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一張臉,沉冷無緒,她認真地檢驗完小月的屍體後,取過一側的衣裙,一件一件的幫她穿回去。
阿海拿起一旁的裹屍布,小心翼翼地蓋在屍體上。
金子轉身擡眸的時候,見辰逸雪正提着筆,站在高榻不遠處,凝神記錄着什麼。
她回頭吩咐阿海去準備清水和洗漱消毒的東西,隨後緩步走到辰逸雪身邊,睨了他俊美無暇卻不帶一絲表情的面容一眼,目光落在小冊上,發現他描繪的是小月背部的那些模糊的圖騰,還對有可能鏤刻成這樣圖騰的物事進行了一番遴選和分析。
“想到什麼了麼?”金子挑眉問道。
辰逸雪眼中掠過笑意,迎着金子詢問的目光,開口道:“小月有可能就是密室受害者,所以,她身上的這些傷痕極有可能就是潘亦文造成的。在下剛剛在分析,其實也是根據自己與潘亦文短短的一兩次會面,去推斷他身上會有這些圖騰的物事罷了!”
金子一面脫下及肘手套和口罩,一面在腦中回憶着上次在衙門後堂跟潘亦文見面時的情形。
一襲錦緞長袍,扮相儒雅,腰間似乎有佩玉和香囊,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他身上佩戴的其他物事......
辰逸雪見金子一臉迷惑,越發氣定神閒,連眉目都染上了微光,淡淡笑道:“在下從不曾對別人身上佩戴的物事感興趣,自然不曾注意潘亦文當時的穿戴如何。只是當時他從身邊走過的時候。在下聞到過一股奇怪的味道,但絕不是薰香。”他沉了一息,續道:“若是大膽的推測潘亦文有吸食菸草或者其他東西的習慣。那小月身上的傷痕,就能解釋得通了!那樣的傷痕,是被高溫燙傷的,正常人不可能拿一塊鏤刻圖騰去加熱用來燙傷別人吧?唯一的一種解釋,便是這塊圖騰是鑲嵌在煙桿上的,煙桿受熱發燙,間接變成了他用來虐人的道具!”
金子被辰逸雪動聽悅耳的嗓音打斷了思緒。心頭微微震盪。沒想到他憑着一個模糊的圖騰,憑着潘亦文身上的一個氣味,就能聯想推斷出圖騰的來源!
她微微有些咋舌。可看着辰逸雪的眼神越發柔和清亮起來,如泓的秋瞳裡,有絲絲的欽佩之意在不加掩飾的瀰漫着......
“如此,那我們只要讓英武尋個時機。將潘亦文的煙桿偷出來比對一下就一清二楚了!”金子笑道。
辰逸雪淺淺一笑。將畫着圖騰模樣的紙張撕下來,收進袖袋裡,淡淡道:“耐心等待!”
金子纔在腦中對整件事情的始末慢慢形成了一個輪廓,她此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扯下潘亦文那張虛僞得令人噁心的面具,辰逸雪卻讓她耐心等待,究竟是何故?
她剛想開口問個清楚明白,卻見阿海端來了洗漱的用具,露出憨憨的笑意。說道:“師父,水和醋都取過來了!”
辰逸雪似乎知道金子想要說什麼。只含笑淡淡道:“消毒先!”
金子默然,將話咽回肚子裡,洗漱消毒之後,又吩咐阿海好生保管好小月的屍體,便拎着工具箱,和辰逸雪一道出了義莊。
上了馬車後,金子倚在軟榻上,沉默不語。
“因爲小月身上的傷痕而氣憤麼?”辰逸雪瞥了金子一眼,沉聲問道。
金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點頭道:“英武的調查,還有小月身上的傷痕,都在明顯的控訴着潘亦文這個僞君子的所作所爲,這樣的人,讓他多逍遙一日,兒都會渾身不舒服,太可恨了!”
辰逸雪看着金子一幅憤青的模樣,微微笑了,開口問道:“三娘可曾想過,爲何小月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卻不說呢?潘亦文造了那麼大的密室,不可能只傷害一個小月,在下相信潘府中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存在。她們爲何都默默忍受?爲何不反抗?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金子從軟榻上彈坐起來,身子轉向辰逸雪,琥珀色的眸子瑩瑩流轉着,反問道:“她們受到了潘亦文的脅迫,所以不敢聲張?”
“確切的說,應該是她們的意志受到潘亦文的控制,所以,不敢反抗!”辰逸雪淡笑道。
意志受到控制?
