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薔薇夫人沒有再看那具屍體一眼,而是目光淡漠地看向周圍,被她目光掃過的人噤若寒蟬,沒有一個敢吭聲。
就連那位奧蘭克都司鐸也是如此。
在薔薇夫人的視線掃來的時候,他的目光微微偏移,沒有與對方的視線相接,而那微微垂下的眼皮,也說明了他的妥協。
而其他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沒有任何一人產生鄙視的想法。
面對一位天啓者,順從纔是正確的抉擇。
看到這位薔薇夫人的實力,其他人心中也都真正地認同了對方,這位,是一位真正的伯爵。
一擊就能夠殺死一隻腳踏進天啓的巴蘭會長,實力毋庸置疑。
而所有人“順從”的態度,特別是那幾個低着頭顱瑟瑟發抖的下位貴族,更是讓她心情愉悅,一直以來的、在與紅薔薇領對立時的劣勢帶來的鬱悶和煩躁,一掃而空。
她轉過頭,目光盯着自己的夙敵,那位逆轉了紅藍薔薇領之間的態勢,讓自己成爲最恥辱的一位藍薔薇子爵的夙敵——此時此刻,對方的身體已經軟倒,半跪在地上,盡在掌握的氣勢也因爲身上的傷口和破爛的衣物而不復存在。
她非常想要高聲笑起,用尖銳而高昂的聲音宣告自己勝利者的身份。
但是,作爲一位優雅的貴族巫師,怎麼能夠有那種行爲呢?
她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羅莎子爵:“拜西,你以爲你還有機會麼?想要激怒我,試圖反擊?靠什麼?靠這座城堡的法術嗎?”
“我現在已經是正式巫師了,名副其實的伯爵,那種東西,已經沒有效果了。”她的嘴角微微翹起,脖頸上的薔薇印記也變得愈發清晰。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薔薇夫人那如同花葉般的秀眉皺起。
發出聲音的,一位是地上的紅薔薇子爵。
而另一位.......
瑟蒂雅眯着眼睛,臉上帶着慍怒,而她眸子中的冰冷也讓出聲者不由得咳嗽了一聲——那是一個穿着燕尾服的,拄着手杖的年輕人,右邊的肩膀上停着一隻烏鴉。
“瑟蒂雅夫人,您的眼神讓我有些害怕。”亞特微微地聳了聳肩膀,臉上帶着無奈的笑容,“我沒有與您爲敵的意思,我也沒辦法與您爲敵......”
說着,他的目光轉向了一邊的羅莎子爵:“您說對嗎?羅莎子爵大人?”
這位比起半個小時之前要蒼老了十幾歲的子爵大人,那對略帶紅色的眸子望着亞特,露出了一絲苦笑:“我應該覺得不幸?還是慶幸?”
“我想,您只需要微笑就好。”亞特嘴角的無奈完全沒辦法消去,“畢竟,我們無法反抗,不是嗎?”
“......是的,無法反抗。”羅莎子爵似乎想到了什麼,長嘆了一聲,“無法反抗。”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瑟蒂雅目光愈發冰冷,兩人的眼神讓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個詞——憐憫。
“沒什麼,只是在感慨我們太弱小,無法反抗而已。”亞特伸出右手,食指彎曲,肩膀上的烏鴉飛到了他的手指上,絲毫沒有任何危機感地梳理着自己體表略帶紅色的黑色羽毛。
隨後,亞特微微躬身,對着眼前這位魅力十足的薔薇夫人行禮:“願薔薇永恆......歡迎您的歸來——”
他的身體躬成了九十度,那用貴族式的優雅聲調發出的艾倫語,語氣帶着恭敬:
“羅莎殿下。”
“什麼羅莎......”瑟蒂雅一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那優雅而美麗的臉上帶上了驚慌和恐懼,“不、不可能的!”
她後退了一步,就要想着城堡外衝去。
但是——
隆隆隆——
宴會大廳的地面瞬間全部亮起,浮現出了一朵巨大的紅薔薇的光紋,薔薇夫人,這位名爲瑟蒂雅的高貴巫師,身形瞬間凝固,驚慌和恐懼定格在臉上,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浮雕一般。
一位天啓者,一位正式巫師,就這樣被束縛住了!?
在場的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剛剛纔低下頭顱,向這位薔薇夫人表示順從,結果,還沒過多久,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
只有兩個人的表情不同,一位是都司鐸奧蘭克,穿着白金長袍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望着那凝固在大廳中央的薔薇夫人,一臉沉思,而另一位是他身邊的阿硫斯。
他喃喃自語道:“羅莎?羅莎?這不是紅薔薇的家姓嗎?等等......”
