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一說,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沉默了,但舅媽卻火了,她抄起旁邊挑水的扁擔就朝着我砸了過來。
“小畜生,早知道你長大了以後就這麼對我,我當初就應該把你扔糞坑裡淹死的,給你吃給你喝,長大了倒好,一個嫌棄我給找的人家不好,一個說我當初虐待他,就是養只狗都知道報恩,你們兩個白眼狼怎麼就養不熟呢!”舅媽說着,還攤開了手做出了一個無奈的手勢。
而這時候,妹妹卻哭得更厲害了。
她沒有理舅媽,而是抱住了我的胳膊。
“哥,我求求你了,帶我走吧,帶我過去,幹什麼事我都能行的,只要給我一口飯吃就行,我不想這輩子就這麼荒廢了。”
“想走?沒門!”舅媽一扁擔砸了過來,硬是將我和妹妹分開了,用手抓着妹妹的胳膊硬是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告訴你,宋初雪,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聽我的話乖乖嫁給我給你找的男人,要麼這筆彩禮你自己想辦法還,但你人事不能走,你要是走了,那我這麼多年的撫養費誰給我出啊?在我的屋檐子底下都能給我惹出花來,出了門還能記得我對你們的好?”
看似每一句都是對妹妹說的,但我清楚的很,這是指桑罵槐,說給我聽的呢!
不就是怕妹妹現在走了,以後我不給她錢了嗎?
還真是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呢。
但沒想到的是,她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竟紛紛指責起我來了,還頗有言辭的說舅媽辛辛苦苦把我們養大,以前放我們在豬圈是因爲家裡沒人帶孩子,說後來該給我們上學的時候根本沒有虧待過我們,就是我們不知道感恩而已。
要真這麼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但這時,李家的人已經統一了意見,不管再鬧出什麼花樣來,都是一點,他們要退婚。
說到彩禮錢的事兒,李大力是最積極的,他也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兩張紙,硬是逼着我寫下了借條,還拿出了一木頭紮在了我的手上,逼着我摁下了一個血手印。
“行了,現在借條寫了,到時候記得按時還錢就行,你們家的家務事,我不參與!”話說完,李家的人紛紛退了出去,舅媽想攔來着,沒能攔的下來。
關上門,她怒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宋子陽,你膽子可真是肥了啊!今天竟敢壞我的好事,我打不死你!”也顧不上麗姐還在這兒,她拿起棍子就朝着我的身上落了下來。
要是平時,說不定我還能念着她對我的養育之恩說忍一忍就過去了,但今天,當着麗姐的面捱打,我這心裡就是覺得憋屈的慌。
想着這麼多年掙回來的錢都給她了,今天還寫了一張價值百萬的欠條,應該不欠她什麼了,我乾脆輕笑一聲,一手奪過扁擔,硬是給抽了過來。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穩,隨後問她。
“舅媽,這些年我和初雪究竟有多少東西花了您的錢了您應該清楚的,我們每年的獎學金,我這些年打工掙回來的錢都給您了,放了初雪不行嗎?她是您親侄女,您就忍心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你們小孩子懂個屁!李二狗是獨生子,他的哥哥弟弟那都是堂親,分不到家產的,初雪嫁過去了,等家裡人死光了,東西不全是咱們的嗎?要不是她是我親侄女兒,我還不想把這麼好的機會讓給她呢。”
她帶着點點憤恨說着,而話說到這份上,我已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呵!
我就說彩禮錢我都說替她還了她怎麼還不甘心呢,感情還是爲了這事兒。
如果說以前我對舅媽的感情那叫失望,那麼現在,根本就是絕望,而就在這時,妹妹從旁邊爬到了我的身側,她大哭了起來。
“憑什麼啊!憑什麼所有的事兒都得由我承擔?就因爲我是個女人,我就得被迫出嫁,還得爲了一層膜守身如玉,哥你再看看你,活的多瀟灑啊,就是到那兒工作,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的,還能有一大堆美女陪着,這不,嫂子都給我帶回來了。”
我的心頓時就是一怔。
別人說的話我都可以不聽,都可以當做耳邊風,在他們說侮辱我的話時,我都可以說一句那是因爲他們不瞭解我,不懂我,可是現在呢?
