電,直直飛往大畫舫的方向。
金子陡然睜大眸子,只見那人振臂掠去,腳尖在湖面上輕點,輕盈得彷彿一隻蜻蜓,不沾一絲水光,須臾間便穩穩的落在畫舫的甲板上。
那些雅妓還沒有反應過來,琴瑟和鳴.......
黑影就像鬼魅一般,凌空飛起,劍出鞘,寒芒一閃,血光飛濺。
畫舫之上頓時驚聲四起,雅妓們花容失色,亂作一團。
沒有一個人看清楚來人究竟是誰,更沒有人知道殺人者什麼時候消失了......
金子的心狂亂的跳着,人命對那人而言,不過是一把隨意切割的稻草,不過如螻蟻一般低賤......可以信手捻去!
她緊緊地追尋着那遠去的黑色身影,驀地,黑影回頭,往金子和辰逸雪所在的方向望去。
黑色的面巾將她的容顏掩去,只有一雙深湛幽藍的雙眸露在外面。
金子認出了她,殺手葉辰!
葉辰往茂密的荷花叢望去,只有風在動,水在搖,什麼也沒有......
剛剛是她多心了?
葉辰來不及細看,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趙成已死,她終於可以去見師兄一面了!
她心中雀躍,提氣往湖心亭的位置飛去。
危險的氣息漸漸遠去,辰逸雪放開了金子,長舒了一口氣。
清香四溢的荷花叢,不再是剛來時純粹的清香,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甜膩的血腥氣,衝擊着二人的感官。
“一會兒估計會有衙門裡的人過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辰逸雪低聲說道。
金子點頭,應了一聲好。
辰逸雪滑動船槳,小舟往湖心亭前進。
金子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回覆過來,她怔怔的望着亂成一鍋粥的大畫舫出神,便聽辰逸雪神色自若的說道:“死的人是趙成,估計大人會有些麻煩!”
金子回神,品味着辰逸雪話裡的意思。
確實如此,能出得起價錢讓葉辰動手殺人的,幕後之人,一定不簡單!
而這個趙成,穿戴不凡,他的死,家屬定然不能善了。命案發生在桃源縣,正是金元的管轄範圍,確實是比較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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