忽地,阿硫斯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名字,猛地擡起頭來:
“羅莎·哈伯瑞多·羅莎!”
而亞特此時也緩緩地擡起頭,他的目光看向那身處巨大的紅薔薇中心的美麗女性,輕輕地嘆了口氣。
羅莎·哈伯瑞多·羅莎,薔薇公爵,那位在與巨型魔物的戰鬥逝去的公爵,艾倫王國的三位公爵之一。
雖然早有猜測,但是當一切被證實的時候,這件事情還是讓他震撼無比。
在那位公爵“逝去”之後,她的兩位兒子分別繼承了“羅莎”和“哈伯瑞多”,成爲了藍薔薇子爵和紅薔薇子爵。
然而,這位公爵並沒有真正地死去,她有着後手,能讓自己再次復活。
亞特的目光掃視着周圍,在那位蘿爾夫人略帶驚慌的臉上頓了頓,在他最初的料想之中,這位蘿爾夫人應該纔是那位薔薇公爵的容器。
因爲,羅莎子爵雖然表面上對於這位蘿爾夫人沒有什麼打算,但是,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
亞特並不認爲這位羅莎子爵是一位“善良”的人,雖然羅莎子爵本身表現地很完美,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僕人。
他的僕人可沒有他們的主人這樣的演技,在進入宴會之前,他就觀察到,那位巴羅得管家表現得根本不像是面對一般的上流社會人物。
也正是因此,他得出了“蘿爾夫人的身份有問題”的結論。
再結合另一點——爲什麼羅莎子爵的城堡會遠離紅薔薇巨樹?紅薔薇巨樹可是紅薔薇領的守護者,按照傳說,是薔薇公爵送給子嗣的禮物。
然而,亞特卻感覺羅莎子爵與紅薔薇巨樹之間有些微妙。
亞特得出了一個猜想,而再之後,當那位“紅薔薇巨樹”主動聯繫他的時候,他心中的感覺就更加詭異了。
也就是在紅薔薇巨樹主動聯繫他,讓他在羅莎子爵的城堡中找一樣東西之後,他纔開始有了猜疑。
不過,那個時候,他的想法是——紅薔薇巨樹想要斷開與羅莎子爵的契約,而羅莎子爵拒絕了,所以出現了隔閡。
紅薔薇巨樹爲什麼會守在紅薔薇領?
這是他最開始浮現的念頭,也是這位薔薇公爵故意誘導的結果。
而在之後,在城堡中出現了藍薔薇子爵——那位薔薇夫人瑟蒂雅的“實驗人”之後,他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寄生。
那浮現在屍體體表的藍薔薇紋飾,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植物寄生在人的身上。
那麼,巫師能不能夠通過類似方式將自己的靈魂保存呢?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纔有了薔薇公爵沒有死去的結論。
而在自己第二層發現了那張羊皮紙之後,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隨即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羅莎子爵,與薔薇公爵是敵對的。
二層與三層之間,是一個巨大的摺疊空間,雖然看上去高不過一米,但是,實際上比起這一層到二層的四米還要高,也更廣闊的,那裡的空間,可以直接塞進一個子爵城堡還要高大的建築。
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封印。
被封印了許多次,來回加固的封印。
爲什麼身爲公爵後裔的羅莎家族,居然沒有出現過一位正式巫師?
那是因爲,不能,也不行。
因爲需要不斷加固封印的緣故,羅莎子爵需要不斷地注入靈能,雖然消耗靈能有助於靈能和精神力的成長,但前提是適度。
這樣劇烈的消耗,讓羅莎子爵平時連維持足夠的靈能都很困難。
在亞特見到羅莎子爵時,對方將自動書記展現給他看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了。
對方那“輕飄飄”地運用靈能,並不是因爲對方的自信,而是虛弱。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
羅莎子爵不能突破正式階層,也不敢這麼做。
當紅薔薇子爵和藍薔薇子爵之中的某一位,突破到正式巫師之時,薔薇公爵就能夠歸來。
但是,某一代,或者是第一代紅藍薔薇子爵,就發現了這一點。
當他們成長到正式巫師的地步時,身體就會被薔薇公爵佔據,作爲容器復生。
所以,兩位薔薇子爵互相約定,不做出突破。
即使他們逝去了,也留下了遺訓兩個遺訓,一個遺訓是——
“家訓是:不能突破正式巫師,不然,會死......對嗎?子爵大人?”
亞特扭過頭,看着身邊的羅莎子爵。
這位神情中帶着優雅和虛弱的中年子爵,看着亞特那古怪而憐憫的笑容,不由得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是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家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