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道:“啊哈!這葉小天吶,大概是命中註定跟他老丈人八字不合,怎麼每次登門,總是被老丈人亂棍打將出來呢。在薛家他是這樣,在夏家他還是這樣。”
“他活該!水舞有未婚夫,他偏要去追人家。瑩瑩那麼可愛,偏偏得了一個胭脂虎的綽號,他還不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還自以爲聰明伶俐呢,明明就是一個大呆瓜!”
“呵呵,表妹啊,我聽你這語氣,怎麼酸溜溜的呢?”
“你想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打得比他還慘!”
“哎呀!我怎麼就忘了你是霸天虎呢,我閉嘴、我閉嘴!”
“你還說!”
“哈哈哈……”
正在拌嘴的這一對兒,自然就是安南天和展凝兒。就在這時,葉小天呻吟一聲甦醒過來,吧嗒吧嗒嘴兒,伸手向前一摸,正好摸在展凝兒的靴子上,展凝兒好象被蠍子蜇了似的,嗖地一下跳開。
葉小天張開朦朧的醉眼,仰起頭來衝着他們仔細看了半天,呵呵地傻笑起來,道:“啊!原來是你們啊!好久……不見!”
安南天笑吟吟地蹲下,道:“是啊,好久不見了。你怎麼喝成這副樣子,我記得你並不好酒啊。”
葉小天敲了敲自己的腦殼,蹙起眉來仔細想了想,恍然道:“啊!對了,今天……我……我跟趙……趙文遠一塊兒喝酒來着。對對對,呵呵呵,我這是在哪兒呀?”
安南天和展凝兒是逛街的時候見到步履蹣跚的葉小天的,便一路跟了下來,看到葉小天拍打夏家大門時,展凝兒心裡頭就像打翻了一罈子陳年老醋,如果葉小天叩的是她家的大門,喊的是她的名字那該多好……
看到葉小天進去。展凝兒本來就要傷心走開了,誰料安南天卻一把拉住了她,笑嘻嘻地非說要等着看什麼熱鬧,展凝兒還真不清楚葉小天和夏家現在是個什麼局面,她素知這位堂兄雖然平素總是放蕩不羈的德性,但是作爲安家這一輩兒的長公子,其實並非等閒人物,最起碼耳目就比她靈通許多,所以耐着性子等了下來,誰知沒多長時間。就看見葉小天被人給丟了出來。
她和安南天並不清楚葉小天喝得酩酊大醉竟是因爲與趙文遠一起喝酒。如今聽到趙文遠的名字,兩人不由一起皺起了眉。安南天試探地道:“趙文遠?呵呵,我記得在生苗禁地時,小天兄弟你跟楊應龍相處得並不和睦啊,什麼時候你們走得這麼近了?”
葉小天趴在那兒,只覺頭昏沉沉的,是以也不站起,只是大着舌頭道:“多久?唔……我要去葫縣,訂不到車。恰好……碰到他。受他相邀……就……就是今天的事兒。”
安南天和展凝兒交換了一下眼色,沉聲道:“小天兄弟,你可知道這趙文遠究意是什麼人?”
葉小天趴在那兒,睜着一雙朦朧的醉眼看着他。一臉不解。安南天嘆了口氣,道:“你方纔究竟有沒有聽清我說的話?趙文遠……是播州阿牧的兒子!”
葉小天喃喃地道:“阿木?阿木是什麼東西?”
安南天加重語氣道:“阿木不是東西,是官職!趙文遠的爹,是播州阿牧!也就是播州的兵馬大總管!是楊應龍的第一打手!你現在明白了麼?”
葉小天喃喃道:“播州……楊應龍……我明白了……”
安南天見他咧嘴傻笑的樣子。不禁蹙眉道:“那你還跟他來往?楊應龍賊子野心,絕非善類,你想受他擺佈嗎?”
葉小天指着他呵呵地笑起來:“安公子。你……你怎麼這麼笨呢?”
安南天詫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笨?”
葉小天口齒不清地道:“對……對啊!你真是好笨!就算……趙文遠是楊應龍的人,就算……將來……我們會成爲敵人,可眼下……我們就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將來可能……做敵人,所以……現在就不聯手?那……那還有個屁的將來啊?呵呵……”
葉小天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喃喃自語道:“你……真是太笨了,再跟你說……下去,我也會……變笨的。呃……我……我先睡一會兒。”
葉小天還當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大牀上,翻了個身,便呼呼大睡起來。安南天蹲在他旁邊,怔怔半晌,展凝兒見一向自視甚高的堂兄被一個醉鬼搶白,脣角不禁微微地勾了起來。
過了半晌,安南天輕輕嘆了口氣,對展凝兒道:“醉成這副德性,還有這份見識。果然是有幾份本事的人啊,還是老爺子眼睛毒,難怪肯大力栽培他。”
展凝兒想起葉小天先是死命地追水舞,接着又去追瑩瑩,自己這麼一個活蹦亂跳的大美人兒就在他身邊,而且都已不怕羞地向他剖白了心事,他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氣就不打一處來。此時一聽安南天誇獎葉小天,展凝兒氣道:“這就是個睜眼瞎,有個屁的本事啊!”說着,展凝兒氣憤憤地在葉小天屁股上踢了一腳。
睡的正香的葉小天撓了撓屁股,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哼唧兩聲,又睡了。展凝兒見狀更是憤怒,忍不住又是一腳,只不過這一次就輕多了,倒似給他撓癢癢似的。
安南天眼珠轉了轉,道:“好啦,你大名鼎鼎的胭脂虎,欺負一個醉鬼,被人看到豈不有辱你的聲名?咱們走吧。”
安南天起身就走,展凝兒怔道:“咱們這就走了?”
