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葉子歌身體矮小,螞蟻般的力氣拖着一副百來斤的骨肉。一天下午,車間廖老大叫葉子歌們扛着一批一百多斤的大箱子去裝大貨櫃車。葉子歌由於力氣小,扛不動。廖老大就叫他到車箱裡推箱子,可葉子歌推也推不動那些木箱子,人則在木箱子邊一直打轉轉。廖老大看着就來氣,一腳把葉子歌躥下去,葉子歌從在貨櫃車上被廖老大一腳踹了下來。因爲像葉子歌這樣的人遠遠是值不了一個小時付一塊五毛錢的工錢的。廖老大一氣之下炒了葉子歌的魷魚。
無奈之下,葉子歌不得不離開走人。葉子歌到辦公室辦了離職手續,做了兩個月,一共得了四百元。可走的時候還沒拿到工資。要等到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才能領。沒有辦法葉子歌只能叫人代理,葉子歌託一個老鄉幫他代理之後,葉子歌和其他三個同時被炒的同齡小夥子一起出廠了。
葉子歌又回到他二姐葉倩那裡住。因爲這樣阿藍就感到更不爽了,所以說話的語氣就更香了。而葉子歌的那三個朋友,因爲出了廠沒地方住,他們就合夥在郊外,租一間用石棉瓦搭起的帳篷暫時住下來。葉子歌在他二姐那裡住一段日子後,就身懷感激的拎了行李離開了葉倩。搬到他朋友那裡和他們一起擠着住。和那些朋友白天一起出去找廠,晚上一起回來睡覺。餓了的時候隨便買一點餅乾或饅頭充飢。而牀又小又窄,晚上三四個互相擠着睡。一個月過去了,葉子歌和他們那幾個工友領得了自己在玻璃廠的工資。可是葉子歌他們都沒有找到廠。他們每天早晨,天色朦朧就出去找廠。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纔回來睡覺。因爲他們一沒文化,二沒技術,再加上他們個子矮小,所以每當去應聘的時候,招聘人員總是搖搖頭。葉子歌因遲遲找不到廠而苦惱起來。他們走遍了廣青鎮的大街小巷,挨門挨戶的尋找着。二個多月了,葉子歌他們還沒有找到廠。
然而,人總是那麼的奇怪,喜歡在失敗面前祈禱,喜歡在痛苦面前產生幻想。人總是那麼的矛盾,明知道不可能還是那麼的執着,明知道不可贏還是那麼的倔強。也許是借之來撫慰心傷,也許是借之來安慰自己。在遭到一次次的碰壁和絕望之後。葉子歌總是盼望,幻想着救世主的出現。然而在一個農曆十五的夜晚。皎潔的月光灑泄在大地上。葉子歌走在廣青鎮的文化廣場遊蕩着。不知不覺,葉子歌的身後冒出三個中年人。大概已有四十多歲的年齡,走在葉子歌的後面。他們的樣子看上去很慌張,像出了什麼事似的。走着走着,其中一個若離若現的接近葉子歌。不一會兒,他們和葉子歌搭上了話。緊接着他們向葉子歌訴說着他們目前的困境,並請求葉子歌幫幫忙,等事情辦好之後回頭一定重金答謝葉子歌偶。而葉子歌聽了他們的話,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個有來頭的人。然而,那三個人的出現正好應唸了葉子歌救世主的念頭。葉子歌總因爲“人之初,性本善”。當那三個人向葉子歌借錢的時候,葉子歌雖有些顧慮,懷疑。但看着他們那慈祥的面孔,可憐的樣子。葉子歌就沒那麼的猶豫了。就將藏在衣底裡的貳百元錢掏了出來,遞了兩張一百元錢給他們三個人。那三個人拿了錢之後,感激不盡,說回頭一定會好好報答葉子歌不可。所以那三個人請求葉子歌把的地址和聯繫方式寫下來。以便他們日後纔好找到葉子歌,還錢並報答他。當他們越感謝葉子歌的時候,葉子歌就覺得他們越可憐。在那三個人要走的時候,葉子歌就很乾脆的又拿出一張50元錢,請求那三個人也一塊拿走。那三個人無奈之下,拿了錢感激不盡的就走了。事後一種幸福感陪伴在葉子歌的左右。
