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叔不必擔心,小朵姑娘福大命大,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鍾榮光先生嘆了口氣,道:“相對於鴉片之毒,其實我更擔心另一種情況。”
“終叔說的是……心靈創傷?”
趙烺想了一想,說道。
“小朵雖然醒了,但平日裡除了犯了毒癮之時情緒變化極大,其它時候整個人都待在房間裡一句話都不說,這個狀態比毒癮更讓人擔心。”
“這一切都是那些白蓮邪徒的過錯,一定要將他們全部剿滅!”
想及此前地宮的一切,趙烺恨的眼睛冒火,狠狠說道。
“賢侄有心了,白蓮教藏匿甚深且行事歹毒,行事間也萬分小心纔是!”
“嗯,我會注意的!”
趙烺將一張銀票掏了出來,道:“鍾叔好心幫我們找的房子如今卻毀於一旦,這張銀票還請一定要收下!”
“你這孩子,把我當外人了不是!”
鍾榮光一把將銀票推回,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如今還有那麼多張嘴,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
趙家於我有救命之恩,一直沒來得及回報。真的要還的話,多少房產都還不清的!”
“這……”
“這什麼這,來到這裡就把自己當做自己人,不然你二叔也不會讓你來廣州找我了!”
“是我考慮不周,鍾叔莫怪!”
趙烺只是不想欠人東西,但執意給錢的話肯定會傷了跟鍾先生的感情。
如今只能將這份恩情感念於心,以後有了機會再報。
考慮再三,趙烺終將銀票收回,道:“阿寬他們找了個新居所,我就先過去了!”
“沒事就趕緊去吧,有了安身之所纔好行事!”
“好,房子修繕完畢之後,定會請鍾叔過去喝杯茶!”
“這個感情好,到時候我跟逸仙一定會去賞光的!”
鍾榮光指了指廣安醫院的方向,道:“小朵最近毒癮發作的頻率有點高,我還要去醫院看着。如今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那我也撤了!”
趙烺跟鍾榮光作別之後走出了報館,在警衛隊員的帶領下,經過了十來分鐘左右,在附近一個荒廢的大鐵門前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個青磚綠瓦的大宅子,圍牆都比普通的四合院要大上好幾個。
嚴寬走上前來,一邊掏鑰匙一邊說道:“聽經手人說這裡以前是一個印刷廠房,因爲近些年廣州戰亂頻發,許多印刷材料都無法買到,最後沒辦法開下去,就一直空落在了這裡。
昨天在街上恰好碰到了柳翠姑娘,她得知我們在找房之後就帶我們來這,以很低的價格拿下了這裡!”
“柳翠倒是有心了,改日要請她喝酒纔是!”
說話的同時,鋼鐵大門已經吱嘎一聲打開。
一行人隨着嚴寬走了進去。
“哇,好大的地方啊!”
才走進去,秀秀就拉着趙烺胳膊驚呼道。
趙烺隨意掃視了一眼,一個丈方的大院子,一條斑駁水泥馬路直直通往後面的一大片鐵皮房子,想來應該是廠房所在;左右兩邊則是一座座低矮的瓦房,應該是之前的職工宿舍。
“這麼大的地方,別說是我們這五十多人,就算是再來個百人都住的下!”
李廣話說完之後,嚴寬將話頭接過,指了指身後將近三米來高的圍牆,道:“這些圍牆上再改造一番,就是一道極佳的防禦工事。
警衛隊員日夜看守,別說是那些歹人,就算是一隻蚊子也休想混進來!”
“安全有了保證,行事間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趙烺一聲感嘆,看着目光全部放在他身上的警衛隊員,道:“兄弟們,你們從京城來到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如今在這終於有了安身之處。
我保證,等到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一定會把你們都安全的帶回京城!”
“一切都聽二少爺安排!”
“二少爺讓那我們去那我們就去哪!”
“誓死追隨二少爺!”
……
警衛隊員一聲聲話語,趙烺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些。
這些都是爲了我的安全拼死之人,以後一定要把他們安全帶回去!
昨夜一場拼殺,警衛隊員人人帶傷滿身血污,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處理。
趙烺指着後面的房子,道:“兄弟們都去後面挑間房子收拾下吧,等下再找阿寬領些錢財去集市上買些過冬用的衣服還有吃食!”
“衝啊,挑房子咯,可以睡個安穩覺咯!”
警衛隊員叫着衝向了後面的一排排房子,惹得嚴寬笑罵不止。
趙烺輕笑着將嚴寬拉回,道:“弟兄們來這天天處在生死邊緣,整天壓抑着精神會受不了的。等會你多給他們些銀元,讓他們去集市上好好放鬆一下!”
“二少爺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
嚴寬將臉上血污拂去,說道。
趙烺拍了拍嚴寬肩膀,道:“阿寬你這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也去挑個房子好好休息下吧!”
“好的,二少爺那我先去了!”
嚴寬走後,大門口就剩下了趙烺、李廣、秀秀三人。
趙烺將邊上四下亂看的秀秀叫回,道:“走吧,我們也去挑個房子住下吧!”
