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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和慕容瑾從潘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金黃色的陽光熾烈,地上光影斑駁,於僻靜中帶出了幾分荒涼的味道。
成子躲在樹蔭底下,看清楚了兩個漸行漸近的身影后,忙從榆樹後面閃身出來,挑開竹簾,將慕容瑾和金子迎上車。
待車內之人坐定,成子剛想將馬車掉頭,便聽巷道的盡頭傳來了清晰的趕車聲。
成子下意識的停下手中的動作,而車廂內,慕容瑾和金子隔着竹簾,同樣警覺地望着那輛疾馳而來的車駕。
“是潘老爺的馬車,上面印着潘府的徽記呢!”成子低聲說道。
金子有些狐疑的轉了轉眸子,低喃道:“初審這麼快就結束了?”
潘亦文的馬車在潘府大門前停下,金子看到他下車的那一剎那,臉色陰鬱的幾乎要吃人。
“瞧潘老爺那神色,敢情是剛剛吃了一隻蒼蠅?”慕容瑾調笑道。
金子嘴角揚起,心道吃了蒼蠅可不是這樣表情。
難道初審,衙門就將老漢的證供推翻掉了?
金子也想盡快知道初審的過程,待潘亦文進入大宅後,便催促着成子趕緊回偵探館。
潘亦文的臉色不好看,底下的伺候的人也都是識相識趣的,再加上夫人的特意囑咐,因此,金子和慕容瑾到訪的這件事情,並沒有人主動向潘亦文提及。
潘亦文一個人在堂屋裡喝了一盞茶,心頭煩悶不已,這個案子,拖得越久。他的心就越發無法平靜。
能證明江浩南清白的小月已死,又有目擊證人的證供,而江浩南那小子又拿不出能證明自己不在場的證據,衙門不是應該從速審判的麼?可笑的的是。縣丞金大人竟會採納江浩南的砌詞狡辯,去尋找案發當天曾撞到他的一個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路人......
這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
思及此,潘亦文只覺得心頭怒火翻涌,右手猛地攥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木几上,神色陰鷙。
緊閉的書房內傳來一陣悶悶的巨響,門外的潘夫人陡然嚇了一跳。她撫住胸口,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後,擡手,輕輕地敲響了門扉。
“誰?”屋內的聲音沙啞冰冷。帶着一絲不耐。
“是妾身!”潘夫人低聲回道。
須臾,門扉打開了,潘亦文笑意和煦的出現在潘夫人的視線裡,伸手握着她的肩膀,問道:“今晨不是說不舒服麼?怎麼起來了?藥可吃了?”
“吃過藥。已經好了許多!”潘夫人神態自若的看着他,“老爺還沒有用午膳吧?妾身這就安排廚房傳膳!”
潘亦文應了一聲好,拉着潘夫人的手,一道去了堂屋用膳。
期間,潘夫人不曾過問案子的事情,而潘亦文亦對早上的初審閉口不提。
兩個人各懷心思,面上功夫卻是一絲不露。如尋常那般互動。
午後,潘亦文出門會友,潘夫人回房間小憩,下午到夜幕降臨這段時間,風平浪靜。
辰語瞳走後,辰逸雪一個人在房間裡若有所思的來回地踱着步。並時不時地走到窗邊翹首遙望。
情竇初開的第一天,他顯然有些興奮。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後,他感覺自己內心壓抑已久的慾望,似乎完全的打開了。
沒錯,他喜歡三娘。而這個簡單的問題,他竟後知後覺,直到今天......才發現!
他喜歡這個女人,喜歡她的率真,喜歡她的真性情,也喜歡她檢驗屍體時那專注而認真的、由內而發的人格魅力,喜歡她鍥而不捨的執着和堅韌不屈的精神,喜歡她在自己面前偶爾露出來的溫順和懵懂,喜歡她與自己較真時的調皮......
原來,他喜歡她的一切!
一想到這些,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辰逸雪看了几上準備好的膳食,發現似乎少了點什麼。
片刻後,他喚來了野天,讓他去東市上的一品香,打一壺竹葉青酒。
有美酒,有佳餚!
嗯,一切都很完美!
野天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還處於亢奮狀態的郎君一眼,點頭下去辦了。
成子駕着馬車拐進東市的長街,穿過擁擠的人潮後,在偵探館門前停下。
慕容瑾率先下了車,金子緊隨其後。
隔壁的仁善堂依然是人滿爲患,季節轉變,是疾病的多發期。
金子含笑跟櫃檯前的學徒打了一聲招呼,剛想轉身,那小學徒就喚住了她,笑道:“師姐,剛剛有位郎君來找您瞧病呢,兒跟他說您不在,可他非得等着,現在還在內堂裡坐着,師父正跟他在裡頭聊天呢!”