寄託在別人身上來生活的人,那麼他的命運就像雖開花但永遠結不了果的樹。寄託祈禱來生活的人,那麼他的命運猶豫雖脫變但永遠成不了蝶的蛹。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葉子歌才知道自己所寄託的救世主其實就是個騙子。將近三個月了,葉子歌還沒有找到廠。雖身上還有一百多塊錢,可他不敢拿出來花了。衣服還是那幾件,找廠也捨不得錢坐公交車了,人只能步行沿着馬路走。
一天早上,葉子歌來到了廣青瀝橫村。看見一個塑膠廠正在招工,廠門口擠滿了人。葉子歌見狀,很高興的衝進去。但人太多,擠到了中間自己又被擠了回來。葉子歌又努力往前擠,突然間感覺到有人觸摸到自己的褲兜。葉子歌順着手往下摸,褲兜還是鼓鼓的,一百塊錢還在兜裡。葉子歌又急着向前擠。突然間感覺到有人在觸摸自己的褲兜。可此時自己只顧着往前擠,沒有留意自己的錢。當葉子歌努力的擠到前面時,又被應聘的人給拒絕了。當葉子歌沮喪的退了回來,隨便摸了一下褲兜,感覺兜陷了。葉子歌迅速的掏出自己的褲兜一看。錢沒了。此時此刻,葉子歌慌張的把兜兒翻了又翻,看了又看。錢還是不見。葉子歌急忙地盯着地面看,是否掉在地上。前後左右看個夠,半個小時過去了,錢還是沒有找到。葉子歌纔想起自己剛纔擠在人羣中被人碰了一下。頓時,葉子歌的淚水奪眶而出。眼睛四周環顧一下,應聘的人開始散開了。望着一張張陌生的臉。葉子歌很狼狽的愣在那兒,竟惱怒又失落。一會的跺着腳在地上,一會蹲下身來抱頭痛哭。葉子歌站在門口好久才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塑膠廠門口。路上,葉子歌有時蹲着哭,有時拼命的奔跑。此時此刻,葉子歌體會到了眼淚爲何而流。夜深人靜了,葉子歌獨自一個人沿着馬路走啊走。幾分惆悵,幾分彷徨。想着,想着自己一斷了知算了。望着明月,想着家裡的爸爸媽媽,自己就猶豫起來。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叫人痛苦欲絕。
路迢迢,同樣的親情,兩頭系。
夜茫茫,一樣的相思,望斷月。
淚水只能模糊自己的眼睛,卻洗不亮自己前面的道路。淚還是在流,廠還是要找。四個多月了,葉子歌和他的工友們還沒有找到廠。而呆在朋友那裡太久了,葉子歌何曾不想回到二姐那。可那倔強的牛脾氣偏偏不肯回去。樹有皮,人有臉。像葉子歌那樣賴着在朋友那裡住。開始,朋友們還講一點義氣。葉子歌沒了吃的時候,朋友們就買一些饅頭面包或餅乾給他吃。到後來,每個人都沒有錢了。就沒那麼的客氣了。雞找雞吃,鴨找鴨吃。有時夜深了,出租屋來的朋友來的太多了。葉子歌不得不被請出去木棚。葉子歌身無分文,只好偷偷摸摸地走到那倒閉,沒人看管的破爛廢廠裡,隨便找個角落蹲下來熬夜。廠房又潮又黑,雖然很多蚊子在陪伴,葉子歌也只好裝着無所謂。有時夜晚,天空下起雨來,朋友看着可憐。掏出幾毛錢給他,讓葉子歌去錄像廳過夜。
一切都是爲了生活。葉子歌找遍了廣青鎮也沒有找到廠。自己不得不徒步從廣青鎮沿着馬路先到樟頭鎮,然後順路到漢江鎮,再到大東鎮,德坑鎮,望步鎮,山茶鎮。葉子歌白天沿着馬路穿梭在周邊城鎮的大街小巷和工業區。迷路在原野和燈光中。後沿着馬路徒步返回岔進大廈鎮,再沿着馬路徒步返回廣青,直插進羅崗鎮,平湖鎮。沒的吃,就找點水來充飢。望着別人扔的果皮,丟的飯盒,就上前去撿起來充飢。看着別人吃過東西留在嘴邊的油,牙裡的垢,那些肯定是很好吃的吧!要是能聞一聞,舔一舔,一定特別香,特別甜。望着,望着,自己也只有嚥着口水。心裡強忍着物質與精神帶來的痛苦。目光藏在別人的視線裡注視着。沒的睡,一個人在繁華的都市裡,隨便找個角落躲藏起來與蚊子共枕,躲藏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與草坪共享霜霧的甘泉。
