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赤誠相對
“姐姐……”
還沒等蕭令動手,束淵端着菜飯傻愣愣的站在門口,臉上掛着尷尬的笑容,吞了吞口水。
就是這樣不湊巧,方纔她姐姐撒潑耍混的樣子他全部盡收眼底。要是早知道她這般不講道理、不好招惹,他一定做個乖巧的弟弟,纔不會與她置氣,也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不惑大哥。”束淵緊張的撇了眼蕭令,生怕他忍無可忍,真與自己姐姐的動起手來。
“不惑大哥?凌不惑!”顧予初重複着,而後惡狠狠的瞪着蕭令,怒吼道,他竟然連名字都騙自己,簡直太可惡了。
於是她不再挑戰他的底線,而是直接向他發起攻擊。
這一拳頭擊中他的臉頰,下一掌劈向他的腹部,蕭令都硬生生的抗了下來,但接下來就要踢中襠下的一腳他卻不得不防禦,不然。。。這個後果真的無法預計。
“姐姐,你也太狠了……”束淵不忍直視,那可是他的說一不二的不惑大哥,如今卻被一個女子欺負成這樣,若是讓凌太子知道,且不是要嘲笑他一生一世。
差點被擊中要害的蕭令深深嘆了口氣,再也不躲閃,正式與她過起招來。
兩人拳腳交加,這原本整齊的屋子被打的一團糟亂,滿眼皆是斷腳的桌案,破粹的瓷瓶,歪斜的書架,以及散落一地的藥材和醫書。
束淵心疼的抱着僅剩的一隻完好的汝窯紅瓷瓶,嘀咕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可眼前大動干戈的二人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終於,蕭令一個躲閃,顧予初一腳迴旋踢,束淵手中的瓷瓶也碎了一地。
“別打了!”束淵忍無可忍,喊了起來,試圖阻止。
結果她溫柔的姐姐怒吼一聲閉嘴,讓他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心裡嘀咕這女人是真心不好惹。
比起力道,顧予初很不佔優勢,她被蕭令單手反扣,雖然僥倖逃脫挾制,卻也被擊中左肩,連連後退了好些步,然後硬生生的撞在了門窗之上。
“還打麼?”蕭令晃了晃脖子,估摸這女人的武功遠超於自己的想象,不自覺開心的笑了起來,真是感謝啓幀,爲他培養了這樣好的心上人。
“當然。”顧予初揉了揉痠痛的肩膀,不服氣完全寫在臉上。
“屋子裡太狹小,去院子吧,選你一個你最擅長的兵器,別說我欺負你。”蕭令很不客氣,可嘴角卻一直含着笑意。
“景珩,拔劍。”顧予初橫眉吩咐道。
“瘋了!真是瘋了。”束淵默默唸着,但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主上,一個是他才摸清楚脾氣的姐姐,他一個也不敢忤逆。
於是,在濛濛細雨中,顧予初、蕭令對峙而戰,整個院子的瀰漫着殺氣。
唯一破功的是,坐在門檻上啃着蘿蔔等着看好戲的束淵,聽那絲啦啦的聲音,這是隻水蘿蔔無疑了。
顧予初拔劍,寒光出鞘,彷彿一切都靜止了。
蕭令也脫下拖沓的長袍,手持一柄長箭,眼神凌厲的讓人生畏。
顧予初的求勝心因蕭令對待對手的認真,被激發到了極致,她就是要用盡全力去拼一拼,哪怕輸了也無所謂。
一道白光筆直的向蕭令襲來,他一個躲閃,長劍兩兩相抵,火花迸發而出,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顧予初步步緊逼,她的軟劍就好似自己長着眼睛,如繩索一般纏繞着對手的身體。
蕭令以劍抵劍,以強大的力量化解巧勁的制約,一個空翻單手撐地,倒掛翻旋,幾個回合下來,顧予初就落了下風。
可她並不氣餒,說起用劍,她還是非常有自信的,這也是她不輕易外露的絕技。
