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入冬已有些時日了,冬日的夜裡溫度極低。
再加上此前還下過雨,天地間的陰雲未散,使得黑夜更顯得猙獰了幾分。
此時有風漸起,吹得街上的人們緊着衣衫,要麼趕往家中,要麼就近尋個酒肆喝幾杯小酒取暖。
十八甫報館林立,文人雅士衆多。
而這其中,懷才不遇、報國無門之人不知凡幾。
閒暇時刻,酒樓當然就是他們借酒消愁的最好去處。
得益於報館行業的蒸蒸日上,帶動了附近的諸多產業。
這其中,以文人墨客聚集的酒樓發展得最爲迅猛。
十八甫林林總總的坐落着數十家酒樓,而這其中,則以萬福樓爲最。
鍾榮光將車子停好,趙烺等人便跟着他一起來到酒樓門前。
還未進門,一個目光精明的掌櫃便迎了出來,道:“鍾先生來此,小店蓬蓽生輝。馬先生他們已經在裡面雅間等候了,幾位隨我來便是!”
“嗯,前面帶路!”
鍾榮光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掌櫃便帶着他們穿過一樓熙熙攘攘的人羣,來到二樓一個靠裡的單獨隔間,隨後閃身退了出去。
鍾榮光當先推開房門,趙烺三人跟着走了進去。
才進房間,一股蒸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
趙烺仔細一看,原來是這雅間的四個角落裡,都升有四個半米長寬的銅爐,銅爐裡有一堆堆明亮的炭火燒的極旺,使得這裡宛若五月暖春一樣舒爽。
屋內有三人閒坐,看其模樣大概有五十多歲的樣子,看到鍾榮光後趕忙站起身子迎了過來。
“鍾兄你終於來了,我們等的是望眼欲穿啊!”
“哈哈,是啊,這夜色寒涼,趕緊過來坐!”
“……”
三人一番寒暄,鍾榮光一番還禮之後,拉着趙烺坐到了桌前。
而李廣跟秀秀則執意要在包房門外巡視一番再來,讓趙烺也着實沒有辦法。
三人落座,一番熱茶侍奉後盡皆將目光放在了趙烺身上,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是?”
“哈哈,這位就是你們一直吵着要見的趙烺趙賢侄!”
鍾榮光大笑了兩聲,繼續說道:“如今人我可是帶來了,怎麼樣,稱得上一句人中龍鳳吧?”
“當得,當得!”
“小兄弟年少有爲,膽識過人,將來必定是國家棟梁之才!”
“老馬說的極有道理!”
三人一番吹捧,趙烺可着實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當時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鍾榮光見狀,拉着趙烺道:“賢侄,這幾位都是十八甫三家報館的主編,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好!”
趙烺應了一聲,便站起了身子。
鍾榮光從左首一個留着山羊鬍的男子介紹道:“這位是南方日報主編馬向前!”
“馬主編好!”
趙烺端起手中熱茶,跟那位山羊鬍男子遙遙碰了一杯。
馬向前喝了口茶水,將杯子放下,微笑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中間這位是國華報主編王喆民,右邊這位是國華報副主編陳柱亭!”
“王主編好,陳主編好!”
“哈哈,小兄弟此前抨擊白蓮教的文章,可真是讓人大快人心啊!”
“兩位主編過獎了!”
兩人跟趙烺遙遙對飲了口茶水之後,幾人便各自坐下了身子。
此時菜還未上,桌上只有一些茶水點心。
三人對於趙烺的事蹟好奇無比,吩咐小二可以上菜了之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問起趙烺身在深山的一些事情。
趙烺知道這些人都是鍾榮光先生的好友,倒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便撿了一些可以說的,將自己被白蓮教追殺落入巴江河,而後又深陷五美村,跟那幾個女子首領鬥智鬥勇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些。
趙烺所說的這些,別說是眼前這三人,就連此前瞭解了一些事情大概的鐘榮光先生都聽的暗暗稱奇,直言趙烺有勇有謀,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說到驚險處,幾人都發出嘶嘶的聲音。
而趙烺也趁機問起了一些關於進步青年如今的一些情況,在場諸人都是身在咽喉命脈之處,對於如今社會上的進步言論以及進步青年的動向當然是無比了解,當時就跟趙烺說起了很多。
聽過之後,趙烺自覺受益匪淺,對於進步思想的認識也更加深刻了一些。
一番寒暄,幾人的關係也更加接近了幾分,沒有剛開始那麼拘束。
馬向前等人直言趙烺可以像喊鍾榮光那般,一樣叫他們叔叔。
看着平易近人的三人,趙烺也沒有拒絕,應承了下來。
宴席此時雖未正式開始,但屋子裡的氣氛已極爲熱鬧了起來。
幾人談及最近的一些時世要論,倒是別有幾分樂趣。
過了半刻鐘左右,伴隨着一陣陣撲鼻的香味,包房的房門被打開。
回身一看,掌櫃的當頭,幾個店小二端着一盤又一盤的珍饈美味走了進來。
“廣式燒乳豬,八寶冬瓜蠱,白切雞,紅燒乳鴿,脆皮燒鵝……”
一道道冒着騰騰熱氣的大菜端上來,徹底把趙烺的饞蟲給勾了上來。
幾人也不客氣,拿起筷子盞滿清酒之後開始大吃了起來。
趙烺想着李廣跟秀秀二人還在外面,心裡總感覺不舒服,喝了杯酒告罪之後,藉故走了出去。
出了包廂房門,眼見着李廣跟秀秀還一直的門邊守着,牢牢的盯着從這邊經過的每一個人,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趙烺見狀鼻頭泛酸,拉着他們冰涼的小手,道:“你們這兩個傻孩子,我讓你們跟我一起來是來赴宴的,不是讓你們站在這裡喝西北風的!”