說出這種話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親妹妹。
我甚至有種自己的心在滴血的感覺。
但就在我覺得心裡難受的這剎那,她已經把目光轉到了麗姐的身上,撒嬌似的抓住了她的手,“嫂子,你看我一個人在這兒是真的不容易,你們就收留了我吧。”
“宋子陽,有件事兒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還有三個多月初雪就要高考了,要是現在離開我這兒,你覺得她還有機會重返校園嗎?”舅媽嬉笑的聲音瞬間傳開,我更是打了個哆嗦。
而這時,她坐上了客廳最中央的那把椅子,喝了口茶水。
“讓初雪留在我這兒繼續讀書,你出去工作,不過,在她上大學之前你收到的每一筆工錢都得給我寄回來,要是讓我發現有遺漏的,我可以想你保證,初雪不是會嫁人,而是會死在我手上。”
“你這犯法行爲!”麗姐蹦了起來,但她說的話,引來的只是舅媽的一陣鬨笑。
她笑的是什麼,我清楚的很。
咱這小村子,除非有人投大量的錢,不然不可能有人管的,這兒本來就沒警察,只要沒人捅出去,就是鬧出了人命也沒可能會怎麼樣,更何況,這兒的人幾乎都拿兒女當自己的私人財產。
買賣啥的更是不計其數,怎麼可能有人替舅媽作證?
我雖不願,卻不得不爲了妹妹的未來着想,最終還是點了頭。
當天晚上,我和麗姐回到了來時的車上,倒不是我嫌棄舅媽,不願意住在那兒,而是她壓根不給我這個機會,用她的話說就是,自從我走了以後房間就拿來當倉庫了,想在她這兒,只能睡豬圈。
也不知是爲什麼,舅媽對我的態度和以前相比明明就沒什麼變化,而現在的我卻覺得自己的心裡難受的要命。
甚至有種壓根兒想不出來自己活下去的動力是什麼的感覺。
“要不要抽支菸?”麗姐低聲說着,遞給了我一支菸,替我點上後自己也拿出了一支,她吸了一口,“子陽,你現在應該覺得自己的心裡特難受是吧,被自己最親最近的人傷害了。”
我點點頭,學着她的模樣吸了一口,濃烈的煙味硬是讓我咳了出來,我很想把手上的這玩意扔掉,但不知是不是見麗姐還在繼續,我沒好意思扔,只是問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搖了搖頭,眼淚從眼眶中劃出。
“宋子陽,咱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爲我們根本不知道怎麼樣的走法纔是正確的,我們只能胡亂的走下去,要知道,咱活着是爲了自己,有的時候,該自私一點就自私一點,沒人會怪你的。”
話說完,她的一支菸已經吸完,沒再說一個字,她只將頭靠在椅背上,合上了雙眸,而我拿着剩下的煙,卻有些不知所措。
自私一點。
是要我果斷的放下妹妹按照自己預想的道路走下去嗎?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似乎是閉了會兒眼,但究竟有沒有睡着,就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啓程了,一路上,也不知是怎麼的,我總想回頭看看,甚至有時還覺得妹妹正在後面追我們的車。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壓抑的緣故,這一路,我們竟沒說一句話,估計也是因爲這個,我竟覺得自己的眼睛越來越沉,到最後,竟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早晨了,我躺在麗姐的身側,外套還被脫了下來。
我去,這一晚上發生了什麼?
我突然覺得有些惶恐,但再一看,麗姐就躺在我的身側,還已經睜開眼,現在真看着我呢,我也股不上那麼多了,沒多做考慮,直接抓住了她的手,雙手打着顫兒問她。
“麗姐,我昨天怎麼就來這兒了?”
“哼,你還好意思說呢,睡的像死豬一樣,我叫了半天都沒叫醒,大晚上的還找不到人幫忙,你知道我一個女孩子把扛回來有多辛苦嗎?”她說着,扁了扁嘴,倒還真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撓撓頭,說了句謝謝,剛準備下牀呢,卻沒想到,麗姐竟伸手指了指我的手機,“對了,昨天晚上你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我沒敢接,你看看是誰,別誤了事。”
有人給我打電話?
我心裡納悶,心說我基本上就屬於那種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的人,有人打電話找我,怕不是雷哥他們吧?
我急忙回了個電話,但接通的那剎那,一陣鬨笑卻讓我有種渾身發毛的感覺,但聲音我很熟悉,估摸着應該是趙輝打來的。
他找我,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