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形形色色的“結”,解開了,過去了,便是晴天,當然是好;有的解不開,過不去,也能添一份經歷,說起來也不是壞事。(而有的“結”則必須要解得開、過得去,比如陳青龍的病。
今天,陳青龍又暈過去了。
寬敞明亮的臥室裡,陳青龍躺在牀上閉着眼、半張着嘴一動不動,牀邊周尚炎正爲他把脈檢查,劉元琴站在他倆身後,眼神陰鶩,喘着粗氣,就有種火山將要噴發的感覺!在三人身後,臥室的一角,還有一個抱胸蹲坐的女人,一臉的失魂落魄。
女人面容白淨,長相清純,看起來只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不過此時穿着黑色的鏈頸皮革上衣,皮革襪子,皮革手套、T褲、吊襪帶,典型的女王套裝,旁邊還有皮鞭和某些情趣用品等物,和現在房間的氣氛明顯不合。
劉元琴攥了攥拳頭,有恨無處發地轉頭看了看,看到牆角的女人,眼睛裡不由閃過凌厲殘忍的神色,如果是因爲她才導致陳青龍暈厥過去的話……她的腦海裡閃過一堆鮮血淋淋的畫面!
如果陳青龍只是單純地暈過去,劉元琴還不會如此的惱怒。但是,今天,她是滿懷期待地想等到陳青龍康復的消息,沒想到等到的卻不是預想,而是這樣一個讓她大受打擊的結果,想想就恨得要死!
自從周尚炎接手爲陳青龍治療後,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尤其服用了火山酒後,陳青龍自己都能感覺全身上下,包括那裡都有暖烘烘的感覺——自從不舉以後,他那裡幾乎是沒有任何知覺的。
這個消息讓他一家人都感到振奮,也讓他自己對治療也積極起來,這幾天都在周尚炎的指導下進行各種恢復訓練。而在兩天前的早晨,竟然“晨勃”了!
雖然這種狀態只持續了六七秒鐘,接着又軟了下去,但也無疑又給他們一家打上了一針強心劑!
有鑑於此,陳青龍又試着觀看了幾部他自己的或者下載的小電影,結果發現下面竟然蠢蠢欲動——雖然最終也只是像根醃黃瓜一樣,但也給了他一個靈感:或許是刺激不夠的緣故,如果是真人的話,說不定就能將那個部位喚醒了呢!
對於他的想法,周尚炎並沒有反對。說可以一試。他也知道上次陳青龍因爲想喚醒下面的機能而暈了過去,但也有可能是周天一治療得不到位,又用針法催動的結果,現在是通過外界的刺激,由他的身體作出本能的反應,就算不成,也應該沒什麼害處纔對!
當然,結果不用說了,現在陳青龍已經躺在牀上了!
周尚炎細心地爲陳青龍檢查了一遍,然後放下他的手腕。
劉元琴馬上走了過去。強自壓制着心中的怒火,道:“老周,青龍好好的,怎麼暈過去了?是不是她……”說着,她眯着眼看向了李環。
李環聽出了劉元琴話裡的滔天恨意,卻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任何心力想到底會是什麼結果。
周尚炎皺眉,挼着鬍鬚沉思了一下。然後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
劉元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眼,再也壓不住心裡的怒火道:“老周,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剛纔還好好的……”
正說着,她的電話響了起來,看到屏幕顯示的張曉菊的名字。不耐煩地吐出一口氣,想了想,轉頭對李環道:“李環是吧,你今天先回去吧!”
聽到這句話,李環死氣沉沉的眼神動了動,扶着牆站了起來。
劉元琴手按在接聽鍵上,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道:“換好衣服再出去!”
李環又機械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木然地走了出去。
劉元琴不再看她,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來張曉菊強自鎮定而有些卑微的聲音:“是劉姐嗎?”
劉元琴神情疏淡,用沉靜的語氣道:“是我,什麼事?”
張曉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聲音有些沒有底氣地道:“還是安欣的事……”
安欣就是被陳青龍縱火燒傷的女孩兒。
劉元琴冷淡地應了一聲。道:“哦。你女兒的事,找我幹什麼?”