於是,她稍退半步站定,以天地玄黃、太極兩生之相運劍凝息,將銳氣集於劍心,以速度爲加持,使得一柄長劍瞬間幻化成無數燃起的劍氣,蓄勢而發。
束淵有些看傻了,含着口中的蘿蔔,都忘記咀嚼,仔仔細細的盯着自己的姐姐,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
蕭令淺淺的勾着嘴角,撫着長劍,運籌真氣,準備迎接這蕭殺異常、氣場全開的攻擊。
高手過招,如高山流水、浮雲略天一般,瞬息萬變卻又精彩絕倫。
顧予初的劍術流暢,一氣呵成,凡是劍舌掠過之處,積水四濺,卻也成串而起,成串而落。
但劍氣之凌厲,不可一蹴而就更不能始終如一,就如水漲船高,水竭斷流一般。
蕭令老辣,以防禦爲主,攻擊爲輔,等到顧予初劍氣凝力稍有潰散之際,單劍直入,攪亂了這渾然而生的劍氣,以至讓用劍之人陣法自亂。
顧予初左手扼住已然發抖的右手手腕,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贏了。”她淡淡的說,心裡是萬分服氣的。
“玄黃掠影劍三一,袖白道長對你可是真大方。”蕭令一把將手中的長劍拋給在旁瞠目結舌的束淵,一邊大步向前檢查顧予初的傷勢。
“你什麼都知道。”顧予初撇撇嘴,她的右手仍是發麻。
“他和我師尊是同門,一個求仙一個問藥,也是絕配。玄黃掠影劍三一,江湖之上最高深莫測的三套劍法之一,你雖掌握到精髓,內力卻跟不上,所以後期劍氣纔會潰散無序,讓人有機可乘。”
顧予初雖然虛心聽教,可面子上還是一副吊兒郎當、不肯服軟的樣子。
“進屋調下息,束淵去熱兩碗紅豆湯。”蕭令吩咐道。
“你不要總是指使我弟弟幹這幹那!”
顧予初翻着眼睛,她身後的束淵聽到自己的姐姐完全不把他尊敬的大哥放在眼裡,還如此猖狂爲護着自己,心虛的趕緊遁了去。
擡眼望見亂七八糟、混亂不堪的內屋,搞不清楚的還以爲家裡進了強盜,顧予初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可事到如今,必須得屏住了氣勢,不能示弱,否則以後恐怕就連這套也再也拿捏不住他了。
他們二人重新坐在蒲團之上,相顧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我沒錢賠你。”
蕭令拾起地上殘破的書卷,捋了捋平,搖了搖頭,重新放在一邊,擡頭說道:“呵呵,有你弟弟抵在我這,輪不上你還。”
“你要挾我?”顧予初潑賴起來完全收不住,一個弓步向前,手指着蕭令的鼻子,頤指氣使的樣子好似這纔是真的自己。
蕭令單手挪開了她的手指,表情嚴肅,眼中卻笑意卻溢於言表。
“我許你今日就帶他走,你問問他自己肯不肯?”
“你還是在要挾我?!”顧予初氣的不自覺的撅起嘴,她心裡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那個本事帶走景橫,想想也挺是失敗,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治不了藍葉還有顧帆、景珩那兩個混賬羔子。 “女俠不敢,我可沒有那麼多屋子能夠你拆的。”蕭令樂呵呵的服了軟。
“你今日對我說了這麼多,當真不怕我說出去?”顧予初坐直了身子,話歸正題。
“你去和誰說?”蕭令很瞭解她,她是一個重情重義、至真至誠之人,唯有欺騙和緘默才能將她推遠,而他正要懸崖勒馬,絕不能再犯與啓幀一樣的錯誤。
況且他也不是無端的自信,畢竟尉遲景珩供職北凌內朝,繡衣使者一如巽影,哪那麼容易說走就走。
“玄來查了麼?”顧予初瞥了眼他,問起了她當下心頭最大的隱憂。
“她現在的確身在赫和皇陵,但是關於她的過去毫無記檔可查。”
“那藍葉的身世呢?”
