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佬一直住在銅仁城,耳濡目染之下,他比引勾佬更加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從深山裡搬出來在外界生活。
再加上安置在葉府周圍的八大長老親眷中就有一家是他的親戚,因爲住得近,時常往來,他不但可享天倫之樂,更從親眷口中常常聽到外界是如何的精彩,所以對葉小天的決策尤其支持。
耶佬馬上答道:“我贊同!兵貴神速,此事已來不及通知神殿,不管是爲了尊者的安危,還是本部落今後的發展,都應該立即出兵,趕赴銅仁!”
耶佬強調來不及通知神殿,是擔心彙報神殿的話,也許那些老長老們會從中作梗,卻不知從此時起,兩位“年輕”的長老,已經漸漸和資歷更老的長老們產生了分岐。
那些老長老們大多已經八旬左右,在這幾年內就將陸續辭世,到時候他們兩個就是資歷最老、地位最高的長老,新晉補上來的長老無論資歷還是歲數將比他們更小,可想而知,葉小天“腐蝕”了他們兩個,就從根本上改變了蠱教的未來。
有朝一日,已然日薄西山的蠱教或許已不再存在,但是他們卻可以以一種新的形式生存下去。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一切正在按照葉小天的規劃悄然進行着。
耶佬的話正中好戰的格哚佬下懷,格哚佬興沖沖地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去點兵,咱們即刻下山!”
“寨主且慢!我家大哥還有吩咐!”華雲飛急忙喚住格哚佬,舉步上前,對他耳語了幾句,格哚佬聽了皺了皺眉,道:“這樣麼?好不麻煩!不過,既是尊者吩咐……”
格哚佬道:“那你這就去吧,我這裡立刻點兵!”
華雲飛頷首道:“此行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兵馬宜精不宜多,在下這就告辭了。”
華雲飛匆匆離開格哚佬的山寨。沿山路趕向涼月谷。華雲飛穿過於家的地盤,來到涼月谷叩關而入,請求面見果基土司。
此時,果基格龍一身獵裝。剛剛帶着一位蠟染石榴裙,對襟窄襦衣的俏麗小姑娘興沖沖地從山裡回來,肩上一杆長矛,上邊搭了些狐、兔等獵物。
伴在他旁邊的姑娘正是格哚佬的侄女採妮,格龍是果基部落的少主。再加上他高大威猛,尤其是當日耕牛劃地時,他一拳擊倒奔馬的神勇征服了格哚佬寨的衆多勇士,被奉爲英雄,採妮的爹孃對他們的往來自然樂見其成。
伯父默許,父母支持,採妮姑娘便在幾次矜持的拒絕之後,羞羞答答地接受了果基格龍的邀請,前往涼月谷作客,今天是跟他一起入山打獵剛剛回來。
幾天的接觸下來。兩個人已是你儂我儂,熱情似火了。年輕人的愛情,本來就是一旦郎有情妾有意,頃刻間就能天雷勾動地火。
議事堂上,華雲飛對果基土司道:“土司大人,如今張家少爺暴起發難,於監州猝不及防,被迫逃隱,我家大人以爲,張氏與格哚佬部和貴寨關係都很疏遠。如果於氏垮了,對我們雙方都很不利。
再者,貴寨納入銅仁治下已有百年,卻依舊遊離於銅仁政壇之外。這卻是一個良好契機,如果貴寨和格哚佬部能聯手出兵,力挽狂瀾,從此必可在銅仁官場佔據一席之地!”
果基土司銳利的目光盯着華雲飛,沉聲道:“於監州現今無恙?”
華雲飛肯定地答覆道:“安然無恙!”
果基土司又道:“素聞於氏三兄弟,對他們這個侄女兒不大服氣。如今於監州被困城中,他們三兄弟恐怕不會全力營救吧?”
華雲飛坦率地道:“何止不會全力營救,實際上,他們很可能與張家少爺狼狽爲奸,意圖害死自家土司,以便取而代之。這,也是我家大人希望能借助貴寨和格哚佬部的原因。”
果基土司慢慢地踱了一陣,沉吟有頃,回首問道:“格哚佬部已同意出兵?”
華雲飛點了點頭,道:“不錯!格哚佬寨主已經親口答應在下,立即集結兵力,只因還需待土司大人您的決定,所以暫未行動。”
這時候,格龍帶着採妮已經到了大廳門口,聽說格哚佬寨來了人,採妮甚是歡喜,雀躍地就要跑進大廳,到了門廊,恰好聽見廳中華雲飛的話,採妮一怔,急忙停下腳步。緊隨其後的果基格龍見狀,忙也停下腳步,二人貼着木製的廳牆,悄悄傾聽起來。
果基土司微微眯起了眼睛,微笑道:“那麼,如果我涼月谷決心置身事外呢?”
華雲飛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之所以前來貴寨搬救兵,是因爲這對改善貴寨處境也有極大好處。即便土司大人不肯出兵,我相信您也不會對張家通風報信。
如果貴寨不肯出兵,那也無妨,格哚佬部還是會按照先前的計劃,悄然集結兵馬,沿山路潛入提溪於家和貴寨中間,由此北上,避開提溪張家的耳目,奇襲銅仁府!”
