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徐梅的房門口,從樓下看上去的時候,她的窗戶裡透出了光亮,知道她此時在家,而且沒有睡,我心裡竟然有那麼一絲莫名的小竊喜。
其實我知道,我要是見到她,她一定會狠狠地甩兩個耳光給我,畢竟那天,真的是我做的過分了。凡事把握好分寸,這是我後來才學會的道理。
隔着一扇門,我並沒有足夠的把握會讓徐梅原諒我,可是我此時管不了那麼多,我需要知道薔薇到底在哪裡。
徐梅聽到敲門聲,過來開門,我聽到拖鞋吧嗒吧嗒的地面上的聲音,幾分鐘之後,她出現在我的面前。
沒有濃妝豔裹,看上去還纖瘦了幾分,完全的素養讓我有那麼一絲詫異。畢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又一直在夜場這種地方混,沒幾個人到了這個年紀,還依舊光鮮動人的,那都是脂粉修飾的成果。
見到是我,徐梅很是詫異,但是很快,她就冷笑了一聲。
“邱戀?你怎麼在這裡?”她依着門,並沒有想要讓我進去的意思。那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讓我心底竟然有那麼一絲畏懼了。
我努力擠出一抹笑,讓自己看上去要友善幾分,畢竟做錯事的人是我,就算是認錯,也得拿出個態度來吧,何況,我還有事求她了。
“梅姐,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年輕氣盛不懂規矩,我今天來找您,就是想要給您認個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徐梅就笑了。
她笑得很是開心,又很是得意,應該是她絕對不會想到,我那麼清高的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謝罪。
“你錯了?你錯什麼呢?邱戀,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啊,還是請回吧。”
徐梅是個聰明人,知道我來找她,必然是有事有求於她,她這個人,分寸拿捏得當。我一句錯了,自然是不會博得她的同情。
“梅姐,是我任xing了。您覺得怎樣解氣,我邱戀都受着。咱們好歹都是姐妹一場,之前在夜總會裡,也多虧您照顧,是我不懂事,衝撞了您……”
這一次,徐梅倒是一點都沒有客氣,她穿着寬鬆的睡衣,腳上是一雙紅色的塑料拖鞋,腳趾頭上還有已經花掉的指甲油。
她一甩手就給了我兩個耳光,似乎這樣還不解氣,又照着我的肩膀捶了幾下。被她打過得臉,還真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吭聲,她打了我,我還得陪着笑。
“梅姐,場子裡的姐妹們都想您呢,我這次過來呢,就是想要接您回去,我不懂事,還希望您以後多多指教。”
我把自己的姿態放得足夠的低,徐梅雖然沒有足夠解氣,但是聽說我是想要請她回去,她倒是多了幾分得意。
畢竟一個媽咪走了之後,還能被那麼多人想起她的好,這說明是對她以往工作的認可。她轉身就朝屋裡走,意思是我也可以進來了。
我倒是識趣的跟着徐梅往裡走,她的屋子有些亂,衣服都亂堆在沙發上,鞋子也是散落在地板上。
我很難學想象,平日裡那個光鮮靚麗的女人,生活裡竟然是如此的邋遢。她也不多說什麼,將沙發上的衣服擼起來全部都仍在了牀上,示意我可以坐下來。
她自己點燃一支菸,靠在沙發旁的茶几上不停的吸着,看樣子這段時間她過得很是頹廢。沒了夜總會的忙碌生活,她的重心也就沒了。
“你說想讓我回去,這話怎麼講?不會是老謝的意思吧?”徐梅跟了謝德全那麼多年,幫他賣了那麼長時間的命,但是謝德全似乎一直都沒有領情,一句話就把她給趕走了。
這份委屈,恐怕也只有徐梅自己能夠理解。她瞟了我一眼,明明是很想知道,但是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不是他的意思,這是我的意思。”我實話實話,徐梅聽了,略微有些失望,很快臉上就帶着一抹嘲諷的笑。
“邱戀,你他媽膽子也忒大了,你以爲你是什麼人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個姘頭現在已經進了拘留所,過不了幾天可是要槍斃的。你現在還能得意什麼?”
她反問我一句,讓我無話可說。
“梅姐,我只想問您一句,您想回去嗎?”我盯着她,明知道她心裡的意思,可是我還是想要她說出口。
她摁掉了手裡的煙,外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玩了一會兒,並不回答我的話。房間裡很是安靜,但是很快,這份安靜就被打破了。
我聽到裡面的房間裡傳來一陣哭鬧聲,是來自一個成年的男人。
徐梅很是慌張,丟下手機立刻就進去了。我不該跟着過去的,但是我那時候真的很好奇啊,只是場面人,讓我有點不能接受而已。
一個年齡和徐梅差不多的男人倒在了地上,像個小孩子一樣哭着,他似乎腿腳不便,躺在地上只能夠蠕動着,可是哭得卻很是傷心。
“好啦,都是我不好,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兒了。”徐梅一邊安慰着那個男人,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男人從地上攙扶起來。
或許是常年躺在牀上不動的緣故,男人的腿部肌肉都有些猥瑣了,他剛纔哭得滿臉都是淚水,此時徐梅衝他笑着,細聲細語的哄着他,他又裂開嘴笑了。
看來,這人不只是身體有問題,這腦子也有問題。我就倚在門口傻傻的看着,徐梅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男人扶上了牀,又開始講各種好聽的哄着男人睡覺。
直到男人的情緒平穩下來,抱着一個破舊的布熊閉上了眼睛,她這才稍微的鬆了口氣。我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在徐梅的心裡很重要。
但我同時怎麼也不會想到,平日裡凶神惡煞的徐梅,竟然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她像個母親一樣寵溺着他的情緒,又像一個女兒一樣,卻依戀他的存在。
她忙完了一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身,卻看到我站在門口,臉上瞬間很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