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輕皺的眉頭舒展,一雙水眸滿含關切的看向東方沐畫,見她昨晚那蒼白的臉色,她一定嚇的不輕吧,明明已經嚇成了那個樣子,現在的她竟然還在跟她道歉,心驀的抽緊,鼻子酸酸的,嗓子一陣發堵,想說的話生生的憋在了心裡。
本不想騙她,真的很不想,東方沐畫擡手拍拍暮雪的手背,從牀上起身,拿起剛纔李墨雨拿給她的白色睡裙,笑的很是明媚的說道:“我先去洗澡了。”說完,不顧呆愣中的暮雪,便走向了洗手間。
暮雪沒有看到,轉身之後的東方沐畫那臉上瞬間劃過的清亮,更沒有注意到一邊李墨雨那抹憂傷的神色。
走進洗手間,東方沐畫立在淋浴之下,任憑冰涼的水衝在自己的身上,她現在好混亂,真的好混亂,一向清晰一切的她現在竟是莫名的混亂,腦袋就像是一團漿糊,生生的將自己的一切理性吞沒。
無力的蹲在地上,水順着髮絲滑落,縱使已經是初夏,縱使現在洗冷水澡已經不會感到冷,東方沐畫還是慘白着一張小臉,瑟瑟的發着抖。
東方沐畫無奈的揚起脣角,那抹笑是從未有過的自嘲,以前總是會在書上看到這樣的橋段,那就是,“冷會使人清醒。”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這個,現在想來,書上原來說的是真的,身體上的冷,的確會讓她的腦子清醒一些。
清醒的瞬間,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也清晰的從東方沐畫的腦海中閃過,東方沐畫雙手環住自己的膝蓋,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不似以往那般的善良,帶着滿滿的哀傷,想起狄翼中槍之前兩人那月下的告別,東方沐畫的心驀地收緊,緊接着就是針扎般的疼,他爲什麼要替她擋槍,又爲什麼要吻她?
擡手撫摸着自己的脣瓣,那因爲寒冷而略微發紫的脣隨着身體在瑟瑟的發着抖,無視這些不適,東方沐畫摸着自己的脣瓣,彷彿那上面還存留着狄翼的氣息,這個溫度,跟他冰涼的體溫,真的很像不是嗎!
身體已經很冷,彷彿被冷水涼了個徹底,竹林裡,他那滿是戲謔的道別到底是真是假?他對她終究只是最初的利用嗎?
關於狄翼,她矛盾着,糾結着,更多的卻是心痛,這是她第一次去愛一個人,愛的是那麼的徹底,愛的是那樣的深,如果不是因爲他替她擋了槍,如果不是他胸口那一片的血紅讓她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如果不是她那顆害怕他就此離去的心,她一定不會確定,自己真的已經愛他如此之深!
冷不丁的擡眸,看到自己剛纔放在洗手檯的那件白色的睡袍,那是李墨雨剛纔拿給她的,想起墨雨,想起墨雨的父母,東方沐畫的雙眸在水的澆淋之下依舊難掩那層層淚光,東方沐畫直到現在都想不清楚,李墨雨爲什麼不恨!?父母之死是因爲狄翼,她爲什麼不恨?她真的可以做到不恨嗎?還是因爲狄翼是她愛的人,她在寬慰她!
如果墨雨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作爲她的朋友,自己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份禁忌之戀已經是千不該萬不該,不會有任何的結果,卻偏偏這個人還是自己好朋友的仇人!她不應該這樣,不管墨雨爲什麼不去恨,她都不應該這樣做!她和他的交集到此爲止!
似是想通了什麼,或許是那冰冷的水給她帶來的無盡的涼意,又或許是自己天生的理智在作祟,雖然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雖然她有一萬分的不確定他的心,她還是承認了她愛他,東方沐畫冷冷的起身,關上水的瞬間,一個不穩,東方沐畫直直的倚在冰涼的牆壁,後背硌的很疼,卻沒有心裡疼,雙手按住牆壁,因爲寒冷而略微發紫的脣輕扯,揚起一抹冷笑,自己真的好廉價,原來自己只用了三天就能愛上一個人!