社會在不斷的發展,就越顯得維護社會治安和秩序的重要性。然而,像葉子歌那樣無廠可進,無處可歸。破衣爛褲黑皮兒,整天在大街小巷亂竄着。給社會形象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同時給社會帶來極大的安全隱患。所以綠衣大哥們總是在努力的逮捕像葉子歌這樣不務正事,整天在大街小巷像老鼠到處亂竄的****。“9.11”事件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爲忽略了像葉子歌那樣的恐怖主義分子的出現。爲了杜絕類似的恐怖事件發生。凡是發現老鼠過街,綠衣大哥們就拼命的往死裡追。所以葉子歌總是努力的在躲避和逃避綠衣大哥們。
“他媽的,起來……起來……”綠衣大哥用腳猛烈瘋狂的踢睡在馬路邊的葉子歌。葉子歌從疼痛中驚醒。當他掙開眼,卻被眼屎粘住了樹葉,急忙的用手撇開眼睛時,從一線天中迷迷糊糊的看見身體魁梧,手持電棍鋼管的綠衣大哥正在向他砸過來。葉子歌嚇了一大跳,迅速的站起身來。綠衣大哥二話不說就拿鋼管往他的腰和背上猛抽着。
“舉起手來……舉起手來……”綠衣大哥聲嘶力竭地咆哮着。葉子歌失魂落魄顫抖着身子把雙手舉得高高的。
“幹什麼的?快說,快說。幹什麼的?”綠衣大哥恐吼着。
“我……我……我是來找廠的。”葉子歌失魂落魄的說。
“別動,別動……站好一點,站好一點……”一個綠衣大哥用腳踢了踢葉子歌的雙腳,一隻手拿着鋼管頂住葉子歌的下巴。另一個綠衣大哥開始搜葉子歌的身。搜搜葉子歌身上有沒有攜帶秘密武器。掏了掏葉子歌的兩個褲兜,看看有沒有私藏髒物。綠衣大哥搜遍了葉子歌的每一根毛,也沒有看見值錢的東西,只找到一張身份證。
“你是那裡的”剛剛搜完的那個綠衣大哥手拿着身份證在質問葉子歌。
“是貴州黃平縣的”葉子歌小聲的說。
“幹什麼的,暫住證呢?”綠衣大哥接着問。
“我……我沒有。”葉子歌低着回答。葉子歌話音剛落,就捱了綠衣大哥一巴掌。“他媽的,沒有就跟我們走。”說完,持鋼管的那位綠衣大哥一隻手一把抓住葉子歌的衣領用力往前一拉。另一個用腳往後背一躥。葉子歌踉踉蹌蹌地往前滾。葉子歌急忙地跪在地上請求饒命。“大哥,你們饒了我吧!求求兩位大哥放了我吧!大哥……大哥”葉子歌面無血色的哀求着。兩位綠衣大哥不顧葉子歌的哀求,用力的拉着葉子歌。葉子歌邊哀求邊努力地在掙扎。此時,葉子歌兩眼淚旺旺的蹲在地上不肯挪步。這樣,綠衣大哥惱怒極了。大發雷霆的邊拉邊用腳的往葉子歌身上猛踢,鋼管瘋狂的向葉子歌的頭和身上亂抽着。葉子歌淚流滿面在苦苦的哀求着。此時,周圍擠滿了人羣。人們交頭接耳地在咕隆着些什麼,但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啃一聲。站在在一邊看熱鬧。當柔軟的鋼管敲破堅硬的骨肉露出鮮血的井血時。鮮血侵沒了葉子歌全身的衣服,葉子歌還在苦苦的哀求着,不肯挪步。綠衣大哥不得不被葉子歌那倔強的意志而所征服。甩頭痛罵了一下,搖搖頭就走了。葉子歌也安全了。
也許活着是一種錯,更是一種罪。自己不僅僅影響了社會的形象,更擾亂了社會的治安和秩序。自從那以後,葉子歌總是躲避在牆角落或是路邊的草叢中。而爲了生活,爲了生存。葉子歌又不得不從牆角落或草叢中裡鑽出來。所以,葉子歌的出現,純屬是隻地地道道的老鼠過街一樣。免不了綠衣大哥們的追趕和人們的啐唾。人活着,許多時候得不到別人的理解和寬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後來,葉子歌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家鞋廠。那已經是農曆十一月份了。進了廠,雖然又苦又累而又沒錢。一個月最多的才一兩百塊。可每天都得加班到十一,二點鐘,吃的連豬狗不如。扣款也很厲害,一件工衣就要掉他們半個月的工錢。水費,電費,住宿費等等就要扣掉員工多少個加班費。但對於葉子歌來說,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有吃有住,總算有個地方落腳。葉子歌還辦了暫住證。進廠一段日子後,在一個不加班的晚上,葉子歌回到他二姐那裡。姐弟畢竟是姐弟,得互相來往嗎!那天晚上,葉子歌十點多鐘了才返回廠。在回來的路上,葉子歌被綠衣大哥逮住了。