“也沒有。”
“你們繡衣使者幹什麼吃的。。”顧予初滿臉的不屑,話說的很難聽。
“是我負責的。。。”束淵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手上的托盤之上的兩碗紅豆湯熱騰騰的冒着熱氣,他聽到姐姐如此評價,一臉懵然和尷尬,而蕭令則是事不關己的態度,等着看她們姐弟倆的好戲。
“咳咳。。好餓。”顧予初爲轉移話題,接過紅豆湯便直接往嘴裡灌,而後燙的齜牙咧嘴,氣得將紅豆湯碗強塞給了弟弟。
“越查不到任何線索越是可疑,不是麼?”蕭令面向束淵,提醒道。
“說明有人在刻意隱瞞。”束淵爲自己辯解道。
“那這有什麼用?沒有證據就沒辦法說服藍葉。”顧予初有些激動,眉頭又鎖緊了起來。
“爲什麼一定要說服她?”蕭令邊說邊端過一碗,用調羹繞着紅豆湯,輕輕的吹散着熱氣。
“不說服她怎麼讓她遠離樂嘉蓬康?”顧予初注意力全然集中到藍葉的事上來,束淵也好奇的挨着姐姐坐下,兩個人像一對毛茸茸的白兔子,瞪着大眼睛,像等待着別人給他們餵食一般看着蕭令。
“你的目的若只是這樣,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顧予初滿眼冒星星,一臉期待。
“女子只要一出閣,便住進夫家,回門之數屈指可數。”
“什麼意思?你要把藍葉嫁出去?她現在可是赫和國公主!”
“那有何難?北凌若向赫和求親,你以爲如何?”蕭令說道,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
“北凌離雲京萬里之遙,若藍葉嫁過去自然是逃脫了樂嘉蓬康的掌控,我自然是心安。可問題是誰要娶藍葉?”顧予初一邊點頭一邊思忖着。
蕭令挑眉不做聲。
“你?你,你不會對藍葉……”她猛然一驚,磕磕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心裡竟然有些慌了。
“想什麼呢!”蕭令壓着怒火,斜着眼睛狠狠的盯着這個他看上的蠢女人。
“凌子域?那更不行了!”顧予初又陡然站了起來,無論計劃是不是如此,指着他的鼻子就開始指責道,“凌子域什麼德行你不知道?藍葉嫁過去那就是狼如虎口!不行,絕對不行!”
在一旁看熱鬧的束淵點頭如搗蒜。
“緩兵之計而已,先讓她遠離瓊州,這樣才更安全。等到了雲京,自然不會讓他們真成了親。”
“那也不能拿婚姻大事當兒戲啊,傳出去名聲可怎麼辦?!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你倒是爲她考慮周全……”蕭令審視着她,而後稍稍歪歪頭,問道,“但除此之外,你可還有別的更好的法子?”
顧予初無話可說。
的確,她絞盡腦汁,除了將她打暈過去,強行拖走之外,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但若真要如此去做,那麼背後之人又會有什麼下一步的動作,她實在無法預料。
“你可想過,若他們真的不是姐弟,那玄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她不敢深想,又不得不去想,畢竟藍葉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絕不能眼睜睜看她深陷危險而無動於衷。
“讓藍葉心甘情願的幫扶樂嘉蓬康。”蕭令手裡的調羹不曾停下,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答道。
“爲什麼非要用認親這種方式?加封一個公主並不是什麼小事。”
“玄來雖是名醫,卻也不過是個平頭百姓,怎麼會有如此大大能耐?況且她們兩個有可能不是母女啊!”束淵聽了半天,才插嘴道。
“那必定是樂嘉還瑜默許的!”顧予初嫌棄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而後想到先前十一公主和親之事,似有頓悟:“難道是爲了要挾我?!”
蕭令將手裡攪合到溫熱正好可以下嘴的紅豆湯遞給顧予初,陷入深沉的她也沒有多想,理所當然的接下,喝了起來。
束淵坐在一旁看傻了,如此溫柔的不惑大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蕭令瞥了眼他,勾一勾手指,示意他將自己手裡顧予初吃剩下的那碗遞給自己。
束淵反應了半天,才照做,速度之慢,蕭令差一點用眼神鞭笞得他半死不活。好在,那碗喝了一半的紅豆湯,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蕭令捧着開心的喝了起來,好似換了一張臉一樣。
“就爲了要挾我去和親?這也說不通啊,若是要挾,也不必將我和她雙雙封了公主,這赫和的公主也太好當了吧!”
“裝傻充愣。”一提到啓幀,束淵就氣不打一出來。
顧予初冷不丁的狠狠的推了弟弟一把,滿臉的凶神惡煞,與之前裝出來的賢淑溫柔大相徑庭。
束淵本想回擊,可擡頭看見蕭令警告的冷眼,也只有忍下去。
“無論是要挾你,還是別的,只要把藍葉帶離樂嘉蓬康的身邊,你便也安心了不是?”
“是!”顧予初深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承認。
“那你就先回去等着吧,下一步計劃會提前告訴你的。”蕭令頓了頓,神秘的眨眨眼,“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什麼事?”
蕭令與束淵相視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