這三天的迷戀是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純純的誘惑,或許只是自己心裡的那份悸動而已,不管怎樣,她已經愛上了他,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擡頭仰望着浴室的天花板,東方沐畫揚脣淺笑,心裡已經做好了決定。
再次從洗手間走出來,一身白色睡裙的東方沐畫雖然臉色依舊很是蒼白,近乎病態,可是那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竟是從未有過的堅定,這一切或許都是因爲自己剛纔所做的決定吧。
手裡緊緊攥着從自身上換下的那件帶血的衣服,想要洗乾淨,索性想要扔掉,垂眸看了一眼,握着衣服的手緊了緊,卻終是不忍心扔掉。
再次擡眸,東方沐畫看到了兩道關切的視線,紅豔的脣角微微上翹,東方沐畫走向自己的小牀,將那件衣服放進自己的衣櫃一角,轉身,坐在了自己的小牀上。
東方沐畫雙手撐在牀上,一雙大眼睛低垂,房間頓時變得很安靜,出奇的安靜。
暮雪立在自己的書桌旁,看着東方沐畫那蒼白的小臉,心口悶悶的,總覺得東方沐畫似乎對她隱瞞了什麼,無奈在心裡嘆氣,既然她不想說,那就不要問她了,等到她什麼時候想說,自然會說的。
李墨雨從自己的牀上起身,將自己剛纔剛剛衝好的麥片拿起一杯遞給東方沐畫,斜眼瞥了一眼暮雪,暮雪一怔,呆呆的立在那裡,李墨雨微微蹙眉,帶着冰冷氣息的脣畔輕啓,“過來一起喝。”
對於李墨雨的邀請,暮雪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一雙水眸顯得有些迷茫,李墨雨話音剛落,便不再看向暮雪,拿起一杯遞給東方沐畫。
李墨雨沒有說話,只是手拿着那杯麥片遞到東方沐畫面前,東方沐畫垂眸,依舊沒有說話,接過李墨雨手裡的杯子,低垂着腦袋。
麥片粥的溫度擴散到水杯,東方沐畫捧在手裡感覺暖暖的,那暖似乎能將自己剛纔那場冷水澡帶來的寒冷給盡數驅逐。
想起剛纔李墨雨對她說的話,想起李墨雨那悲慘的身世,東方沐畫揚脣苦笑,自己再慘,也沒有墨雨慘,自己再傷心,也沒有當初的墨雨傷心,她的心是有多麼的強大,包容了仇恨,也包容了她。
眼淚再次止不住的溢滿眼眶,東方沐畫不是傷心,是感動,自以爲自己很清醒的活了十幾年,卻不想自己是最混沌的那個。
那些久久環繞在自己身邊的那些溫暖總是被她忽視,但是即便被她忽視了,卻依舊毫無影響他們的存在,那纔是真正的愛,現在想來,她纔是最最幸福的那個!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熱淚終究還是被她忍住,東方沐畫輕揚脣角,喝起了手裡的麥片粥。
暮雪立在一邊,看着已經恢復的東方沐畫,心裡的不安頓時減退了不少,皺着的眉輕輕的舒展。
李墨雨見東方沐畫開始吃飯,心裡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早上跟小畫說的都是自己最痛心的事,雖然會再次承受傷疤被掀起的痛苦,可是,只要小畫能沒事,她便一切都無所謂。
見暮雪還呆站在那裡,李墨雨猛然想起昨夜自己的過激,因爲憤怒,險些誤傷了暮雪,縱使自己在冰冷,縱使很看不慣她,自己昨天的行爲按照她的原則依舊是不對的,既然湯加說了暮雪不知道這件事,那她便相信湯加,因爲相信了湯加,心裡對暮雪的那份歉意便越發的重了起來。
好看的眉輕輕的皺起,李墨雨端起桌上的一杯麥片粥,美眸半眯,一路盯着暮雪,緩步走向她。
只顧看東方沐畫的暮雪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暮雪慌忙回神,此時的李墨雨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暮雪驚愕的瞪大一雙水眸,想要像昨晚那樣後退,雙腿卻像灌鉛了一般,只能機械的立在原地,兩人此時只有一臂的距離,暮雪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昨夜李墨雨那周身散發的殺氣,和那忍怒的眼神,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裡!
