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於赫亦銘而言,不是遺囑的事情。
他憤而踹開了那扇門,我想要阻止,但是已不能。
“爲什麼?我只想知道爲什麼?”
他的嗓門很大,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我說,“赫亦銘,咱們先出去吧,爸爸身體不好,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可是,他卻一把甩開了我的胳膊。
那張俊朗的臉上,滿滿都是怒氣,他攥着去拳頭,樣子看上去十分的兇悍,陳叔也過來拉住赫亦銘,“赫少,你先出去吧,別這樣跟你爸爸說話。”
他怒了,這樣的怒,任何人都阻擋不了。
“他是我爸爸?他還記得他是我爸爸嗎?我看我纔不是他親生的兒子吧?”
他說完,憤怒的轉身,帶着滿腔無法消融的火氣從房間裡退了出去。我趕緊追了出去,但是他跑的很快,我怎麼都追不上他的腳步。
等我折返身回到赫炳宸病房的時候,遺囑已經更改,塵埃落定。
我就那麼怔怔的看着赫炳宸,他再次閉上了沉重的眼瞼,陳叔嘆了口氣,示意我先出去。
站在門外,我的眼圈也紅了,心裡滿滿都是委屈,我說,“陳叔,爸爸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是真的替赫亦銘不值,陳叔是赫炳宸最親近的人,他似乎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赫總這次是真的傷心了,赫少也太沖動了。”
他沒有往深裡說,但卻聽得出來,話裡話外都是無奈,或許是擔心我心裡難受,陳叔又說道,“去安慰安慰赫少吧,這事情我們誰也改變不了,這會兒他肯定是去他媽***陵園了。”
陳叔說完,轉身就朝電梯口走去,我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突然追了上去,“陳叔,您認識褚天佑嗎?”我只是揣着一種本能,看着陳叔的眼睛,特別想要知道關於這個人的消息。
陳叔沉默了一下,似乎還有些錯愕,“不認識。”他緩緩的轉身,然後按下了向下鍵,可我分明從他剛纔的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隱藏。
赫炳宸是認識褚天佑的,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有矛盾的,可爲什麼所有人都不願意提及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
陳叔說得對,當赫亦銘遇到了一個人無法消融的痛苦時,他就會去西郊的陵園一個人呆一會兒,我想我們都有那樣的心思吧,對母親的依戀,去尋找屬於內心的溫暖。
我讓司機送我去了陵園,沿着石階一級一級的向上,松柏林立,周遭都是莊嚴肅穆,看着那一座座墓碑,心底的浮躁就沉靜了下來。
什麼時候,我也會成爲這裡的一座?
腦子裡莫名的閃現這個念頭,隨即嘲諷般的笑了,我不過二十五歲,怎麼就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我順着臺階往上走,走走停停,遠遠見到赫亦銘,他靠在墓碑那裡,神情十分的落寞。看到那個樣子的他,我卻沒有急着想要靠近。
在與他保持一點距離的地方我停了下來,就那麼一直遠遠地陪着他。
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點自我空間,哪怕只是一個人喘口氣,哪怕只是心傷了躲在某一處自怨自艾,那也是我們調節內心的契機。
時間彷彿在這裡放滿了腳步,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來,我靠在樹旁,伸手撫摸着肚皮,我很想告訴肚子裡的孩子,他們的父親一定可以很堅強的面對一切大風大浪。
“喲,這不是邱戀嗎?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愣了一下,一擡頭就見到了褚天佑,他一身嶄新的西裝就朝這邊走來,或許是身體有些不濟,他走得很是緩慢,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大口大口的喘氣。
“這陵園還真是大啊,每次來都差一點走錯。”他自言自語,眯縫着眼睛眺望者遠方,只是在他的懷裡,抱着一小盆金黃的菊花。
我冷冷的看着他,說實話,那時候我對他應該有幾分恨意,畢竟,赫亦銘現在遭受到的所有不順都與他有關,憑藉這份私心,我當然是要討厭他的。
他在我身邊站定,然後訕訕的笑,“諾,那不是赫少嗎?還真是個大孝子啊。”他嘴裡自己唸叨了一句,腳步就朝上走了。
我原本是想要阻攔住他的,可是終究沒有那麼做,因爲,這個地方是陵園。
只是,褚天佑朝上走的時候,我的視線卻沒有離開過他,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到底要往哪裡去,他走得很是緩慢,往上爬了好幾步,而後就沿着一溜兒墓碑朝赫亦銘的方向走去。
我當時挺擔心赫亦銘的,我害怕他一時衝動會做出匪夷所思的行爲,我趕緊也跟了上去。
褚天佑抱着那盆菊花,一直走到了赫亦銘的跟前,只是那時候,赫亦銘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他沒有扭頭看向任何一處,只是木然的看着遠方。
那個樣子的他,讓人心疼極了。
“美菱,我來看你了。”
褚天佑說着,就將手裡那盆菊花放了下來,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我陪着赫亦銘來這裡的時候,也見到過這樣一盆菊花。
原來,赫亦銘母親不喜歡的菊花,竟然是褚天佑放在這裡的,這一刻,我恍然醒悟。
他將那盆菊花放了下來,而後緩緩地直起腰來,伸手想要觸碰墓碑上的相片,卻被赫亦銘一把拽住了胳膊。
“拿開你的髒手,你妹資格碰我母親。”赫亦銘的聲音裡夾雜着冷意,他手上的力道也十分的大,我可以看到他發白的骨節。
褚天佑卻是笑了,他眯縫着眼睛仔細的打量着赫少,笑得可真是恣意妄爲啊,我擔心不已,腳步已經朝那邊靠近了。
“跟你爸爸一個德行,不過,我今天是來看美菱的。”他說完,目光再次挪移到墓碑上那張照片上,好像在他眼裡,周遭的一切都跟他無關,只有哦那位叫美菱的女子。
赫亦銘心底應該是淤積着巨大的怒火吧,他上前一步,當着褚天佑的面,一把抓起那個花盆,直接就朝下面扔了過去。
我就聽到花盆落在地上發出的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