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入幕之星
顧予初與弟弟將心裡的話都敞開之後，兩人都如釋重負，相處下來也是親密了很多。
尉遲景珩的突然出現，又說了這麼多她不曾知曉卻無比在意的的往事，顧予初知道一定是蕭令特意的安排。
她自詡與他是有情義的，這個人在自己身邊這邊久，明裡暗裡的各種幫助，就此，很想當面與他談個明白，但無奈蕭令現在人不在瓊州，便也只有翹首以待。
顧帆回了啓都覆命，因沒有帶回顧予初而被啓幀狠狠的責罰了一通，但他也沒有傻到與殺伐果決的聖上說了實話。
“她爲什麼沒回來？”啓幀一個用力，描金的朱墨搗碎了上好的端硯。
“臣無能！”顧帆跪在其下，並不着急爭辯。
“那枚鳳羽金簪她可收下了？”
“收下了。”
聽到此處，啓幀纔不由的送了一口氣，雖然他心中也是無比的篤定這個女人一定不會拒絕他，可還是不自覺爲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那她有什麼話要你帶給孤？”
“姐姐說，聖上即已定了和親之策，就當信守承諾。”
早在赫和，顧帆就想到這個託詞。
他從蕭令口中得知，赫和十一公主和親不過是個幌子，是聖上爲顧予初回來做好的打算。但現在姐姐既已下定決心不回，他心中也是支持的，就算是違抗皇命也在所不惜。只不過，他擔心聖上一意孤行，再三派人去請，擾的姐姐心神不寧、違心而回就不好了。
如此，不如以二年之期的和親爲藉口，先穩住聖上，與他和姐姐而言都是最好的緩兵之策。
更爲重要的是，他知道對於啓幀而言，顧予初以公主的身份回到東啓，是再好不過的了，否則他也不會費盡心機做如此安排。
皇帝大婚雖是家事，可前朝那幫老臣迂腐不堪，若直接說顧予初是尉遲後人，恐怕又要惹得謠言四散，與朝局穩固大爲不利。尉遲一族雖已平反，可在朝中根基全無，顧予初即使有顯赫的身世，但無深厚的家族靠山，想要越過南昌王、中書令之女，而立於後位，着實太過困難。
但倘若以赫和公主的身份嫁與東啓，再勸赫和歸順，那幫子人也當無話可說。
“她沒說別的什麼了？”他的顧予初永遠都是這麼的懂事，啓幀心中欣慰不已。
“姐姐託末將將此物帶給聖上。”顧帆恭敬的呈上了那一枚銅錢。
啓幀寡面的接下，放在手心翻看了許久，心想這個女人總是有讓他難以琢磨的小心思。
比如那件藏了很久的生辰賀禮，那個與她名字有關的繡樣，偷偷隱藏在長袍的袖口，不仔細根本無法發現。
還有她明明知道自己吃栗子過敏，可仍在離府之前留下的那盤親手做的栗子糕。
如今，又多了這一枚暴露她行蹤的外邦銅錢。
也罷，啓幀無奈的搖了搖頭，待他穩定朝局之後再騰出手來親自接她華麗容歸。
同樣是殷切的期望，可在啓都城萬里之遙的長生天城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啓嶔珏自被迫成爲奴隸之後，沒少受人欺辱，可他卻是一個字再不肯說，彷彿天生就是個啞巴一樣。
寇桑越發覺得好奇，便將他安排在自己的寢宮，故意讓他做一些婆子女侍之類的細活兒。
這個草原女王雖成親多年，她的丈夫並不喜歡她，但偏偏單于帳內從來不缺女人。她憎恨自己的丈夫，更憎恨這天下所有的霸心畢露的男子，這個素以賢德聞名的寧王也不例外。
所以，她決心要拔掉啓嶔珏身上所有的尖銳的棱角，讓他心甘情願的匍匐在自己腳下。 面對這般羞辱，啓嶔珏一一忍下，他本是多情溫柔之人，生的丰神俊逸，又是最懂女人心思。他默默隱忍，卻從不卑微，他與這個驕傲自負的草原女王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啓嶔珏擅長音律，一次在打掃屋子的時候，意外翻出來一隻東境的古琴，這讓他欣喜不已。每每做完手頭的事情，他喜歡坐在長生虛境外廊寬闊的平臺之上，遙看着廣褒無邊的草原，撥動琴絃，聊以自寬。
那琴聲低矮卻不渾濁，混着天地間的浩渺，顯得空靈飄渺無比，讓人身心兩忘。
有好幾次，蔻桑靜默的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原來是她自己忘記了，除了這雄霸一方的草原女王之外，她還是一個孤獨的女人，渴求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關心和愛護。
漸漸的，在這樣不言不語的相處之中，蔻桑不知不覺淪陷其中，在她幡然醒悟之時，卻怎麼也不肯承認這個事實。
於是，沒有緣由，她將啓嶔珏又綁上了那高高的桅杆之上。
“求我！”她怒斥着，“否則就讓長生天神帶你走！”
啓嶔珏淡漠的看着她，仍舊不願開口。
他彷彿是想開了，又彷彿是失憶了，好似他從來都不是那個爭而不發的寧王，好似他匍匐在皇權之巔，卻從未擡頭盼望過一樣。
他看着蔻桑轉身離開，眼中稍有閃動，可在頭戴皇冠的女子再次轉身之時，他的心裡那口從未死去的泉眼又噴涌了起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蔻桑的倔強和期盼全然寫在臉上。
“保重。”啓嶔珏笑了笑，聲音很輕很輕，但蔻桑卻聽的真真切切，一時間堅硬的心被絲絹包裹起來，腦子裡揚起了沙塵。
殺他不過是一場試探，但上一次，是爲了她西戎稱霸的計較，而這一次卻是她愛與野心的角逐。
他一句輕飄的道別，她才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人有多可怕，可她卻怎麼也捨不得讓他去死。
最終，她還是與自己妥協了。
至此之後，啓嶔珏不再是草原女王腳下的奴隸，他成了蔻桑心之所向的星光。
有一天深夜，他們二人坐寢殿外的迴廊之上，遙望着璀璨的天幕。
她開口問向啓嶔珏，你可以願意做我的星河，啓嶔珏這纔不吝嗇自己的臂彎，輕輕擁抱了她。
“可我不是什麼星河，我是永無天日的巖洞，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他欲拒還迎，十分到位的拿捏住着這個女人的心思。
“你當真不想復仇了？”蔻桑心有所動。
“正是我想要復仇，所以纔會讓你失望。”啓嶔珏溫情款款的看向她，溫柔的說道，“但我想利用的是西戎的百萬鐵騎，卻不是你。”
這話說的七分真、三分假，可女人偏偏知足於那三分虛妄，不可自拔。
蔻桑是一個女人沒錯，可她又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在她將毒藥灌入自己丈夫口中的那一刻開始，權利的慾望已然佔據她後半生全部，她渴望東境的天地，即使啓嶔珏是她始料不及的意外，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向前。
啓嶔珏清楚東啓的兵力佈防及諜影暗勢，熟悉東啓、北凌、赫和三國微妙的嫌隙，如今又加上樂嘉小兒無知的求生獻舍，統統這些，與她而言是最大的裨益。
所以，她將啓嶔珏當是成長生天神送給她踏平東境的禮物，雖然這個禮物迷人卻又危險，可她仍然堅信自己能夠掌控。
(本章完)