李墨雨拿着麥片粥,手在自己前胸的位置,見暮雪一副見了老虎的樣子,心裡暗暗的抱怨,自己真的有那麼可怕嗎?此時連李墨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竟然期望別人不會怕她!
李墨雨皺着的眉舒展,一臉平靜的看着暮雪,暮雪卻被她的這種眼神看的發毛,額上已經布了一層細汗,不管李墨雨是什麼樣的神情,在暮雪看來,她還是很恐怖,讓她忍不住的心虛,忍不住的畏懼!
李墨雨緊抿着紅豔的脣,肩膀輕微的動了一下,暮雪見到李墨雨那輕微的動作,害怕的慌忙低下頭。見暮雪是這樣的怕自己,李墨雨表示很無奈,她剛纔明明已經很平靜了,難道她長得看上去很兇?還是因爲暮雪自己太心虛?
不去思考這些讓她糾結的事情,緊抿的脣輕揚,李墨雨伸直了手臂。暮雪低低的垂着頭,不敢與李墨雨對視,生怕自己的一個眼神就會激怒她,她真的很不瞭解李墨雨的脾氣。
恐懼中,眼前出現了一直好看的手,她的手很白,白的近乎透明,皮膚看上去很細嫩,就像是初生般的嬰兒。這隻美麗的手裡還拿着一杯冒着熱氣的麥片粥,熱氣暖暖的撲在暮雪的臉頰,暮雪順着這隻手向上望去,正對上李墨雨平靜的目光,暮雪還是很怕,只是一瞬的對視,便看向了別處。
李墨雨無奈,看來自己昨夜真的嚇到了她,無奈再次向前伸了伸手臂,李墨雨開口,語氣帶着幾分慵懶,“給你。”
給我?暮雪瞪大水眸看向李墨雨,水眸中有震驚有疑惑,她剛纔不會聽錯了吧?給她?真的是給她的嗎?
見暮雪反應遲鈍,李墨雨索性拿起暮雪垂在身邊的一隻手臂,將杯子放在暮雪的手裡,待暮雪下意識的握緊水杯,李墨雨垂眸,轉身走向自己的小牀。
暮雪拿着杯子,呆站在書桌旁,直到杯子的熱度透過手心,緩緩的傳在全身,直到李墨雨也拿起一杯麥片粥坐到了牀上,暮雪垂眸看向自己手裡的這杯麥片粥,熱氣縈繞,此時的味道被任何的時候都香,從來沒有想到李墨雨會這般的對她,她冷豔的外表是真,對小畫的關心也是真,只是對自己,她卻依舊無法確定!剛纔李墨雨的行爲,讓她對她更加的迷茫,李墨雨再暮雪的心裡就是一個有着恐怖氣息的謎團,讓她想去一探究竟,卻又因爲恐懼而停滯不前。
見東方沐畫和李墨雨都坐在牀邊安靜的喝着麥片,暮雪雙手握緊杯子,走向自己的小牀,同樣安靜的坐下。
窗戶已經被李墨雨打開,微風透過窗口吹起半透明的窗簾,室內的三個女孩,分別坐在自己的小牀上,安靜的享受着早餐。不同的三人,有着不同的長相,不同的性格,就連現在她們三人的心裡,也都是想着不同的事情。
早上就這樣安靜的過着,似是平靜,卻終究還只是暫時的無波。……
B市郊區,清晨山裡的空氣總是異常的清新,這裡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污濁的空氣,有的只是那淡淡的花香,和空曠的幽靜,半山腰,一處斷崖前,藍色的跑車停在那裡,一抹邤長的身影斜倚在車蓋,車穩穩的停在崖邊,就像那日的狄翼那般,只要車上的男人稍微一個不小心,便會落入那無底的深淵。
陽光透過斜長的劉海,照在他的臉上,一雙泛着幽藍光暈的桃花眼在光下釋放着攝人心魄的光亮,完美的五官配合的恰到好處,緊抿的脣在聽到那低低的引擎聲之後,便邪魅的上翹,湯加垂眸,一雙銳利的眼眸隱在了劉海之下,閃爍着陰謀的光亮。