果基土司道:“呵呵,格哚佬有這份魄力?他就不怕內部空虛,被提溪張家端了老巢。”
華雲飛也微笑了一下,答道:“這就是提溪於家按兵不動的原因了?一則,提溪於家始終按兵不動,張家絕不會想到於家自己的子弟兵沒有動作,反而另有奇兵攻打銅仁,有出其不意之效。
另一方面,提溪張家即便探知了格哚佬寨的底細,有於家牽制着,他們也不敢出兵攻打山寨,且不說山高寨險,縱然內部空虛,也不是輕易就能打下來的,他們還得提防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果基土司“唔”了一聲,繼續踱起了步子。其實他是屬意於出兵的,涼月谷雖然從一百多年前就納入了銅仁治下,可惜一直遊離於外,他對這種局面早生不滿了。
另一方面,恰也因爲涼月谷一直被銅仁衆土司排擠,他和各方都沒有政治、經濟各方面太多的聯繫,真要出兵顧忌也少,萬一失敗也不用太擔心。
土司們你爭我打的事兒多了,鬧到這樣地步的卻少。真要是張家得勢,也不過是重點打壓於氏,不可能搞株連,因爲這不是皇朝更迭。他既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必要。
一旦失敗的弊處只有這麼多,而一旦成功呢?於家本就有意拉攏他們,涼月谷和格哚佬部又已建立同盟關係,一榮俱榮。到時涼月谷在銅仁必將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果基土司尚在猶豫,只是琢磨自己是否可以提出更多的條件,得到更多的好處,但華雲飛只是葉小天的一個信使,如果要提條件,他顯然做不了主,要談得和於監州談,如今於監州還藏在銅仁城內,怎麼接觸?
果基土司暗想:“不管如何,出兵對我涼月谷總比不出兵要強。既然如此,還是先出兵吧,真要立下大功,於家上臺之後,還能翻臉不認人,一些好處,還是要給的!”
果基土司剛想到這兒,格龍按捺不住,長腿一邁,就衝了進來。急吼吼地道:“爹!你還考慮什麼,兒子以爲,咱們應該聯手格哚佬部,立即出兵銅仁!”
果基土司聞言大喜。心道:“我兒終於開竅了,原來他也看明白了其中利害。”
果基土司老懷大慰,欣然問道:“哦?那你且說說,我們涼月谷爲何要出兵?”
果基格龍一把拉過採妮,理直氣壯地道:“那還用說麼,兒子可是一定要娶採妮姑娘爲妻的。我那老丈人就是格哚佬部的,我能眼看着老丈人去打仗,自己當縮頭烏龜?”
果基土司笑容頓僵,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在果基格龍的臉上。
果基土司看看雄糾糾氣昂昂的兒子,再看看滿面嬌羞,捻着衣角兒,腳尖在地上畫圈圈的採妮姑娘,有氣無力地道:“兒啊!”
“啊?”
“你去點兵吧,多帶些精銳。”
“哈,爹,你同意了?”
“去!快去!你再不走,老子真想抽你!”
華雲飛又風塵僕僕地回到了格哚佬的山寨,在這段時間裡,格哚佬已經動員了一支精銳,隨時待命。華雲飛看到隊伍前方兩員虎將,頓時直了眼睛。
其中一員大將身材不高,墩實圓潤,身上穿一件皮甲,護住肚腹要害,碩大的屁股坐在地上,在身後衆多士兵披甲執銳,嚴陣以待的時候,“他”還在不斷地啃着竹筍。
另一位大將身量奇高,站在衆武士之前,如鶴立雞羣一般,看那身量,身高丈八,膀大腰圓,微微哈腰站在陣前,銅鈴般一雙大眼,碩大的鼻孔發出的噴息就似孔洞裡吹出的一陣疾風。
華雲飛愕然道:“這……,大個子和福娃兒也去?”
遙遙認真地道:“嗯!我們都是一家人,小天哥有難,他們當然不能坐視。”
華雲飛撓了撓頭,道:“此行須得極爲隱蔽,方有出其不意之效,要的是令行禁止,它們不通人言,萬一惹出動靜暴露咱們的行蹤……”
遙遙眉開眼笑地道:“所以,我也要去!他們最聽我的話,好乖好乖的。”
福娃兒“咔嚓咔嚓”地嚼着竹筍,擡起一雙囧囧有神的熊眼,似乎大表贊同。大個子則咧開猩紅的嘴巴,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很人性化地笑了一下。
華雲飛大感不妥,還待再說,就見格哚佬身披皮甲,手執大刀,邁開大步走過來,豪氣干雲地道:“不要婆婆媽媽了,咱們這就出發吧!”
在格哚佬身後,一位俏麗的姑娘,身穿獵裝,肩挎獵弓,體態姣好,英姿颯爽,正是哚妮,華雲飛頓時無語:這些山裡人,怎麼可能按照軍隊的標準要求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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