小學徒的最後一句,刻意壓低了嗓音。
金子微怔,哪位郎君?
她的心突突跳着,尋思着該不會是逍遙王來了吧?
金子可沒有認識多少郎君啊,唯一知道仁善堂的,不就是龍廷軒麼?
可那廝不是在淮南州府麼?
現在淮南州府那邊不是瘟疫肆虐麼?
怎麼跑這兒來了?
金子走近櫃檯,有些忐忑的問道:“你沒有跟那郎君透露我在偵探館上工的事情吧?”
小學徒忙擺手,一臉誠摯道:“這個自然,兒和館裡的師兄弟們都謹記這師姐的囑咐呢!”
金子點點頭,側首望了隔壁的偵探館一眼,慕容瑾已經進去了,只能讓小學徒一會兒上偵探館跟辰郎君說一聲,便往仁善堂的內堂走去。
院子裡,老神醫含笑端坐在席上,一襲簡單質樸的廣袖白袍卻難掩他的仙風道骨,看上起精神抖擻。
與他對坐的是一個暗紫色的身影,寬肩窄腰。挺拔健壯。側臉的線條如塑像一般優美,麥色的肌膚在日光下昭示着強大的生命力,如緞的墨發用一條銀色的緞帶鬆鬆挽起,形容有些慵懶。
聽到聲響後。他含笑望向金子,一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瞳眸流光溢彩,在日光的掩映下,越發顯得朝氣蓬勃,氣宇軒昂,讓人莫敢逼視。
龍廷軒向老神醫微微頷首,便從容起身,走近兩步,凝着金子道:“才分別月餘,怎麼三娘一副不認得在下的模樣?”
金子收回遊離的神思。莞爾一笑,衝他微微欠了欠身,“郎君別來無恙!”
“一切都好,就是曬黑了點兒!”龍廷軒笑了笑,言語似與好友寒暄一樣隨意。
金子只好應道:“黑一點兒。看起來更健康了!”
“是麼?”龍廷軒朗聲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聲道:“本王還沒有用午膳,三娘可沒有忘記上次的約定吧?”
約定?
金子猛然想起,上次龍廷軒邀她同遊西湖,最後還差點讓自己打個欠條:欠君一頓飯!
暈,他竟還記得這個?
“當然!”金子乾笑着應道。
“那現在就去用膳吧。本王餓了!”龍廷軒說完,嘴角噙着一絲淺笑,昂首闊步的往長廊走去。
金子忙跟師父老人家行禮告辭,又急急地追上去,拉住龍廷軒的袖口問道:“王爺不是來瞧病的麼,看了沒?”
龍廷軒一頓。露出一抹邪魅的淺笑,應道:“本王身體沒病,唯有心病,但看到三娘你之後,就好了。你......就是那味良藥!”
逍遙王不知道含蓄二字怎麼寫麼?
金子打了一個哆嗦,瞬間覺得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好冷!
偵探館那邊,辰逸雪站在二樓的窗口邊上,眸色幽深的望着金子和龍廷軒一道出了仁善堂的大門,並肩走在人潮絡繹的長街上。因擔心三娘被人擠到,龍廷軒還頗有‘風度’地將三娘護在身側......
這一幕衝擊着他的眼球,不知不覺間,他身上冷冽的氣息已經開始暴漲,肆虐......
慕容瑾站在房門外,本來打算進房間報告一下今晨上潘府的收穫,可那冷冽的氣息讓他卻步了。
看來,風頭火勢,還是不要湊上去當炮灰好了。
慕容瑾縮了縮脖子,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片刻之後,辰逸雪喚來了野天,命他將膳食撤下去,他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夜幕降臨,墨藍的天空高遠寧靜。
潘府門前的燈籠,就像綴於月色裡的明珠,熠熠閃動。
潘亦文帶着一身的酒氣下了馬車,小廝上前爲他敲開了大門,在管家的攙扶下,回了內宅。
他一雙眼睛因酒精的刺激而變得赤紅,癱坐在堂屋的席上,吭哧吭哧的呼着熱氣。
婢女春杏垂眸送了醒酒湯進屋,他接過來抿了一口後,擡眸瞟了她一眼,問道:“夫人呢?”
“夫人晚上又有些頭疼,服了藥之後,便回房歇息了!”春杏低着頭,不敢看潘亦文,小聲的應道。
“你在害怕什麼?”潘亦文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續道:“擡起頭來!”
春杏怯怯的擡起頭,潘亦文那雙紅色的兔子眼和意味深長的笑意,讓她覺得一陣惡寒。
“老爺......”春杏幾乎是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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