安南天心中暗笑,轉過身來,故作驚訝地道:“不走還幹什麼?”
展凝兒一指葉小天,氣道:“他呢?你就任他睡在大街上?”
安南天攤手道:“不然怎麼辦?”
片刻之後,安大少爺背起了爛醉如泥的葉小天,葉小天滿嘴酒氣,身上又被潑了水,又是水又是泥的,安大少爺哭喪着臉,揹着他。怏怏地走在前面,後面跟着負手而行的展凝兒。
當空的明月悄悄抓過一片雲彩,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葉小天依稀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他腳不沾地的來到了一個極豪奢的所在,前邊有兩個俏美的小丫環舉着桔紅色的燈籠在前方引路,星光月色下,但見亭臺樓閣,優雅奢華,令人歎爲觀止。
幾曲畫廊,曲折幽深。他飄飄然地進了一處所在,被人剝個精光,泡進浴桶,幾隻柔軟的小手在他身上擦來擦去,然後換了一套乾淨柔軟的衣袍,又被人扶進一間臥室。
臥室中珠簾低垂,旁邊畫屏幾扇,柔軟香馥的被褥,躺上去如在雲端。迷濛中。似乎有個美麗的女子坐在他的身旁,輕撫着的他的臉頰,令他感覺很舒服。但他睜開眼努力地看,也如霧裡看花。只覺其美,卻看不清楚。
於是,他握住那雙柔荑,只覺那雙手好滑、好軟。被褥舒適。旁邊又有薰香一爐,嗅在鼻端令人倦意更濃,葉小天握着那雙誘人的小手。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夢鄉……
清晨的雞啼聲“喔喔”地喚起了尚在酣睡中的葉小天,他抻了個懶腰,慢慢張開眼睛,看到並不熟悉且極爲華美的帳頂,不由發起怔來:“我這是在哪兒?”
昨晚的經歷漸漸回憶起來,葉小天記起他受到趙文遠的邀請,去他府上飲酒,然後告辭離開,獨自返回自己的住所。半路上,他好象看到了夏府,於是上前叩門,想見一見瑩瑩。
然後……
葉小天模模糊糊還有些印象,似乎被夏家的人揍了一頓,再然後他就想不起來了。葉小天摸了摸下巴,下巴還隱隱有些作痛,葉小天心道:“莫非我真被夏家的人給揍了一頓?”
葉小天目光一轉,不由一聲怪叫。正有一個人坐在榻沿上,一張臉湊近了,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葉小天定了定神,突然認出此人,不由失聲叫道:“安公子?”
安南天“刷”地一聲展開摺扇,瀟灑地搖了幾下,微笑道:“是我!看來你的酒已經醒了啊!”
葉小天驚道:“安公子,我怎麼在這裡?”
安南天微笑道:“你醉倒街頭,被我見到,既然是故人,我怎好置之不理,便扶你回來了。”
“哦!原來如此……,多謝安公子。”
葉小天剛剛道完謝,突然省起安南天好男風的怪癖,不由大驚失色,昨晚那個香豔迷離的美夢,陡然間又浮現在腦海中:“天吶!我不會被他給……給……”
葉小天趕緊摸摸身上,低頭再一看,衣服全都換過了,身上穿的可不是他的內衣,葉小天登時心中一涼,安南天眉頭一挑,疑惑地道:“怎麼,丟了什麼東西嗎?”
安南天微微一笑,把摺扇一收,往旁邊的圓桌上一指,道:“你放心,你的東西都在那兒呢。”葉小天悄悄摸了摸臀後,又吸氣提肛,“唔……,沒有異樣。”
葉小天暗暗鬆了口氣,安南天已然又回過頭來,笑吟吟地道:“要不要一起吃點早餐?”葉小天跟這麼一個傢伙單獨在一塊兒,真是混身不自在,正想道謝離開,忽然聽他提起早餐,不由驚叫道:“糟了!今早就要上路啊!哎呀!我一晚沒有回去,不曉得他們有多急!”
葉小天急忙掀被躍起,這一站起,猶覺頭腦昏沉,不由暗想:“這黃酒後勁兒太大,以後可千萬不能喝多了。”
他慌慌張張抓起自己的衣袍,衣袍已經洗過。熨燙平貼,葉小天急忙換上自己的衣服,對安南天拱手道:“多謝安公子慨施援手,在下急於回葫縣報道,今兒一早就得上路,實在耽誤不得,告辭!告辭!”
“噯……”
安南天一語未了,葉小天已經拱手作揖,道謝連連地跑了出去。
安南天追到廊下,眼見葉小天腳步匆匆地向外趕去,不覺站住腳步,莞爾搖頭。片刻之後,鼻端一陣幽香飄來,展凝兒站到了他身邊,與他並肩佇立,眺望着葉小天遠去的身影。
安南天乜了他一眼,道:“捨不得?那就搶過來唄!”
展凝兒睨了他一眼,道:“你支持我?”
安南天果斷地道:“不!堅決反對!我可不想姑姑姑夫找我算帳!”
展凝兒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不想了,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
安南天眼珠轉了轉,忽又黠笑道:“啊!年前我去你家拜年時,聽姑姑念叼,這一兩年就要給你找個婆家嫁了呢。”
展凝兒大怒,一個旋風腿把閃避不及的安南天踹得飛起,咆哮道:“安南天,你不氣我是不是會死!”
遠遠的,已經跨出了月亮門兒,急急跑到前宅的葉小天依稀聽到有個女人向安南天咆哮的聲音,不禁心生同情:“原來這安公子家有猛虎,定是飽受蹂躪,這才移情向男,真是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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