金子垂眸的當口,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阿芙蓉三個字。
難道潘亦文用毒品逼迫她們?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倒是可以解釋爲何她們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和屈辱,卻要將眼淚和苦水和着往自己肚子裡咽。阿芙蓉是毒品,一旦沾上的話,便會形成毒癮,毒癮犯了的話,就是很痛苦的一個過程,非常考驗和折磨一個人的意志。
在現代,金子曾去過勞教所,那裡關押很多吸毒的犯人,他們要戒毒,就必須一次次地承受毒癮犯了之後的難受與痛苦,聽他們的形容,就像是有無數的蟲蟻在她們身上爬行、啃咬,他們想要抓卻抓不住,想要撓卻撓不到,有的甚至承受不了這樣的痛楚,在地上翻滾、自殘。
他們可以拋下一切尊嚴,像一條搖尾乞憐的流浪狗一般,求你救救他,幫幫他,給他一點毒品,他承受不了那樣的折磨......
金子難以想象,這樣的事情竟會發生在她們身上。
潘亦文這個人面獸心的老匹夫......
金子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在下讓你耐心等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看潘亦文自亂陣腳。不管之前那名自動投案的車伕是受誰人指使所爲,今晨陡然冒出來的那名目擊證人,就已經幫我們徹底推翻了那名車伕的證供了。”辰逸雪凝着金子,語調輕快的說道:“還記得之前那名車伕的證供麼?他說自己喝了酒。沒有看清楚路上的潘娘子,所以駕車迎面撞了上去,造成了潘娘子的意外身亡。將全部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目的就是爲了阻止官府進一步的調查,將這個案子儘快的完結。可偏偏,衙門根據三娘你的屍檢結果,將潘琇這個案子從意外事故升級爲謀殺,又因爲揭出了潘娘子未婚先孕的事情,所以,纔有了潘亦文堅定控告江郎君姦污並殺害潘娘子的後續案情。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罪名安在江郎君身上。無非就是想要轉移視線,一面扮演慈父護女的形象,一面找個人來爲自己背黑鍋。撇除自己的嫌疑......”
金子的心情陣陣激盪,聽着辰逸雪的推理,感覺心底的那一團迷霧又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她含笑望着他。示意他繼續。
“於是便出來了那個目擊證人。證明案發當天,江郎君曾跟潘琇在城西的樹林外面見面,繼而又發生了爭執,又親眼目睹了江浩南駕車將潘琇撞死。他編織出來這個證人和證詞,看似很完美,可這個證人的證供卻完全地推翻了之前那名車伕的證詞。有此可以判斷,至少有兩個人在干涉着這個案子,而他們似乎沒有事先商量過。纔會出現這樣的失誤。而他們這樣自亂陣腳,卻是我們所樂見的!”辰逸雪風輕雲淡的笑道。
金子的眸子晶亮的望着他。接嘴道:“而我們只要沿着他們這兩條線,繼續跟進和調查,便能查清楚他們幕後的黑手了。”
辰逸雪微微一笑,點頭嗯了一聲。
金子有些興奮,然只有一瞬,她便泄氣的躺回軟榻,嘟囔道:“不必再查,我們都知道這幕後黑手有兩個人了,老匹夫潘亦文和那個人渣公子鄭玉唄!”
辰逸雪露出了愜意的笑,卻不忘提醒道:“都知道,可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要吃官司的!”
金子恍然的頷首,這兩人都如狐狸一般狡詐,所以,辰逸雪才讓她耐心等待,在沒有完全的證據面前,不可輕舉妄動,不然,只會功虧一簣。
“那這兩條線,辰郎君你都安排人去調查了?”金子歪着腦袋問道。
“這個自然,在下還準備從潘夫人那邊入手。你說潘夫人要是不經意發現了潘亦文的秘密,又發現潘琇的死其實跟她同牀共枕的夫君有莫大的關係,你說會如何?”辰逸雪眸色微斂,俊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魅惑的淺笑。
金子抿嘴一笑,微微傾斜身子,靠在辰逸雪耳邊呢喃道:“陡然發現,辰郎君你也是狐狸!”
狐狸?
辰逸雪一怔,濃若點漆的眸子微閃,落在金子臉上,幽幽一笑道:“其中意味不可同日而語,就算是狐狸,在下的也是褒義,他們的是貶義!”
“辰郎君又開始自戀成狂了......”金子輕呼了一聲,倒頭躺在軟榻上,一動不動,裝起了屍體。
辰逸雪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金子,柔柔笑了。
車轅外傳來野天的聲音:“郎君,咱們這是要回偵探館還是......”
辰逸雪收回目光,回頭對野天說道:“回辰莊吧,讓玉娘準備好晚膳,用完之後,再送三娘回百草莊!”
金子睜開了眼睛,轉過身子看辰逸雪,卻見他凝眸看着自己,淡淡道:“今天你受累了,讓玉娘做一餐好的,犒勞你!”
“哦,怎麼不是老闆大人你做一餐好的犒勞小的呢?”金子含笑問道。
“三娘想吃在下做的?”辰逸雪問完,沒等金子作答,就搶道:“在下也受累了,下次吧!”
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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