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全部打入片刻後,月落塵的臉色開始泛紅,好像嘴脣上的鮮紅都分撒去了臉頰似的。扶住她的安陵泓宇和杏兒同時感覺到她全身開始滾燙,猶如身在大夏天卻坐在火爐旁邊。
再一個轉眼間,她又額冒豆大汗珠,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搖晃,而且慢慢變涼。截然相反的冷熱交替任誰也受不了,驚得安陵泓宇急問:“怎麼會這樣?一熱一冷,她怎麼受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人?”
眼見月落塵的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龍沐庭的臉色亦慢慢黯淡下去。雖懂如何施展天龍八針,但若論解毒和醫理,他的確沒有月落塵那麼精通。更何況,死神賜吻本無前人研製出解藥,方子只不過是月落塵個人之見,因此,究竟藥和針雙管齊下到底能不能解毒他真沒有太大把握。
也許,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月落塵自己留下的方法行之有效,否則,死神真的會如期而至!
輕撩起白衫蹲至牀榻邊,龍沐庭白皙額頭亦忍不住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伸手替月落塵把脈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七上八下。
安陵泓宇將身子不斷顫抖的月落塵靠在自己懷中,恨恨打掉龍沐庭的手,自己按上她的手腕。脈象混亂至極無從辨別,似乎她體內藥力和毒性在作殊死搏鬥,血脈膨脹,兩者不分高低正爭個你死我活。
儘管不斷擦拭,但月落塵的髮絲和身上寢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眼睛緊閉的她像是有了些知覺,嘴脣抿得很緊,像正在承受極大的煎熬和痛苦。
看到她柳眉深蹙頷首涔涔,安陵泓宇只覺得胸口在柔柔的疼,情不自禁低語:“你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不能就這樣離開,懂嗎?”
手腕上的銀針躍躍欲動,似乎像有被逼出來的傾向,考慮到天龍八針能暫時封死血脈,龍沐庭想拔出銀針再次重施一次,卻看到月落塵胸脯頃刻劇烈起伏,各處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逼出,一口烏血從脣中噴涌而出!
凝滯的血漬噴灑在龍牀上,驚得杏兒和安陵泓宇先後溢出低呼。烏血從空中墜落至錦緞牀褥,霎時渲染開來,暗紅的顏色彷彿一朵又一朵盛開在午夜的妖花,淋淋的樣子讓人不敢多睹。
驚愕之中的安陵泓宇下意識再次將手指搭至月落塵因爲流汗太多而帶着絲絲涼意的纖細手腕,但他卻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脈搏的跳動!
幽黑瞳孔慢慢擴散,他一瞬間失去所有意識,只覺得體內有股強勁的寒意正在一點點侵吞着他五臟六腑,細細碎碎的啃噬萬般難受,可他卻毫無知覺麻木不已。
曾經很多畫面斷斷續續的在腦海中閃過,再無一點別的色彩,唯剩下悄無聲息的黑白。時間靜止,心亦靜止,所有一切彷彿都落定,滿地悲涼猶如暴風雨後打落的溼紅,悽悽慘慘慼戚。
“皇上,皇上,娘娘到底、、、”杏兒恐慌看着他面若死灰。跟隨他多年,此刻他的表情最讓她害怕,像一個人已經失去靈魂般空洞無神,剎那間就只剩下行屍走肉。
目睹安陵泓宇的手指無力落下,龍沐庭的心開始慢慢下沉。依稀中,他看到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永離和步步穩妥的復國宏圖嘩啦嘩啦坍塌,讓他一下從高高的雲端猛然被甩至污渠,猝然激烈,大江東去日薄西山的末路之感一併到來。
不僅復國無望,連表妹的命也被我丟掉,以後有朝一日下去黃泉,我有何顏面面對姑父姑母和她?倏忽之間,宏願破碎,萬念俱成空。
當所有的希望和寄託忽然消失,腦海會出現一瞬間空白,意識凍結,心神俱死。此刻的安陵泓宇和龍沐庭大抵如此,儘管給他們帶來此種感覺的原因並不完全相似。
也許是被皇上和口口聲聲說懂天龍八針的龍沐庭呆若木雞的表情給嚇到,也許是不相信皇后真的就此香消玉殞,素來以冷靜見長的黑影和兄弟對視一眼,兩人即刻腳下生風的飄至龍榻邊。
沒有絲毫猶豫,黑影一手將月落塵拉出安陵泓宇的懷抱扔至半空,待她旋轉三週慢慢直身飄落之際,黑影白影各自伸出手掌對上月落塵的左右兩手。
青絲在空中凌亂飛舞纏繞過月落塵的容顏和身軀,安陵泓宇木然擡頭看着黑影兩人給她灌輸真氣。紛飛的髮絲交錯糾纏,他的心像被火焚,燃燒成無數灰燼飛揚至空中和那繚繞的髮絲交融。
唯有如此,他才覺得她並未離開。也唯有如此,他才依舊感覺兩人還是相依爲命。
他是從來都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命運的真龍天子,可在這時,他再次虔誠的向上蒼禱告:如果她能活下來,我願意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所剩不多的時光!如果真的只有一人能活下來,我希望是她,是她!
龍沐庭緩緩倒坐至檀木雕花椅中,潔白無瑕的長衫彷彿失去剛進來時的翩然灑脫,僅剩下冬日大雪壓境般的寒冷。雖然他知雙影不僅輕功獨步武林,內功亦師承江湖上人數稀少卻個個武學造詣極高的逍遙一派,但他也清楚,如果藥方和銀針無效,再精妙的內功亦無濟於事。
仰頭呆呆看着雙影將皇后帶至半空中,杏兒細長的眼角有淚水滑落。不敢眨一下眼睛的她,就那麼目不轉睛的凝視,希望能看到有奇蹟發生。
站在旁邊的思月捏着帕子的手不住顫抖,貝齒緊咬下脣,清麗小臉早已滿面悲傷,極力忍住嗚咽之聲。
就雙影亦快放棄時,飄浮在半空中的月落塵輕輕動了動不再妖紅的脣角。一直盯住看的杏兒沒忽視這個小小的動作,她興奮得顧不上主僕尊卑扯動安陵泓宇的龍袍袖子:“皇上,您看到沒有?娘娘的嘴脣剛纔動啦,真的動啦!”閱讀精彩小說,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