“站住,幹什麼的?拿身份證,拿暫住證來……”三四個綠衣大哥開着摩托車圍上來,向葉子歌嚷着。
“我……我沒幹什麼,我正要回廠去。”葉子歌急忙的說。
“拿身份證,暫住證來……”其中一個綠衣大哥喊道。葉子歌急急忙忙地掏出身份證小心翼翼的遞給綠衣大哥時。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迎來了兩巴掌。因爲像葉子歌這樣的人,手上所以的一切證件都是假的。進了廠之後,葉子歌總認爲,這個廠將是他的第二個家。每天早上6點鐘起牀,晚上十一點多鐘下班。廠裡押三個月的工資,也就是第四個月才發第一個月的錢。
葉子歌在廠裡做了沒多久,就要過年了。葉子歌的一個朋友就要回家過年了。過年了,而更讓葉子歌想念的是家裡的爸爸媽媽。自己都出來好幾年了,沒有聽到家裡一點消息。更讓葉子歌內疚的是,自己沒有一分錢寄回去給爸爸媽媽。每當想起家裡的時候,自己只有流着淒涼的眼淚。許多時候,葉子歌感到十分的狼狽。爲了讓家裡的爸爸媽媽在過年的時候,能舔上一點白砂糖。葉子歌向他的工友們借得50塊錢。託朋友帶回家給爸爸媽媽買糖吃。由於朋友急着趕時間。葉子歌特定的向課長請假,請批准晚上不加班去看望朋友。而課長始終不批准。葉子歌急着去見朋友一面,就偷偷地溜出去了。那時,葉子歌不知道,廠裡一律不得請事假病假。而且樣樣都以扣錢來罰款,罰款金額是驚人的。那晚,葉子歌回到廠,他才知道自己已經白乾了一個月。可葉子歌沒有怨氣。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國有國法,廠有廠規,沒有規矩何來的方圓呢。這樣的懲罰是理所當然的事。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眼看就要過年了。葉子歌又向工友們借得一點錢,爲了的是能在過年三十那天,能買上一隻雞去二姐那裡和他們一起過年。過年了,光手光腳去人家多沒面子。借得錢以後,葉子歌盼望着過年那天早點到來。然而,讓員工吃驚的事。過年三十的那天,廠沒有放假。全廠員工們都得上班到下午6:00才能下班。葉子歌是個牛脾氣的孩子。一向對於社會的這種發展抱有極大的抱怨。一種不滿的心情一直在燃燒葉子歌的每一根毛。到了過年的那天中午,怨氣像火一樣從每一個毛孔爆發出來。在廠裡吃完午飯後,葉子歌一氣之下,就逃出廠。溜到菜市場買了一隻雞,回到二姐那和他們一起過年去了。
過年了,客人畢竟是客人。在也沒有在家那麼的自由,隨便。在家,可以不用筷子,兩隻手抓着來吃會更香,想吃啥就吃啥,什麼也不用顧忌。吃年夜飯時,自己好想敞開肚子大吃一頓,但自己又顧慮起來。吃了一點肉就裝飽了。葉子歌在葉倩那裡吃了年夜飯,就獨自一個人返回廠了。
夜景是那麼的迷人,煙花是那麼的好看,春節是那麼的熱鬧。可一切都是別人的。春節了,還是出去走走、逛逛吧!望着五顏六色的街道,看着高高掛起的燈籠。多麼的羨慕滿嘴油膩的小孩,多麼的羨慕藏街縮頭酩酊大醉的老翁,多麼的羨慕卿卿我我的年輕人。
還是回去吧!遊了,逛了,也只能使自己活得更傷悲,更痛苦。
還是回去吧!望了,看了,也只能使自己活得更失落,更狼狽。
回到住宿一個人呆着,廠裡昔日的千軍萬馬一下子寥寥無幾。一股股的相思念頭順着風吹而來。白天更盼黑夜,黑夜更貪夜長。爸爸媽媽可能也像別人一樣吧!爸爸媽媽可能還會留給我一份吧!糯米飯是那麼的甜,臘肉是那麼的香,雞腿是那麼的好吃:
努憶父母面, 魂飛萬里路。
佳節淚不盡, 寸腸萬處絕。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被子溼透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