一個完美的漂移急剎,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穩穩的停在了那輛天藍色旁,斷崖之上,兩輛車並肩停在崖邊,湯加依舊斜倚在車蓋,腦袋低垂,只有那微微揚起的脣角透漏着他現在的好心情。
傑走下車,縱身一躍,便跳上了那輛凱迪拉克的車蓋,兩人隔着車的距離,分別坐在自己的車蓋上,沒有對視,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獨自體驗着呆坐在懸崖邊的樂趣。
似是過了很久,又似是過了一會兒,作爲邀請者,湯加還是先開了口,擡起腦袋,湯加擡手,遮擋了一部分照向自己眼眸的陽光,“他已經沒事了吧。”
那一槍是他開的,明明自己知道他不會有事,卻還是很官方的問候了一番。
湯加無聊的問候並沒有激起傑的興趣,反而讓他有些反感,從來沒有跟湯加正面交鋒過,知道他推理世界少有人及,也知道他會催眠術,本以爲他會與衆不同,沒想到開口卻還是這般的世俗,深綠色的眼眸忍不住掛上一抹鄙視的神色。
湯加沒有看他,卻清晰的感受到了傑的情緒,妖孽般的眉輕輕皺起,湯加擡手按向自己的眉心,自己只是開個簡單的玩笑,這個傢伙真是跟傳說中的一樣,呆木頭一枚,他這麼說是一種情趣,難道這個呆瓜就聽不出來嗎?
湯加放下按在眉心的手,俊美的容顏再次掛上招牌式的痞相,正如東方沐畫所說,湯加這個人就嚴肅不了幾分鐘!
“我說,你幹嘛鄙視我?”
雖然清楚他的能力,猛然聽到他將自己的心理說了出來,傑還是微微的怔了一下身子,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確有些能力!沒有看他就能猜到他的心理,他到底是該慶幸能認識這個人還是該掙扎自己跟他做對手呢!
“不要想些沒有的,回答我的問題?”一邊的湯加已經沒有了耐心,一雙泛着幽藍光暈的桃花眼半眯,直直的看向天空,嘴裡的話語還在依依不饒,視線卻始終沒有落到傑的身上。
傑輕輕揚脣,性感的聲線讓人只要聽一次便會記得,“找我來有事?”
他的語氣很平淡,視線直直的看着遠處的山峰,那歐美特有的立體的五官組成的容顏在陽光下是那般的耀眼,卻被他低調平和的氣息襯得幾分沉穩與大氣。
“沒事就不能找你?”湯加很快的回答了他的問話,話音剛落之時,脣角還帶着一絲壞笑,那戲謔的眸光,傑不用看便已經猜到。
一個輕盈的縱身,傑從車蓋上一躍而下,穩穩的立在地面,一隻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在即將碰觸在車門的時候,被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握住的手腕。
傑不禁皺眉,從小獨身的他特別討厭別人的碰觸,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雙深綠色的眼眸因爲憤怒而變得更加深邃,自己現在竟然被一個男人握住了手腕,天知道,一向沉穩的他也有不平靜的時候!
傑冷冷的抽回手,正了正身形,湯加沒有用力,手在傑掙脫的瞬間依舊保持着剛纔握着他的姿勢!對於他來說這種舉動是再正常不過,可是對於傑而言,卻是純純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