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小麗淡淡的說出這麼幾個字,而後就又是長久的沉默,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張頂順愣住了,他絕對沒有想到,小麗對他的恨,已經深入骨髓。
這樣冷,這樣的恨,足以讓一個人陷入到絕望的深淵。
“那我明天再來。”
張頂順嘆了口氣,而後緩緩地朝門口走去,屋子裡滿是碎片,我起身打掃,看向小麗的時候,她再次閉上了眼眸,不願意多看任何人一眼。
我打掃完屋子,小麗還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勢,我回到最初的位置坐下,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心裡滿滿都是荒涼,我說,“小麗,你知道我的故事嗎?”
我淡淡的問,明知道她不會回答,我依舊是等待了片刻,她沒有發聲,我就繼續說道,“我媽是被人賣給我爸的,我記事起我爸就喜歡動手打我媽,我十六歲的時候我爸想把我賣了換錢買酒,我媽帶着我逃命出來的。你知道我做了小姐,我現在什麼都有了,可是,我爸媽全死了。”
我說着,嘆了口氣,這番話,我連赫亦銘都未曾說起過,我想他們,因爲,不管我處於什麼位置,我身體裡都流淌着父母給我的血液。
我說,“你恨你爸,我跟你一樣。我以前無比的希望,他要是死了就好了。他還真是死了,我本來該慶幸的,可是這幾年我卻特別的想他,我想,當初他要是不缺錢,他要是有點正當的事情做做,也許就不會是後來那樣子。”
我靠在椅子上,說着眼淚就滑落了下來,傷感這個東西,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升起。我不希望自己被傷感籠罩,但我卻逃離不了。
“小麗,我特別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生活就是這樣,讓我們根本就沒有喘氣的時候,但,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又恨,這樣,你會很累。”
我是發自肺腑的想要對小麗說這番話,至於她是否聽進去了,我一點都不知道。她始終都保持着沉默,好像只有沉默才能夠讓她守住自己的內心。
一連好幾天,我都會去醫院看看小麗,只有吃過曾經一起吃過的苦,只有受過別人不曾遭受的罪,纔會更加的懂得珍惜眼下的生活。
我們期待而又不敢去面對的事實,還是到來了。
當齊學東拿着那份報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看到了小麗眼裡的期待和恐懼。
她躺在那裡,無聲的落着淚水,兩隻手緊緊的攥着被角,極力的壓抑着心底的恐懼。我走過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說,“小麗,別怕,也許不是那麼壞呢,”
我們期待着,但又失望了。
那份報告打開的瞬間,小麗突然嚎啕大哭,發出刺耳的尖叫,她像是發了個瘋一樣,不停的伸手打自己的臉,而後又衝動的去撞身後的牆。
我和齊學東拼命的抓着她的手腕,但是她死命的掙扎着,那突如其來的痛,就像是刀子一樣刺穿了她脆弱不堪的內心。
“小麗,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這件事情一定有蹊蹺,你爸爸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心底雖然對張頂順各種不信任,但是卻又自覺地替他開脫,我想,一個男人能夠落下淚來,一定是真的坦誠吧。
可是,小麗的情緒卻怎麼都得不到緩和,她的聲音漸漸的嘶啞,渾身的力氣終於耗盡,我們抱着她,她靠在那裡,只是無聲的流着淚。
她懷上的竟然是自己父親的孩子,可是,她並不記得自己跟父親發生過什麼。
她眼底那樣的空洞,看不到任何的影子,我想要抱住她,但是她卻推開了一些給她溫暖的憑藉。
後來,我也跟着哭了,我說,“小麗,你別這樣,事情也許不是我們想的那麼壞,也許這裡面有誤會,你不是最信任齊先生嗎?他會幫你調查真相的。”
可是不管我怎麼說,小麗都不做聲。
齊學東的眉頭一直緊緊的蹙着,“小麗,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調查真相的。”
而在這一刻,對於小麗而言,真相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哀莫大於心死,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這樣的場面,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覺得心裡堵的慌。
她躺在那裡,任何人對她說什麼,她都好似沒有聽見,任何人對她做什麼,她都好似沒有一點知覺。
後來,齊學東告訴我,讓我不要逼她,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自己緩過來的。
從醫院裡出來,赫亦銘已經開車過來接我,我們便想着一起去吃飯,剛找了一個吃飯的地方坐下來,就聽到隔壁傳來了爭吵聲,而後就是杯盤碗盞跌落在地上的碎裂聲。
“真是掃興,好不容易吃個飯,還有人打架。”赫亦銘嘆了口氣,而我一扭頭,卻好似是看到了張頂順。
我伸手指了指,“赫亦銘,是張頂順,好像……還有白芮。”
我很詫異看到了這些,說完,百年起身悄悄的朝那頭走了過去,赫亦銘拉住我,“戀戀,你挺着大肚子呢,別去了。”
可我麼有聽,依舊是邁開腳步就朝那邊走了過去,碎裂的玻璃片還在地上,白芮卻是一臉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她背對着門口,輕輕的晃動着手裡的調羹,倒是一旁站着的張頂順,一臉的激動。
“白芮,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事兒肯定跟你有關,你不是恨我嗎?你恨我可以衝我來啊,你幹嘛要傷害小麗?她是無辜的。”
張頂順暴跳如雷,可白芮還是如初的淡定,她的聲音很平和,一點一點的鑽入我的耳中,“張頂順,你的意思是你心疼了?”
她那話像是嘲諷一般,分明帶着一抹幸災樂禍,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張頂順背叛白瑞德事兒,但所有人都絕對不會想到,白芮竟然將報復的抓牙伸向了最無辜的小麗。
張頂順的嘴脣氣的直哆嗦,“你這是有多卑鄙?她還是個沒有結婚的姑娘,你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事兒,你是想要逼着她去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