張曉菊聲音有些顫抖地道:“劉,劉姐,安欣全身燒傷面積達60%以上,醫生說治好了,後面也有麻煩……說她免疫功能會受到影響,還需要後續治療。而且,安欣的臉也毀容了,嗚嗚,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還年輕,後面的路還很長,我們想給她做個整容手術……”
劉元琴眯了眯眼,走到窗前,拉着窗簾道:“哦,那就去做吧,給我打電話是什麼意思?”
張曉菊的囁嚅道:“我,我們……劉姐,你能不能……”
劉元琴用鼻子哼了一聲,淡然道:“從我這裡要錢,是吧?”
張曉菊壓抑着哭聲道:“我們把房子賣了,找人把養老保險、公基金什麼的全提出來了,親戚朋友同事都借遍了,可是錢還不夠,實在沒辦法了!劉姐,求求你,安欣她,她還小……”
劉元琴打斷她的話,面無表情地道:“你家的遭遇,我很同情!對,這件事我家青龍負主要責任,這一點,我們也認了!但是,我們兩家已經私下協商好了,連文件都簽了,再找我們,就說不過去了吧!”
張曉菊呼呼地喘了幾口氣,又陪着小心道:“劉姐,我們是實在沒辦法了……您家裡開着大公司,住着別墅……”
劉元琴又打斷她的話,厲聲道:“我家裡什麼時候開大公司了?我們家裡就住在政府家屬院裡,也沒有你說的什麼大別墅——你說話注意點!”
張曉菊忍氣吞聲地又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說完,她喘了幾口氣,又陪笑道:“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劉姐,您看……”
劉元琴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家就老陳一個人上班,爲了賠你們的醫療費,我還把自己的首飾賣了。再說,我們已經籤文件了,以後有什麼事,也和我們家沒關係了,這是合約上寫得明明白白的!”
聽到劉元琴一再提籤的那個合約,張曉菊不禁悲聲叫道:“那個合約,我們要不籤,你們就不出救命的醫療費用。我們有什麼辦法?”
劉元琴冷聲道:“當時簽得時候,說得好好的,現在又不認賬了嗎?”
張曉菊聲音顫抖地道:“你們家是權勢壓人,但也不要欺人太甚!”
劉元琴冷笑道:“你什麼意思?難道因爲我家老陳是公務員,就要一直讓着你們嗎?”
張曉菊呼呼喘了幾口氣,悲憤地叫道:“一直讓着我們?你兒子將安欣掠到效外,差點把她燒死,如果不是因爲你家……呼呼……當時全省沒有一家報紙和電視臺報道……我們全家被監視着,哪裡也不能去,你們……最後。你們什麼也沒做,就賠了三十萬的手術費和藥費……我……你們難道要逼死我們一家嗎?”
劉元琴微眯了眯眼,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另外,合約我們已經簽過了,以後就不要再打擾我們了——這是忠告!”
張曉菊:“你……”
劉元琴掛斷了電話。
……
李環換上衣服,走到了太陽底下。太陽的溫度讓她麻木的心活動了一點,想到剛纔的遭遇,她忽然發瘋似的搖着頭向別墅外奔跑。像是要躲避什麼可怕的怪獸一樣!
跑出別墅大門,又向山下跑去,一直跑不動,然後扶在一棵樹上大口喘着氣,雙忽然彎着腰嘔吐起來!
一直吐得什麼東西也吐不出來了,還是覺得嘴裡有股怪味。又忍不住把手伸去嘴裡去向往摳!
省城明顯進入炎熱夏季的中午,她卻感到從心底裡的寒涼!
什麼也吐不出來,她又號啕大哭起來!
這時,有個熟悉的聲音喘着粗握跑到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環,你跑得真快,我都追不上你。叫你也不聽!對了,陳少恢復得怎麼樣?”
李環停止哭泣,擡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一表人才,確實是熟人。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知道他叫從嶽,還知道他是公務員,給省長當秘書,只是,爲什麼現在卻有種陌生的感覺?
叢嶽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又掏出手帕要給李環擦去嘴上的髒物。
李環向後退了一步,就那樣呆呆地注視着他。
叢嶽疑惑地道:“你怎麼了?”說着伸手要去摸李環的額頭。
李環又退了一步。
叢嶽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今天這事,讓你受委屈了!”