“……”
秀秀透過半開的房門,看着包房裡滿當當的菜餚止不住的喉嚨翻滾嚥了口吐沫。
只是她看着趙烺,似是想到了什麼,小聲的說道:“趙烺哥哥你前面吃了那麼多苦,都是秀秀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我要在這裡好好的看着,不讓一個壞人進去!”
“對,秀秀妹妹說的有道理,我也在這看着,要是看見什麼可疑之人,第一時間就給他趕出去!”
“李廣怎麼你也瞎說話!”
趙烺沒好氣的敲了敲李廣腦門,道:“我們在一起生死與共了這麼久,在一起就跟真正的親人一般,絕非主僕!我怎麼可以一人在裡面吃飯,將你們都擱在外面?”
“這……”
“這什麼這,跟我進去!”
趙烺眉頭緊皺,一把打斷了李廣想要說的話,而後拉着他們就往包房裡走。
只是趙烺纔剛剛回轉身子,卻聽身後的包房裡猛然傳來幾聲“哐當”之聲。
不好!
趙烺一聲驚叫趕忙衝了進去,卻見包房裡鍾榮光等人口吐白沫怒目圓睜滾落在地。
“鍾先生!”
趙烺趕忙衝上前去,卻發現鍾榮光先生的氣息迅速減弱,漸漸的已快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了。
而李廣跟秀秀查看了下另外三人的氣息,一臉凝重的走到了趙烺面前,道:“趙烺哥哥,他們三個中毒身亡,都沒氣了!”
“快送鍾先生去醫院!”
“來不及了!”
秀秀蹲下身子,翻了翻鍾榮光先生的眼皮,看着他那烏黑的面孔,道:“從這裡到醫院還要十五分鐘的車程,而鍾先生如今的情況,怕是連三分鐘都撐不過去了!”
“什麼?”
趙烺聽到這裡,整個人都感覺有些不好了起來。
鍾榮光先生風骨剛正,是南方進步思想的一杆大旗。
“北有蔡元培,南有鍾榮光!”
這句話不僅是進步人士,就連中華百姓都多有耳聞。由此可見,鍾榮光先生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此前身在京城,趙烺本來不準備來廣州。
可當他聽到三叔安排他來廣州後,是跟着鍾榮光先生之後,他就立馬答應了下來。
不爲別的,鍾榮光是趙烺心中最爲敬佩的偶像。
而如今,出個門的功夫鍾榮光先生的三個好友就在房內暴斃身亡,鍾榮光自己也深重劇毒撐不過三分鐘。
趙烺怎麼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秀秀,你不是會巫術嗎,你能不能用巫術將鍾榮光先生救回來!”
病急亂投醫,趙烺想着前次自己讖毒發作,秀秀都可以用巫術幫自己緩解。
那這尋常的毒藥,巫術想必是肯定會起作用的。
趙烺一臉焦急的抓着秀秀的雙手不放,只是秀秀聞言後一張小臉都快抽緊而哭了出來。
她無奈的看着趙烺,道:“我身上的靈力自從上次幫哥哥祛除讖毒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能恢復過來。因此鍾爺爺的毒,我也沒有辦法!”
“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間一分鐘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趙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看着懷中氣息逐漸微弱馬上快要沒了的鐘榮光急的焦頭爛額。
“啊,殺人了!”
於此同時,上菜的小二此時走了進來,見得這滿屋橫屍的模樣,驚的手中餐盤一抖,滿盤菜餚“嘩啦”直響散落一地,而後腳底抹油尖叫着衝了出去。
酒樓中頓時尖叫連連,吃飯的衆人來不及想別的,埋頭往外衝去。
酒樓掌櫃急的跳腳,只是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也不是他能掌控的。
他氣急敗壞的找了幾個身材結實的小二衝上二樓查看情況,可是等到看到房內的情況卻瞬間打了個冷顫,再不敢進去。
“快去警備司報案!”
酒樓掌櫃來勢洶洶,卻又瞬間退了下去。
趙烺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但卻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只因他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怎麼去將鍾榮光先生救回來的問題之上。
“怎麼辦,怎麼辦……”
時間飛快,看着時間轉眼間兩分鐘已過去了。
鍾榮光先生呼吸微弱,臉色發青,轉眼間就連心跳聲都快沒有了。
趙烺急的想熱鍋上的螞蟻,只想着該怎麼解毒。
“毒?”
趙烺如今的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字,想到最後,他靈光一閃,大聲喊道:“我想到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