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或許是孩子之間互通感情的最好東西,寶兒捧着那個蔥油餅,笑意就在臉上綻放開來了。
我看不懂赫亦軒,因爲,這個孩子的內心世界遠比我想象的要豐富,他用自己的方式,維護着這份原本屬於他後來又失去的情感。
後來,他突然走過來衝我說道,“大嫂,我想去醫院看看爸爸。”這個時候,他執拗的將赫炳宸視爲自己的父親。
我點了點頭,帶着他一同過去。
他又說出了豆花,想要去給赫炳宸買豆花,我依然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帶着他去。車上,他抱着那個盒子,小心翼翼的樣子。
而在他的臉上,我從來都沒有看到一點點悲傷,我們出現在赫炳宸的病房外,他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大哥”,而後卻是自己走上前去推開了那扇房門。
赫亦銘推搡了一下我的胳膊,“亦軒怎麼呢?今天庭審他不是去了嗎?”他很是詫異,這個毛頭小子,竟然如此的淡定。
我告訴了他事情的經過,赫亦銘舒了一口氣,也是不置可否。我們就站在外面靜靜的看着。
赫亦軒走到赫炳宸的牀邊,卻是起身去了洗手間,隔了一會兒,他拿着一條熱毛巾過來了,走到赫炳宸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着手掌。
哪一個細節,我突然覺得心裡滿滿都是溫暖。
赫亦銘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我想,亦軒應該是徹底的接受了我們。”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眼睛熱辣辣的,這樣的溫暖,來的突如其來,卻又是讓人溫暖無比。原來,接受一個人,其實真的只需要一個瞬間。
來自手心裡的溫暖,讓赫炳宸微微的睜開了眼瞼,他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孩子,只是他那是會虛弱到說不出話來,我見到赫亦軒衝他溫暖的一笑。
“爸爸,我買了你最愛喝的豆花,味道可好了,我讓阿姨多放了一勺糖。”赫亦軒說完,就去打開豆花的蓋子。
這一切,發生的都特別的自然,我和赫亦銘一直靜悄悄的看着,但我相信,那一刻,我們都受到了心靈的洗禮。
我說,“赫亦銘,我們也許錯了。”
我想要說的話,我相信,赫亦銘一定懂了,他嘆了口氣,“是啊,好像一開始就錯了。”
赫亦軒很自然的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後來,他從房間裡出來,就在赫亦銘的身旁坐下,“大哥,你回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裡陪着爸爸。”
他說的很禮貌,也很輕,像是一個男子漢一樣。沒有等赫亦銘開口,我就答應了,“嗯,好的,亦軒,那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和你大哥回去一趟。”
我說完,沒等赫亦銘反應,就拉着他的胳膊走了出去。一直進入電梯,赫亦銘纔開口,“戀戀,這樣你放心嗎?不覺得亦軒看上去很奇怪?”
當然,我也覺得赫亦軒很奇怪,但我相信,他內心是個溫暖的孩子,所謂知恩圖報,在每個人那裡,都代表着不一樣的意義。
赫亦軒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報答着赫家對他的恩情。而我,爲什麼要剝奪屬於他的權力?
那一天,一切都相安無事,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去醫院的時候,赫亦軒就躺在長椅上,他睡着了,顯然是熬了很久,後來睏倦了。
他還沒醒,我和赫亦銘站在他的身旁,都覺得感觸頗深。
“亦軒,我來了,寶兒昨晚一直嚷着要你,你先跟着王媽回去吧,我休息好了,你不用擔心的。”赫亦銘伸手攪醒了赫亦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扭頭看了一眼房間裡的赫炳宸,卻是很乖巧的起身就跟着王媽走了。
我和赫亦銘靠在長椅上,都覺得心情十分的沉重,我說,“亦軒一夜就長大了。”
他點了點頭。
長大,這件小事,對於我們來說,都成了一個讓人無法喘息的事情。如果可以,能夠像個孩子一樣,肆意的享受着單純的時光該有多好?
我的腦海中,滿滿都是第一次見到赫亦軒的樣子,那時候的他,充滿了稚氣,眼神純澈,沒有任何的雜質。
只是,我們誰也保不住那一天,我們終將告別最無知,經歷最殘忍的蛻變,而後步入所謂的成熟。
可是,我們不知道,即便是赫炳宸到了這個時候,他還約了褚天佑。
所以,當褚天佑出現在醫院的時候,我和赫亦銘無比的驚訝。
他一身中山裝,那樣子活像一個老八股,都發一溜兒全梳到腦後,還戴了一副墨鏡。赫亦銘見到褚天佑時,立刻就站起了身,“誰讓你來這裡的?”
怒火瞬間就燃燒了起來,可即便是如此,褚天佑的嘴角依舊是熟悉的冷笑,“肯定不是你。”他說完,緩緩地摘下眼鏡,視線就落在了赫亦軒的身上。
“這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赫炳宸養的野雜種吧!”他發出輕蔑的笑,有一種得逞似的淺笑。
赫亦銘的拳頭就已經要砸了過去,赫亦軒卻在那個時候站起了身,“您就是那個孤獨終老的單身漢吧?我聽我爸爸和大哥提過您。”
他說完,就坐在長椅上,淡淡的看着褚天佑。我不明白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和一個五十二歲的老頭,他們之間會有怎樣的電光火石。
但至少在那一刻,褚天佑是震驚的,他就那麼一直呆呆的盯着赫亦軒,而後卻是發出一聲冷笑,“呵呵,果然品種不一樣,可你赫炳宸強。不過我今天可沒時間陪你們鬥嘴。”他舒了一口氣,腳步就已經朝還不行的房間走了過去。
面對赫亦銘的阻攔,他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到這裡來,是赫炳宸那個老東西讓我來的。你們知道,我最討厭醫院了,這輩子都住夠了。我還以爲我會死在他前面,誰知道老天有眼,非要讓他在我前面先死啊。”
說完,他又露出一副勝利者的微笑。我衝赫亦銘搖了搖頭,他終於鬆開了手,褚天佑再次戴上那副不合時宜的墨鏡,而後邁開腳步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