李環忽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又嗚嗚哭了起來。
叢嶽伸手過去,給她擦眼淚。
這次李環沒有躲開,但很快又推開了他的手,哭着道:“你知道他們今天叫我去,是要幹什麼嗎?”
叢嶽理了理頭髮,笑了笑,道:“不是讓你幫着治病嗎?”
從大學相愛,又結婚過了五六年,李環當然知道對方做這個動作是撒謊的標誌。她又盯着他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慘然一笑,道:“你知道,對不對?”
叢嶽咳嗽一聲,上前要去扶李環的肩,她向後又退了一步,眼淚四流地搖着頭,道:“你知道,爲什麼還讓我去?爲什麼?”
叢嶽停了一下,然後苦笑道:“我也沒辦法,陳少……那個混蛋,要求一是要身材好,二是要長相清純,還要保密,我……”
李環聲音發抖地問道:“那你知道他們要我做什麼嗎?”
叢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道:“能做什麼?就是讓你表演一下……”
李環感到心裡發冷地道:“表演?我是你的妻子啊!”
叢嶽擦了一下頭上的汗,又笑道:“陳……那個混蛋不行,找了那麼多醫生都沒用,你就是敷衍一下他們……你不是也沒事嗎?你沒事吧?”
李環看着往日恩愛的男人,忽然有種作嘔的感覺!
叢嶽上前拉住李環的胳膊,笑道:“走吧。我們回家吧!”
李環似哭似笑地道:“回家?回哪個家?”
叢嶽撫摸着李環的秀髮,道:“傻瓜,當然回我們自己的家啊!唉,讓你受委曲了,放心,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就當這是個噩夢,我們都忘掉它,重新過回我們原來的好日子!”
李環將叢嶽的手拿開,擡頭看着叢嶽清秀的臉。
正是這張臉,有着男人少有的清純和真誠,纔打動了作爲校花的她,讓她拒絕了所有優秀男生的追求,從一開始就義無反顧地跟着他,不管是大學四年沒有收過一束他送的玫瑰花,也不管是畢業兩年的時間,她們只能租住在不到六平米的平房裡,甚至,在他要考公務員的時候,她省吃儉用,連衛生紙都捨不得多用,一個人掙錢養活着他,她都沒有怨言!
而叢嶽雖然很聰明,但第一次考試卻是沒有通過。那時他變得有些消極,而也正是那一年,爲了鼓勵他,她不要任何的條件,在幾乎所有的同學和室友都不看好,在父母和親戚都反對的情況下,還是和他領了證,成了他的妻子。沒有婚禮,沒有婚紗,沒有鑽戒,沒有婚車,沒有傢俱,當然也沒有婚房,那是真正的祼婚啊!
但是,那時她仍然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因爲,他的真誠,他始終如一的真情。
後來,他終於考上了公務員,並抓住一個機會,成爲了省長的秘書,那時候,所有的人都對她的選擇表示羨慕,他的不變心也讓她的幸福始終如一!
爲什麼會成爲現在的樣子呢?
李環擡頭看着他,叢嶽摸了摸自己的臉,微笑道:“看什麼,我的臉上有灰嗎?”
李環忽然感到他的笑是那麼的假,像是覆上去的一張皮,可是,這又是從什麼時候變的呢?爲什麼記不起來?
像是聽着另外一個說話一樣,她聽到自己說道:“我們離婚吧!”
叢嶽一驚,道:“離婚?!好好的,爲什麼離婚?”
李環緩緩看了他一眼,“好好的?你說好好的?”
叢嶽強笑道:“我們就全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或者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反正我不會在乎的,還會履行當初的諾言,愛你一輩子!”
李環疲憊地將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開,看着遠處裸/露的山石道:“我還是你心目中的我,你還是我心目中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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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嶽一滯,張嘴想說什麼,李環又搖了搖了頭,道:“不一樣了。我不能在同學和家人面前以你爲榮,你也不能毫無芥蒂地在同學和同事面前提起我……就算我們睡在一個屋檐下,躺在一個牀上,你也不是從前的你,我也不能再做從前的我了……離婚吧!”
說完,她轉身向山下走去。想到爲了怕影響到叢嶽的前途,她忍辱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卻是對他沒有一絲虧欠。
人一輩子總要解開形形色色的“結”,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