“哥哥,我要挑個最好看的房子!”
“那必須的,秀秀住的地方一定要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趙烺輕笑着颳了刮秀秀鼻頭,帶着李廣、秀秀二人正準備進去。
“救命,救救我!”
正在此時,卻聽後面一道急促的呼救聲響起,使得趙烺三人止不住將頭轉了過去。
“這聲音……有些熟悉啊!”
趙烺凝目看去,卻見其後一個金髮碧眼的中年男子正在門外的街道上奪路狂奔,其後一個個手握鋤頭鋼叉的農戶正在奮力追趕。
那些農戶都是幹慣了農活的,身體素質頗好,眼見着就要追上前面那人了。
貝熙業醫生?
趙烺愕然,那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正是前幾日趙烺才救過一次的法國醫官貝熙業。
“跟我救人!”
趙烺一聲輕呼李廣跟秀秀趕忙跟了出去,剛好攔在那些農戶前進的路上。
“噢我的上帝啊,竟然是趙先生,在這裡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貝熙業彎腰喘着粗氣,拉着趙烺胳膊激動地說道。
“貝醫生不要害怕,這裡的一切都交給我了!”
趙烺將貝熙業拉到身後,右手平伸對着面前距離僅僅只有四五米遠的農戶們大喊道:“停!”
“前面的給爺爺滾開,不要攔着我們殺洋人!”
當頭的是一個身體極爲壯碩的中年人,他舉着手中鋼叉惡狠狠地朝着趙烺這邊怒吼揮舞着。
鋼叉距離趙烺還有數米遠的距離,雖傷不到趙烺但卻讓邊上的李廣臉色變的鐵青了起來。
昨夜戰鬥完畢之後,李廣在那些死屍身上回收了不少箭失回來。
他一把將肩上長弓解下,抽出箭失稍稍瞄準,一道箭影頃刻紮在中年男子腳下。
“再敢往前一步,下一箭就是你的腦袋!”
“你……”
中年男子看着腳下那根沒入地面箭羽還在顫巍巍擺動的箭失,大驚猛然後退半步。
“你這個狗漢奸,竟然幫着外國人對付中國人!”
中年男子眼珠一轉不動聲色地又退後了一步,大吼道:“鄉親們,這些人不是中國人,他們跟那吃了我們小孩的外國人是一夥的。
鄉親們殺死他們!”
“殺死他們!”
一衆民衆眼神赤紅舉着農具衝了上來,李廣眼神一凝一把取出五根箭失搭上弓弦,而秀秀也將懷中七殺笛取了出來,隨時準備應敵。
“吃小孩?”
趙烺說話的同時不由得看向了身後的貝熙業。
貝熙業連連擺手,大急道:“千萬不要聽他們血口噴人,他們村子接連有小孩莫名得了怪病,我前去義診之時有幾個小孩已經死去了。
我去村子當日,好巧不巧的又有一個可憐的孩子死去。
這些村民就說我是魔鬼,把孩子心給吃掉了,所以他們就死命追我,我真的是百口莫辯啊!”
貝熙業說話速度極快,噼裡啪啦幾秒鐘就說了一大堆,中文溜得很,也不知是語言天賦還是心裡太急。
趙烺明白了事情大概,他拍了拍貝熙業肩膀,寬慰道:“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轉過身子,一干農戶距離趙烺也只有不到三米左右了。
趙烺舉起右手,大喊道:“鄉親們,你們聽我說一句!”
趙烺三人滿身血污還沒來得及洗淨,看上去十分猙獰,再加上剛纔李廣一箭之威的確給這些人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所以趙烺如今突然一聲大喝,倒是真的讓這些農戶腳步停了下來。
“說什麼說,那洋醫生將我們村裡的小孩害死了。如今沒什麼好說的,只要你們把他交出來,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就不爲難你們了!”
“爲難?”
趙烺一聲苦笑,也不想跟那名中年男子爭辯。
他指了指身後的貝熙業,又指了指他隨身攜帶死都不願意拋下的醫箱,道:“我知道如今有很多洋人在我們中華大地上作威作福,的確該殺。
但也不全是來中國的洋人都是壞人。
不說別的,就說我身後的貝熙業醫生。
他是我的舊識,是法國使館的一名醫官。他之前幫很多人治病卻一分錢都不收,從中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所以說,這種救死扶傷的洋人,你們也要不分青紅皁白,什麼事情都沒有調查清楚就將他殺死嗎?”
“鄉親們,別聽他胡說!”
趙烺話音才落,躲在人羣中的中年男子就開始喊叫了起來。
他憤怒地指了指趙烺,又指着貝熙業說道:“西洋人都是魔鬼,他們踏上了我們的土地,搶走我們的女人,殺死我們的小孩,他們都該殺!
這個人一直爲這洋人開脫,他就是狗漢奸,讓我們殺死他們!”
“殺死他們!”
“鄉親們,殺啊!”
“……”
此時的這些百姓差不多有數百人之多,他們一個個手拿農具倒是頗有威勢。
赤紅的雙眼,滿目的仇恨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